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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尘归尘,土归土(第 3/4 页)

    郁东歌在台底下急了:“你看郑老师,这时候提什么晋宁啊。”

    “提吧,有什么不能提的。”邵华笑笑,“人都来不了了,还不兴提了?”

    “岁月催人老啊。我们年轻的时候哪会想着自己有一天会为人父母,为人公婆,甚至是为人爷爷奶奶呢?韶华易逝啊。我只盼着他们小两口好好地过日子,好好地把握在一起的时光。他们在一起真不容易,我这个当父亲的知道。素年呢,脾气好,但有时候有点死脑筋。小雪呢,脑子活,从小就机灵。

    以后他要是做错了什么事,你就来和我说,我替你教训他。”

    底下一片善意的哄笑。

    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话筒垂下去,父子俩在台上简单地拥抱了一下。

    多年父子成兄弟。他在素年耳边用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声音说:“你妈肯定特高兴。”

    郑素年一愣,随即拍了拍自己父亲的肩膀。

    “肯定的。”

    邵华夫妻俩也要上台。郑津坐回自己的位子,笑意盈盈地看着台上。

    开春的时候,两个人去了一趟上海。

    那次国际性会议去了不少修复师。郑津他们组本来是他师父去的,奈何老人家岁数大了腿脚不便,他生平第一次踏进了十里洋场。

    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玩性大,开完会绕着外滩的梧桐树和西洋建筑拍照留念。晋宁穿了个小披肩,张开手臂站在黄浦江畔。

    风吹得她长发飞舞,阳光给她镶上金边。站在江边的女孩,好像下一刻就要羽化登仙。上海衣服样式多,款式又新潮,郑津成了晋宁的移动衣架。

    她去找老师傅定了一件淡蓝色的旗袍,穿得漂漂亮亮地在郑津面前转圈:“好不好看!”

    郑津笑着点头,大方地看着她。

    他知道,还能像这样肆无忌惮地看着她的日子,恐怕也没有多久了。

    回去不久,晋宁的录取通知就下来了。

    她要提前走,东西早早收拾好了。离职手续办好以后,给带过她的师父一人送上一份厚礼,折腾到下午,她终于有时间走进郑津的院子。

    晋宁给他递了个盒子。

    “我想了好久,也不知该送你什么。你又不像那些老师傅,不抽烟不喝酒,也没个下棋打牌的爱好。想了半天,我就把那无花果树上的果子都腌好了送你。

    你快点吃,我怕坏。”

    郑津停了一下手里的动作,头也不抬地说:“放那儿吧。我下了班拿。”

    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吧嗒”声。

    晋宁轻声问:“我明天走,你能不能送送我?”

    他长舒一口气,使劲咽下满腹酸涩,一字一顿地说:“我还有事,一路顺风。”

    身后没声音了。过了一会儿,院门“嘎吱”一响,郑津散了全身力气,闭上眼坐倒在硬邦邦的椅子上。

    满屋子都是钟表嘀嗒的声音,这一个下午,像一辈子那么漫长。

    他长那么大也没喝过酒,却在那天喝得烂醉。那个时代的出国,就等于一辈子不再相见。他混沌前半生,刚刚遇上个志趣相投的女孩,就要面临这样一辈子的离别。饭馆里的人都看这个年轻人奇怪,这世上竟还有人用无花果下酒?他一边喝一边喃喃自语,有心人路过,听到他不断地说着:“一路顺风,你一路顺风。”

    婚礼终于到了高潮。

    邵雪手里拿了个绣球,看准了秦思慕的位置扔过去。一圈未婚女青年笑着闹成一片,秦思慕提着长裙,捂着胸口站起来:“我抢到了我抢到了——”

    长辈们站起来彼此敬酒,郑津作为新郎的父亲更是推辞不了。他酒量不行,喝到一半昏昏沉沉被人扶到一旁去休息,挣扎着站起来,一下撞到了郑素年一个朋友的身上。

    柏昀生赶忙扶住他:“叔叔,怎么了?”

    他脑子不太清醒:“有没有,无花果?”

    柏昀生不知所云:“要无花果做什么?”

    他把对方推开,一个人径直朝外走。他一边走一边念叨:“晋宁,你在哪儿呀,我去找你啊……”

    “你去哪儿找我呀?”一个女孩站到他面前,“我不就在这儿呢吗?”

