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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尘归尘,土归土(第 2/4 页)

    对面的人“嗯”了一声,又迅速把手机锁屏。

    “你行了,柏昀生。”郑素年往后仰了一下,直视他藏在烟雾后的双眼,“我那天看见薛宁上你的车了。”

    邵雪套了一件宽松的卫衣,晃晃悠悠地走进“昀锦旗袍”店里。

    虽然开在商业街上,但门脸很小。店里挂满了定制旗袍和布料,狭长的铺面深处坐着个女人。

    邵雪一直觉得自己长得还行,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过的漂亮女人也不少。

    可是那个女人抬头的一刹那,她还是呼吸一滞。

    “您要做旗袍吗?”

    她轻飘飘地开了口。

    屋子里是一阵难堪的沉默。

    柏昀生迟疑了一下,手指不自觉地转动着桌子上的玻璃杯。他说:“我和薛宁……她爸爸实在帮了我太多忙。”

    “那你就别在这儿立牌坊。”

    柏昀生一愣:“郑素年,你骂谁呢?”

    “我骂你呢。”郑素年抬头,轻蔑地看着他,“骂得不对?”

    “这个可以改,”女老板抿着嘴笑,“从小改大难,从大改小好改。”

    邵雪点点头,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悲伤。

    店里有个本子,邵雪走过去写自己的姓名和联系方式,一边写一边聊起天来:“你在这儿干了多久了?”

    “四年了。”

    “就做旗袍定制啊?”

    “对,都是些小单子,好做。”

    “现在高定那么火,我有几个朋友都去做了。我看你手艺这么好,怎么不考虑考虑?”

    她低下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不想碰。现在这样,挺好的。”

    邵雪点点头,又看了一遍自己的信息有没有写错。

    “你店的名字还挺好听的。”

    对方欣然应下:“是呀,蛮好听的,还是别人给我取的呢。不过现在就我一个老板。”

    “啊?”邵雪有点好奇,“那那个人去哪儿了?”

    对方面色如常:“死了。”

    邵雪吓得手一哆嗦,在刚才写的字上画了一条三厘米长的黑线:“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问的。”

    “没关系的,”女老板笑吟吟的,脸上没有一点情绪波动,“很早以前就死了,只不过我知道得比较晚而已。”

    邵雪语塞,过了半晌安慰道:“人固有一死,节哀顺变。”

    “真的没事。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现在也不觉得难过。”

    看她真像没什么的样子,邵雪便低头把自己被画花的电话号码在旁边又写了一遍。

    屋子里没开灯。

    椅子翻倒,酒水洒了一地。郑素年在三分钟前摔门而去,留下柏昀生躺在地板上。

    地上有玻璃碴子,把他的手臂割出几道伤口。他艰难地爬起来,手掌忽地一阵剧痛。

    血一滴一滴地流进泼洒在地板上的酒液之中,变成了一摊血水。

    门口传来响声,吊灯“吧嗒”一声被点亮。

    一阵急促的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

    薛宁被满地狼藉吓得短促地尖叫起来,随即便要伸手去扶柏昀生。

    “你别过来。”他低沉的声音好像一只受伤的狼,让薛宁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柏昀生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眼前如过电影似的开始过自己这一生——十七岁,他说:“咱们以后,都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好不好?”

    二十一岁,他说:“你知道的,我的运气一向不好,所以什么也不敢错过。”

    二十五岁,他说:“我要是能娶你就好了。”

    二十六岁,他说:“你真是什么都不懂。”

    今年他二十九岁。

    他二十九岁,一身的酒,一身的血,一身的往事不可追。

    柏昀生想,他从今天起,死了。

    他不再是柏昀生,而是一个自己也不知道姓名的人。那个爱着顾云锦的人已经死了,那个做了无数见不得人也拿不出手的事的柏昀生,已经死了。

    不然他会疯的。

    他现在是一个新的人。

    然后他抬起头,握住了薛宁的手。

    “在一起吧。”他说,整个人恍惚着,然后跪在地上号啕大哭,“薛宁,在一起吧。”

    他手上的血水沾染在薛宁毫无瑕疵的手上。那是一双没受过苦的手,不像顾云锦,骨节处有顶针磨出的薄茧,还有一些被针刺破的小口子。

    薛宁蹲下身,反握住他的手。

    她没有办法,她爱这个人。

    从见到第一眼就喜欢。

    “好。”

    05.

