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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回 舞杖飞镖黄昏战古堡 安弓设网深夜御奇人(第 2/4 页)

    碧眼狐狸也波口大骂,杖舞如飞。如此战了四五十回合,碧眼狐狸趁空就往土城上跑。蔡德纲当前,湘妹和刘泰保在后,一步也不放松地向上去追。

    这时,忽听嘚嘚的一阵蹄声,从南边飞驰而来一匹马。碧眼狐狸从城上往下就跳,一直迎着马跑去,口中喊道:“徒弟,徒弟,快来帮我!”

    刘泰保不由得惊讶说:“哎呀!这贼婆原来还有个徒弟!”蔡德纲说:“管他是谁,一齐捉来!”于是三个人又跑下了城坡,各持兵刃追了过去。

    此时马已来到,借着星月的微光,可以略略看出,是一匹青马,马上的人也穿着青衣。蔡湘妹一镖打去,却被马上的人接住了,嗖地又打了回来,正从刘泰保的耳边飞过去,把刘泰保吓得哎哟了一声。马上的青衣人抽剑跳下,飞奔过来迎敌。

    蔡德纲说:“快给我流星锤!”便与刘泰保换了兵器。刘泰保就挺枪上前,骂声:“小子你是什么人,快通名姓!”那青衣人却不还言。刘泰保拧枪就刺,青衣人以剑轻轻一拨,就听咔嚓一声,刘泰保手中的枪便被削成两截。他这一惊真非同小可,回身便跑,说道:“哎呀!宝剑原来是被你盗去了?”

    青衣人纵步向前去追,蔡湘妹拧枪向前,喀的一声,枪又两段。蔡湘妹赶紧一镖打去,却又被青衣人接住。宝剑在蔡湘妹的头上一晃,湘妹赶紧伏身,青衣人趁势一脚,就将湘妹踢到一旁。蔡德纲舞动着流星锤奔了过来,那青衣人躲开了锤,将剑斜斫。蔡德纲赶紧闪身躲开,紧跑几步,嗖嗖嗖嗖四只钢镖一连串打来,全都被青衣人以剑磕落在地。

    蔡德纲大惊,问了声:“你是谁?”一言未了,青衣人却将手中接到的一只镖打回,蔡德纲哎哟一声就仰卧在地。

    此时刘泰保已跑到高处,把一些砖头土块向下乱打,但全都被青衣人避开。蔡湘妹由地上捡起断枪,又扑过来与青衣人拼命,青衣人只把宝剑向湘妹的头上一晃,一脚又将湘妹踹倒。此时那碧眼狐狸耿六娘在一旁喘过了气,抡着铁杖又跑过来,说:“非得把他们全都打死才能除根!”

    却被青衣人拦住了。青衣人拉着她走开,并把她抱上马去,从容地收了宝剑,就挥鞭纵马向南飞驰而去。

    刘泰保在后紧追,眼看着快将马追上来,他便喊了一声:“小子,趁早将剑送回贝勒府!不然,一朵莲花早晚要你的命!”马上的两个人一句话也没说,就一直向南驰去。刘泰保还想再追,但脚下已然没有了力气。

    他站住身,喘了喘气,只好往回走,心中挂念着:老蔡的伤大概受得不轻!

    不知湘妹可有什么闪失没有?

    他一步一步走回到土城下,却听得一阵哀啼,是蔡湘妹声音哭喊着:“爸爸呀!爸爸呀!……”刘泰保大吃一惊,赶紧跑到近前,就见湘妹伏在她父亲的身上,放声号哭。

    刘泰保惊讶着问道:“怎么样啦?”上前蹲下身,摸住了蔡德纲的手,觉得已然冰凉;又按了按脉,脉已停了。刘泰保就愤愤地说:“这也很好!

    他玉正堂府里的人把外县来此办案的捕役杀死,这场官司咱们可是非打不可了!”

    蔡湘妹止住了哭声,哽咽着说:“打什么官司?就是衙门来问贼人的真情,咱们也是不敢说呀!说出来,宛平县的知县也不敢据实禀报。贼人捉不着,玉正堂一生气,倒许办咱们一个诬赖的罪名!”

    刘泰保咬着牙发了一会儿呆,便点头说:“你想得也很周到,不愧是班头之女。现在你爸爸既已死了,你哭也是无用,以后咱们再设法替他报仇,缉凶捕盗就是了。你们现在带着公文没有?”