    郑津一抬头,登时泪流满面。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太阳底下的晋宁和二十二岁的时候分毫不差,长发乌黑,她伸出手抱住他,“素年结婚,你乱跑什么?”

    郑津一蹶不振,被许多人骂得狗血淋头。他师父站在他身后叨叨个没完:“谁看不出来你喜欢晋宁那丫头?喜欢你就去追呀,人家要走你就放她走啊?

    我瞎呀,看不出来她对你也有意思?大男人畏首畏尾的,你还让人家放弃大好前程主动陪你不成?”

    奶奶也不懂。她说:“我的孙媳妇呢?我的孙媳妇为什么不来了?”

    郑津说:“她走了,去了个特远的地方。”

    奶奶看不上孙子这副没用的样子:“走了?走了那你去把她找回来呀。”

    “她走了,奶奶。她走得太远了,我找不回来了。”

    晋宁走后的第二年,奶奶生了很重的病。医生考虑到她的年纪,也没采取积极治疗,只是用药物来缓解她的痛苦。在病床上撑了半年后,郑奶奶也驾鹤西去。

    临走那两天,她像是回光返照似的精神起来。脑子糊涂了十几年,却在那几天格外清醒。她拉着郑津安排后事,葬礼上蜡烛要点几支,爷爷留下的遗产怎么计算,家里的证件都藏在什么地方。事无巨细,罗列得一清二楚。

    话说到最后,她眼里的光瞬间消失了。

    她摸着郑津瘦削的肩膀轻声说:“你爹妈走得早,我这些年也总是糊涂多过清楚。一路过来跌跌撞撞,也没个长辈能指点一二。奶奶懂得少,可是奶奶知道你是真喜欢那个姑娘。喜欢就去找她,没什么好丢脸的。”

    他以为奶奶又糊涂起来,便给她掖好了被角,推托要出去给她拿些水来润润嗓子。出了病房,他便在通风的阳台上点了支烟。他这两年养成了抽烟的习惯,也养成了回避晋宁的习惯。无论是师父还是自己的奶奶,但凡提起,他总是推托着走开。

    再回去时,奶奶已经咽气了。

    或许是早有心理准备,他反倒没有想象中那么悲伤。火化,葬礼,遗体告别,证件销毁。只有他一个人操持事情,前来祭拜的亲戚却络绎不绝。一套流程走下来,他累得几乎脱了形。撑着上了几天班,修复室迎来一个记者。

    是和晋宁差不多大的小姑娘,拿着个本子叽叽喳喳问个没完。临到最后要走了,她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

    “您这是?”他讶异。

    “我在国外读书的时候,晋宁是我隔壁系的同学。”她笑得若有所思,“我们俩一直有联系,她信里的话,我觉得应该给你看看。”

    牛皮信封,盖着外国的邮戳。郑津颤抖着打开,纸上果然是晋宁大气磅礴的笔迹。可她的心思却写得那么婉转。

    “我想了很久,也后悔了很久。唉,要是有朝一日你也喜欢上一个男人,可千万别和我一样,等着他表白,等着他来找你,等着他主动。你要是有什么爱的人,他在哪儿,你就去哪儿。别像我一样甩手就走,等想明白了,后悔了,人也走远了,感情也就晚了。”

    郑津愣住。

    他抬起头,艰涩地问:“晚了吗?”

    小记者不回答,抿着嘴笑:“你说呢?晚了吗?”

    窗外浓绿的树叶被风吹得哗哗作响。这片古老的宫殿啊,这么多年也不曾变过模样。郑津在那风里站了很久,忽地就想明白了。

    他想明白了,良人不归,就动身去寻。城门不开,便是翻也要翻出去。

    故宫无情,人何苦对它诉尽离愁?爱上一个人,天涯海角又有什么好可怕?

    请假,收拾行李,办签证。签证官问他:“你去意大利做什么呢?旅行,学习还是工作?”