    窗户上结了一层白霜。

    郑津把自己的证件掏出来递给办事员。对方是个年轻的小姑娘,手脚利索地核对完毕,很快从桌子上推回给他。

    “后面那排。”

    他点点头,抱着花进了骨灰堂。

    他上次来是清明的时候,那天人很多,他挤在人群里望着照片上晋宁的脸,什么都没说,什么也都说不出。

    今天没有人。

    他来得很早,骨灰堂里没有人。空荡荡的房间里,晋宁微微扬起嘴角,目光温柔又静谧。

    “素年,”他缓缓开口,嗓音有些沙哑,“素年要结婚了。”

    晋宁好像点了点头。

    他笑笑:“我就知道你会同意,你那么喜欢小雪。婚礼定在明年春天,两个人这两天正忙着拍婚纱照。”

    “有一套特别好看。小雪穿的是你送她的那件旗袍,看着就……看着就让我想起你。”

    他哽咽了一下,但很快止住了。

    “不能哭,对,不能哭。这么好的事,我是来告诉你让你高兴的,我怎么能哭呢。”

    他半坐在冰凉的地砖上,伸出一只手,轻轻地碰了碰晋宁的脸。

    “这是你最喜欢的百合花。你说我,以前也不懂这些,从来没送过你花。

    这是我来之前特意去花店买的,我让他给我挑的最好看的五朵,也是最新鲜的、最香的,你闻。

    “闻见了吧。

    “你看看,我们都老了,都要做人家的公公婆婆了。以后啊,还要做人家的爷爷奶奶。你说叫什么好?哎,孙子的名字你想好了,就托梦告诉我。”

    说完这些话,他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紧接着,郑津从上衣兜里拿出来一个八音盒,拧上弦,放到了晋宁的骨灰盒前。

    然后,他也没告别,自顾自地就走了。

    那八音盒卡了一下壳,台座上的小姑娘轻轻颤抖了一下,便开始流畅地旋转起来。台座底下的外文被擦得锃光瓦亮,在昏暗的怀思阁里熠熠生辉。

    eternità。

    夕阳照着琉璃瓦,反射出柔和的光,光晕里映着千年的富丽堂皇。黑发黑衣的年轻女孩,耳朵后面别着红色的樱桃发卡。

    她漫不经心地说:“eternità。意大利语,永恒不朽。”

    (全文完)

    结婚是件麻烦事。

    发请柬,定酒席,这都是男方家的责任。郑津不擅长这些事,把自己弄得手忙脚乱的。好在亲家是二十多年的老同事,早早地过来帮忙张罗。

    邵雪那种性格,什么都要操心。婚礼当天三点多起,做头发的时候抓着婚庆公司的人一个劲地问流程。到后来郑素年那边打来电话,新郎大早上怒斥新娘也是头一回:“你就坐那儿负责美就行了,别的事有我呢!”

    邵雪把电话一挂:“思慕姐,你别告状了行吗?”

    秦思慕早就溜到楼道里看贴花去了,邵雪这才老实下来。

    年轻人爱热闹,婚礼定了个户外花园。做修复的同事坐了两排,剩下的都是同学和亲戚。和煦的阳光洒在人们脸上,宾客的心情都变得格外好。

    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是好事。

    郑津起得太早,有点犯困。人们边叙旧边等待婚礼开始,他仰在椅子上,半梦半醒。

    当年,也是这样的太阳。

    他那时候也就二十出头吧。在钟表组做修复做得心无杂念,有一天突然被叫去铲树根。

    是一棵新栽的无花果树,叶子还没抽绿,根旁尚是新泥。他一铲下去深及根系,脆弱的枝丫抖得像筛糠。

    身后一声尖叫,晋宁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铲子。

    “你干吗砍我的树?”

    本来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还碰上这么个咄咄逼人的祖宗。郑津憋得脸番外一旧事隔天远

    都红了,还好罗怀瑾及时出来救了他。

    “你吵什么呢?”

    晋宁过去找师父:“师父你看他,我好不容易栽的无花果,他给我砍了。”

    郑津冤得不行:“是我师父让砍的。他说这树太高了,有安全隐患。”

    晋宁狠狠地瞪着他。他倒好,目不斜视,在心里暗自琢磨:这姑娘眼睛倒是挺大……

    “郑老师,快开始了。”郁东歌推了他一下,和邵华一起坐到了他身边。

    “巧不巧,当了这么多年同事,如今成亲家了。”邵华揶揄道,逗得坐在另外一边的乔木和思远直乐。台上音响发出一阵嗡鸣,司仪款款走到话筒旁。

    老掉牙的开场白,讲的都是他听过的话。许是因为在花园里的缘故,台底下突然跑过去一只猫,吸引了郑津的目光。

    猫?