    蔡湘妹说:“公文在我的身边带着了。”

    刘泰保说:“好啦!那么咱们就赶快把你爸爸的尸体送到关厢,报官检验。到时你不要多说话,谁要向你问我是什么人,你就说我是你的舅舅。”

    蔡湘妹说:“舅舅不好,就说你是我们的朋友好了!”

    刘泰保点头说:“怎么说全行,你就把地下的破枪拾起来吧!那也算是个证据。”

    蔡湘妹凄惨地答应了一声,从地下摸着了两根断枪。当下刘泰保就把蔡德纲的尸体背起来,他在前,湘妹在后,一同离了土城往南去走。刘泰保随走随说话,劝解湘妹,湘妹却一路上不住地啼哭。

    这时天色已然昏黑,郊外的风又吹得很猛很寒,四下全是黑茫茫的,连一盏灯光也看不见。及至来到德胜门关厢里,就听已经敲到二更,两旁的铺户多半已关上了门。来到一所官厅的前面,刘泰保把蔡德纲的尸体放在地下,就走进去,喊着说:“老爷们,快来看看!现在出了人命案啦!”

    官厅里只有一位值班的老爷,带着两个官兵,一听说出了人命案,全都吓了一跳。

    刘泰保向那哭哭啼啼的蔡湘妹要过来会宁县的公文,说:“死的是甘肃会宁县派到京城来捉拿大盗碧眼狐狸耿六娘的班头蔡德纲,这是他的女儿蔡湘妹,我是他的朋友一朵莲花刘泰保。我是在铁小贝勒府做教拳的师傅,前门外全兴镖店的大掌柜神枪杨健堂是我的表兄,东城铁掌德五爷他是我的好友。因为蔡班头知道大盗碧眼狐狸藏匿在某巨宅之内——到底是什么宅门,我可也弄不清楚——今天我和他恰巧在街头相遇,蔡班头知道碧眼狐狸出了德胜门,他就请我帮忙,于是带着他女儿,我们一共三人,出了城直追到土城,就追上了碧眼狐狸。我们刚要下手逮捕,不料那女贼竟敢拒抗官差。我们与她交手,堪堪就要把她拿住,不料就又来了一个骑着黑马的强盗。这人是碧眼狐狸的徒弟,因为天色黑了,他的模样儿我们可没看清,不过大概他年纪不大,也是在那某巨宅内匿藏着的贼人。他手使一口宝剑,……老爷你可记住了!他那口宝剑正是前几天我们贝勒府中所失,提督玉正堂正在督人寻查的那口斩铜截铁的宝剑,所以我们的刀枪全都被削折啦!”说着,叫湘妹把手中的断枪扔在地下。

    刘泰保就又说:“我们手里没有家伙儿啦,只好用飞镖打他。不想那个人手中也有镖,他啪的一镖,蔡班头就受伤倒地了。及至两贼骑马逃走之后,我们再看蔡班头,他就已然断了气,我们才把尸体背了来,请老爷们检验。至于那两个贼人,此时大概还未混进城去,请老爷们就快些搜索。

    还有,验毕之后,赶紧请老爷替我们禀报提督衙门,请玉大人替我们缉凶。

    那个贼人藏匿在贵人的宅门里,那宅门是哪家我虽说不清,可是一定在鼓楼附近。”

    刘泰保的话如同连珠一般的说了出来,那位老爷听了,脸色都吓白了,因为这案情实在不小,随就命人打着灯笼出去看了看死尸。只见致命的伤是在前胸,血流得很多,那只镖还深深地插在肉里。蔡湘妹又趴在她父亲的身上啼哭了一阵。

    此时又来了十几位巡街的官人,其中有的认识刘泰保,就说:“刘二爷,您怎么在这儿啦?”刘泰保又指手画脚地把案情说了半天。官人就请他跟蔡湘妹先找家店房歇息,等到明天天亮了,再验尸办案。

    于是刘泰保就在官厅的对面找了一家店房,与湘妹分屋住下。那蔡湘妹悲痛她父亲的惨死,直直哭泣了一夜。刘泰保也一夜未得安眠,因为事到现在,宝剑虽已有了下落,可是那两个贼人仍难捉获;碧眼狐狸既是凶悍异常,她那个徒弟尤为厉害,说不定趁夜就能来杀害自己和湘妹,于是刘泰保一夜提防着,直到天明,方才睡了一会儿觉。