    他说:“我去找我爱的女孩。”

    签证上的红章可不是那么好盖的,郑津却出人意料一次成功了。对方把材料递还给他,脸上的笑容鼓舞人心。

    “祝你好运,”签证官说,“我也有我爱的女孩。”

    他什么都不管了。他走向那个在地图上摩挲了千百遍的位置,那里有他爱的女孩。他要告诉她,自己是跨越千山万水来找她。他要告诉她,自己很爱她。

    郑素年和柏昀生把郑津扛到婚礼会场后面的一个沙发上。

    “叔叔这酒量,”柏昀生摇摇头,“你也不看着点。”

    郑素年无奈:“我那边敬酒都敬不过来,一个不小心就喝多了。”

    “差点倒在大门口,得亏我看出不对劲在后面扶了一把。”

    “怎么不对劲?”

    柏昀生长叹一口气:“跟我要什么无花果?哎,你赶紧回去吧,婚结一半新郎没影了,像话吗?”

    他点点头,赶忙往邵雪的方向跑过去。

    郑津仰面躺倒在柔软的沙发里,微张着嘴,浑身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

    他分明五十多岁了,脸上的神情却格外像个少年,夹杂着喜悦、紧张、期待与思念。

    时隔十几年,他终于又清晰地见到了晋宁的模样。郑津的梦里春光大好,相爱的人久别重逢。他们在异国的土地上紧紧相拥,互相低语着深深的思念与眷恋,好像一生一世都不会再分开。

    我和昀生结婚那天,他家的老宅里来了许多人。苏州园林,雕梁画栋,山石掩映之后点缀着小桥流水。

    柏家旧宅,自二十七年前被抵押出去之后几经易手,终于回到了原有主人的手里。

    他是柏家的独子,也是我的新郎。人们都说他青年才俊,凭一己之力让早已销声匿迹的柏记珠宝重见天日。而我与他门当户对,是天赐的姻缘。

    呵,天赐的姻缘。

    也有说风凉话的。说他是凭着女人东山再起,第一批客户是从老东家手里抢来的。他听见也不辩驳,只是低着头笑。

    我真怕他笑。

    我时常觉得自己是不懂身边这个男人的,即使他对我体贴入微,就算是面对我诸多的无理要求也不动声色。

    我认识他的时候,十八岁。

    那时候,他还不是这样的人。

    1.

    我姓薛,薛宁这个名字取得平淡无奇。换句话说,配不上我薛江畔千金的身份。

    这句话放在如今说自然是有些做作,可十几岁的薛宁却觉得恰如其分。

    那时候我青春年少,家境优渥,想要什么撒个娇,天上的星星也能摘下来。

    除了柏昀生。

    你说我最初爱他什么,自然是爱他那副好皮相。可是越接触,我越发现番外二锦绣年华

    野心和欲望像野火似的在他眼里烧成一片。

    他长得一副纨绔公子的模样,其实是条狼。

    到底是丢了什么呢?从小要风得风的我不明白,到底是丢了什么能让一个人浑身上下显露出这么蓬勃的生机来,好像只要来一阵风,火就能呈现出燎原之势。

    顾云锦不是那阵风,我早就看出来了。顾云锦要是也是一场雨,早晚把他眼里的火浇灭。

    我爱柏昀生。

    我爸爸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白手起家,吃了无数的苦终于换来今天的好日子。因此我看不上那些围在我身边的男生,一个个乳臭未干,满脑子风花雪月。

    我和我妈讲柏昀生。讲他下雨的时候接我回宿舍,肩膀湿了大半;讲他和我一起画设计图,改画稿的时候手背碰着我的手;讲他衣服上淡淡的烟草香气,也讲他上课的时候坐在椅子上转笔,一脸的漫不经心。

    怎么就这么巧?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恰好是我爱的样子,恰好和我相遇。

    恰好,不,爱,我。

    火不爱风而爱雨,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笑话。

    我妈和我爸同甘共苦这么多年,人情世故看得自是比我透彻。她叫人查了柏昀生的家底,语重心长地对我说:“这种男人你降不住的,对你示好那是他对你有所图慕。”

    有所图慕便图慕吧。我爱他,我甘之如饴。

    却没想,顾云锦来了,他便连戏都做不下去了。

    相识这么多年,他唯一一次和我撂狠话是在顾云锦面前。她长得确实漂亮,柔中带刚,站在柏昀生身旁比我要登对太多。

    嫉妒野草似的疯长起来。

    我爸也知道有这么个人。柏昀生有点像他年轻的时候,迫于形势会弯腰,但骨子里比谁都傲。

    我偏要他向我低头。

    上一辈的财富积累给了我话语权。我旁敲侧击地问了教授制作旗袍师傅的事,然后胜券在握地进了他的宿舍。

    看见他着急,我从嫉恨变成兴奋,又从兴奋变成不忍。看着他的态度从硬到软,看着他说求我时,我却慌了。

    我这是在干什么呀!