    这个日子,他怎么一直走神呢?郑津拍拍脸,还是没忍住,继续陷进回忆的长河里。

    修复室的院子里有许多猫。

    都是野猫。趁着夜深人静占据大小庭院,到了早上还不愿离开。看见郑津开门高傲地瞥他一眼,再不慌不忙地蹿上琉璃瓦顶。

    晋宁天天蹲在他们钟表修复组的院子里喂猫。

    有一次,一只猫跟老鼠打架输了,耳朵缺了一个角,躲在院子里哼哼唧唧求安慰。晋宁想给它上药又摁不住它,叫了郑津来帮她压着猫爪子。

    “你小心它挠你。”

    “没事,”晋宁心大,“你摁着,它识好歹。”

    野性难驯,人家还真不领这个情。药有刺激性,抹上去激得猫龇牙咧嘴,抽出爪子就往晋宁手上抓。郑津眼疾手快地一挡,手背上赫然三条抓痕。

    细小的血珠从他的手背渗出来,晋宁慌了神。

    “去医院打针吧。”

    “猫挠一下要打什么针?”郑津觉得她小题大做,“以前也被挠过,现在不是好好的嘛。”

    “这是野猫,又没打疫苗。”晋宁不依不饶,“它刚还跟老鼠打架呢,谁知道爪子上有没有传染病。”

    拗不过晋宁态度坚决,他们俩请了假去了一趟最近的医院。那医生也是负责,打了针还给包扎上。伤口明明不深,绷带却缠了一圈又一圈,看上去仿佛骨折初愈。

    郑津家住得不远,纵横交错的胡同里住的都是几百年不曾移居的街坊。

    院子门口乘凉的老大爷盯着飞一般骑行而过的晋宁,颇为恍惚地自问道:“女孩骑车带着大小伙子,什么世道啊这是?”

    郑津父母走得早,家里只有个六十多岁的奶奶。奶奶脑子不清楚,看见晋宁送郑津回来也不说话,细细地端详两个人,半晌忽地蹦出来一句:“这个丫头真好看,是不是我的孙媳妇?”

    晋宁羞得扭头就跑。

    第二天郑津去得晚了,老师傅早已把门打开。他搁下包,忽地发现压桌子的玻璃上,放了一小堆新摘的无花果。

    “郑老师,郑老师。”郁东歌在一旁叫他,“要给你敬酒呢!”

    郑津一个晃神,急忙站了起来。

    郑素年和邵雪早就说婚礼麻烦,他其实心里也这么觉得。不过人生在世总得顾忌一下人情世故,他也怕别人在背后对他们家指指点点。本来以为要麻烦也就是麻烦年轻人,没想到自己一把岁数了也得跟着折腾。

    敬酒要上台,台底下坐着几十名亲朋好友。邵雪恭恭敬敬地叫他“爸爸”,他便按规矩喝了酒,然后把这个认识了二十几年的小丫头给扶起来。

    转过身,司仪还要讲话。

    郑津只觉得台底下的人脸逐渐模糊了。

    晋宁常来钟表修复室找他。

    他没太和女孩接触过,只觉得晋宁一天叽叽喳喳的,倒也不烦,天南海北什么都说,两个人慢慢熟稔起来。

    她那天拿来一个摔坏的八音盒。那年头这东西还是个稀罕物件,更何况盒子的造型格外别致。半圆形的凹陷里,矗立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女孩。她右手提着裙摆,音乐响起的时候,女孩本是会随着音乐转动的,可现在却因为外力的磕碰有些断断续续。

    八音盒的底部写了一行郑津不认识的外文:eternità。

    他难得好奇:“这是什么意思?”

    晋宁正拿着他刚修复好的一个小钟表研究,听见他说话,把头转过去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eternità。永恒的意思吧,还有不朽。意大利语。”

    他笑笑,把八音盒端正地放到桌子上。

    “你懂意文?”

    “嗯,以前在英国学过。”

    “你以前在英国?”

    “留过学。”她好像不太在意,“我来这儿就是学个经验,明年就申请意大利一所学校文物修复的研究生。”

    郑津低下头。

    “不好修?”

    “没……没有。”他检查了一下八音盒,把底座拆卸下来。这东西和钟表其实也没什么不同。齿轮,发条,螺丝,西洋人的东西都带着一股机械革命的味道。螺丝刀转了个圈,他给齿轮上了润滑,一眨眼的工夫就修好了。

    晋宁拿了八音盒蹦蹦跳跳地往外走,他忽地叫住她。

    “晋宁,”他的嗓子突然变得很干,“你……能不能不要走?”

    “怎么了?”晋宁却会错了意,“我先回临摹组,咱们俩中午要不一起吃饭?”

    他苦笑,摇头,叹气。

    “行,我中午在外面等你。”

    “爸,爸,”郑素年在后面轻轻地碰了他一下,“你要不说两句?”

    话筒递到他手里,郑津还没反应过来。底下几百只眼睛往上看,他手心一下出了不少汗。

    “啊,”老干部特有的开头,郑津咳嗽了一下,“这个啊。”

    “为人父母,生儿育女几十年,其实也就是等这天。

    “小雪是个好孩子,当然,我们素年也不差。两个人青梅竹马,以前晋宁老和我说他们俩配,我还没感觉。现在一看,这种事,还是当妈的眼神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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