    次日,这德胜门关厢就比往日特别热闹,有许多人赶来看验尸。刘泰保代表蔡湘妹到宛平县和提督衙门去回话,这一天他是大出风头。各城的人都晓得了那卖艺的父女原是拿贼的捕头,贼人是藏在什么府里,于是就有些人在私下乱猜,并有些好事的人各处去找刘泰保,打算询问详情。刘泰保这一天真是忙极了,在衙门里回过话,又同着蔡湘妹领尸备棺,将蔡德纲暂厝在甘肃义地里。

    晚间,刘泰保觉着湘妹独自在积水潭居住有些不妥,便送湘妹到前门外煤市街找了一所店房去住,他却在全兴镖店里。一更之后,刘泰保就向杨健堂说:“天不早了!我有点儿心跳,蔡湘妹一个人住在那儿真有点儿不妥!”

    杨健堂说:“你也是太爱过虑,那店房就在咱们斜对门,又是一座大店,还能有什么人到那儿去杀害她吗?”

    刘泰保却摇了摇头,说:“那可说不定!越是大店房,人才越杂呢!

    总而言之,我想那碧眼狐狸跟她的徒弟,绝不肯善罢甘休,因为今天已然闹得满城风雨,她们在那大宅门里,必定心神不安。倘若一朝事情败露,她们便全是死罪。我想她们纵不能立时逃命,可也一定要设法把湘妹剪除。现在连我一朵莲花刘泰保都有性命之虞,你是我的表兄,你也得当心些!”

    杨健堂说:“我倒不怕她什么碧眼狐狸,不过京城中竟有此等的大盗,真是可恨!我想明天去见德五,叫他去见铁贝勒、邱广超、玉正堂,由我们帮助官人,总要急速把犯人捉住才行!只是,你们说那两个贼人都藏在某大宅门中,你们这话可有什么根据?”

    刘泰保便说:“根据全有。事情也是千真万确,可是此时我不敢说。

    因为听说这两个贼都是武当派,武艺与江南鹤、李慕白原是一家,说不定他们还彼此相识呢。”

    杨健堂却说:“岂有此理!我知道江南鹤并无徒弟,李慕白也没有什么师兄弟,这一定是贼人拿江南鹤、李慕白二人的名气来吓人!”

    刘泰保说:“真假不说,不过我昨天与她们一交手,就看出她们的武艺全是武当派。武当派的剑法我不怕,我顶怕的是……”说话时用手向窗外一指,说:“咱们此时在屋中说话,她们就许正在窗外窃听,假若我对你说出了她们的底细,立时就许一口剑飞进来要了我的小命!”

    杨健堂也面色立变,从身后抄起了扎枪,站起身来,目瞪着窗外,就像窗外真有什么人似的。他愤愤地说:“泰保,你自管说,说出来那贼人藏匿的地点,明天我自然就有办法!”

    刘泰保却笑着说:“大哥,你就别管闲事儿了!你一个人开着两家镖店,是有身份的人,同不得我。我刘泰保却是光蛋流氓,毫无顾虑。如今虽然死了蔡德纲,可是我已探出了宝剑的下落。现在无论是谁都已知宝剑不是被我所盗,虽然贼人没拿住,可是我成功了。我要和贼人斗到底!非得五花大绑把两个贼人捆上交官,我姓刘的才算罢休!”说时,刘泰保傲气十足,请杨健堂去放心休息。

    他等到三更,就提了一口单刀出外巡查。此时夜静无人,各铺户和各客栈住的人全都熟睡了。刘泰保跳墙进了蔡湘妹住的那家店房,站在湘妹的窗前,偷听了一会儿,听窗里湘妹虽在梦中,可仍有抽噎哭泣之声。

    刘泰保觉得很可怜,心里有点难受,便蹿上房去,趴在房上保护下面房里的人。长夜沉沉,直到五更,天上的黑色渐渐淡了,刘泰保才跳出墙去,偷偷回到全兴镖店里,略略睡了一会儿,天光就已大亮。起床匆匆漱洗毕,他便到对门店房里去看湘妹。

    此时湘妹已然起床,双抓髻改了一条长辫,并且换上了白头绳。红衣服已然脱下,换了青布短袄青布裤,鞋上也钉了白布。脸上的脂粉也没搽,越显得黑,可越显得俏。

    一见刘泰保进屋来,她就惊慌慌地说:“你知道吗?昨天半夜里,这店房里进来了人!”