    却没想到,这一个心软,换来的是他偷梁换柱。

    那份合同让顾云锦签了去,他们两人倒是名利双收。他却用那双眼睛望着我,诚挚得让人没法恨他。

    他说,薛宁,对不起。

    他说,薛宁,会有更好的人爱你。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骨子里比谁都想要东山再起,却因为一个顾云锦把我越推越远。我不如她吗?论相貌,论家室,论给他铺平前程,我哪点,哪点,哪点比不上顾云锦?

    妈妈心疼我,轻声细语地把实话说出来:“他不爱你啊,宁宁。无论你多好,都抵不过一个‘他不爱你’。”

    父亲不太管我,那天却发怒了。他摔了水杯,掐灭了烟,一字一顿:“我薛江畔的女儿,莫非不值得爱?”

    我怔住。

    “姓柏就了不起了吗?不就一个没落的珠宝商吗?”他冷笑,“我打拼四十年,年轻时就被这些垄断行业的人欺负,如今女儿还要被他们瞧不起?

    我倒要会会这个柏昀生,看看他到底有什么能耐。”

    最初爱上他的时候,我以为爱他是我一个人的事。到后来发现许多人被牵扯进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可是我不后悔。

    我这一生所有的东西都来得太容易,只有一个柏昀生花费了我太多心思。

    若我们能在一起,我一定会加倍珍惜。

    2.

    我以前听过一个词,叫自毁长城。

    这用在柏昀生与顾云锦的关系上恰到好处。

    原来一个人打定主意要做一件事的时候,连老天都会给他开路。况且是他自己把顾云锦给逼走的,与我何干。

    他最颓废的时候,父亲没让我去见他。我只是听说,他大醉一场,听说他去了苏州,听说他回来后没日没夜地谈生意,店面落成的第一个晚上因为胃出血被送进了医院。

    我偷偷溜去看他。病房里连个陪床的人都没有。他手上扎着输液管,眉头轻轻皱着。眼睛里的尔虞我诈被眼帘遮盖,露出的只是一张苍白的脸。

    掐指算来,我也有这么多年没见他了。

    父亲这步棋啊,连带着自己小半的家产都投了进去。商场的伏笔向来是以年计量,父亲不光是给我争口气,也是给他自己争口气。

    把柏家独子当枪使,纾解了他创业时的那些忍气吞声。

    可这些,柏昀生是不会知道的。

    他躺在病床上,头微微侧着。我用我的手包裹住他的手,他的手指冷得像冰,可我却欣喜若狂——

    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柏昀生,你终于要是我的了。

    然后,他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

    他说:“云锦。”

    3.

    顾云锦离开后的第三年,柏昀生开始会开车来接我下班。

    他也不说爱情,只是捎带着对我好。送我生日礼物,陪我买衣服,偶尔心情好还会给我做饭。但他不让我去他家,他家那只猫也不喜欢我。

    我却已经很满足了。

    妈妈看不过眼,爸爸也时常敲打他。有一次,我站在门口听见两人的对话,爸爸的用词实在是难听。

    柏昀生却没什么反应。

    他好像已经是个没有情绪的人了。别人骂他,他不恼;别人夸他,他也没显得有多高兴。谈生意总要去些声色犬马的场合,在场的都能看出他是皮笑肉不笑。

    人们说,柏昀生只认钱。

    可是我知道,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以前也总是漫不经心,却会在喂猫的时候笑得像个小孩,在下雨的时候神色张皇地躲避,在被人触着逆鳞的时候冷下脸来。

    圣诞节那天下了大雨,他拉上窗帘和我看电影。乏味的爱情片,男女主分分合合,最后在大雨中扔了伞拥吻。

    我凑了过去,气息凌乱,四肢纠缠。他倒吸一口气,狠狠地把我推开。

    他说:“薛宁,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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