    刘泰保笑着悄声说:“那是我。因为我不放心你,所以我保护了你一夜。”

    湘妹却仍纳闷,说:“你在我枕旁留下那些银子,是什么意思呢?”说时有点儿脸红。

    刘泰保惊讶得不禁失声,说:“什么?银子?”

    蔡湘妹就由她那木箱里拿出一封银子来,说:“这不是!昨天晚上我把屋门关得很严,可是今天早晨我睁眼一看,屋门叫人托开了,我的枕旁却发现了这一封银子!”

    刘泰保惊讶得脸色发白,心说:这还了得!昨晚我在房上趴了半夜,两眼时时往下看着,居然还有人能从容进屋,是我的眼睛瞎了?还是屋里进了鬼呢?遂就勉强笑了笑,说:“吓了你一跳吧?是我跟你闹着玩呢!因为我的银子没有地方放,才送来叫你替我收着,……可是,这儿住着还是不大妥,今天咱们还得搬家!”

    蔡湘妹的脸上此时虽无胭脂,可是显出一些桃红色。她忸怩着,斜眼瞧着刘泰保,含情说道:“以后你别再弄这事,再想拿银子来买我,我可就要恼了!反正我的爹妈是全都死了,我无依无靠,你又对我这样帮忙,我还有什么话可说?我只好就跟着你吧!可是我爸爸才死,就是孝服成亲吧,也得过了这个月。这些银子先留在我这里,等到时候好请客人吃喜酒!”

    刘泰保喜欢得笑了,连连点头,可是心里还不禁打冷战,暗想:那位半夜里来送银子的先生,绝不是为叫我们办喜事吧?多半这是碧眼狐狸的徒弟所为。他昨夜拦阻了他的师傅,不叫斩尽杀绝,可见他还有点儿慈心,镖杀蔡德纲也一定非他所愿。昨天见我们没揭穿他的底,他倒有点儿不好意思了,所以才送银两,叫湘妹给她爸爸办丧事倒许是真的!

    当下刘泰保发了半天呆,只好将错就错,又劝慰了湘妹一会儿,方回到全兴镖店。见了杨健堂,没提说昨晚有人到湘妹的枕旁去送银两之事,只说湘妹要嫁他。

    杨健堂却说:“你跟人家的姑娘混得这么熟,只好娶人家了,我只盼你以后务些正业。”

    刘泰保就说:“不久我必把两个贼人全都捉获,提督衙门至少也得派我个差使,叫我管辖几十名马步班头。”

    镖店里的几名镖头,一听说刘泰保快要娶媳妇了,都说:“你得请我们喝酒!还得立时就带我们见见新嫂子去!”

    刘泰保说:“我还没娶过来呢!姑娘害羞,你们还是不要去见她才好,反正早晚准叫你们都见得着。现在我先请你们去喝酒去!”

    众人齐说:“好!好!现在咱们就走!”

    当下刘泰保就从柜上拿了几两银子,带着众人喝酒去了。这几个镖头是瞪眼薛八、歪头彭九、花牛儿李成、铁骆驼梁七、跛腿金刚高勇,都是些久走江湖的镖头,常在街头生事的无赖汉。他们到大街上找了一家酒楼,大吃大喝了一顿,便由刘泰保付了钱,各自下楼分手。

    那些人都带着些醉意,跑往花街柳巷胡闹去了。刘泰保却闷闷地在街上行走,心里想着今晚怎样应付贼人,怎样才能进玉宅破案;可是他越想越烦,简直没有一点儿办法。

    正在低头走着,忽听面前有人问道:“上哪里去?”这声音真跟霹雳一样,把刘泰保吓了一大跳,赶紧抬头一看,只见此人年纪四十上下,身高体大,面色紫黑,穿着大皮袄,上套皮马褂,头戴皮帽子,好像是个由口外来的喇嘛僧。刘泰保赶紧作揖,笑着说:“孙大哥,多日没见哪!”

    这位大汉原是现在京城最有名的镖头,侠女俞秀莲的师兄,人称五爪鹰孙正礼。他跟刘泰保也很相熟,当下就问说:“刘泰保,我听说你前天做了一案?”

    刘泰保却笑着说:“大哥,你弄错了!我没做案,我是办了一案。可是到现在还没办出头绪来!”

    孙正礼气愤愤地说:“你快去探听,只要探出那碧眼狐狸的下落,无论她是藏在谁的府里,你告诉我,我就去捉她。北京城有五爪鹰在此,不能容这等贼人横行!”

    刘泰保笑着说:“这倒很对路,你老哥是只神鹰,专能捉拿妖狐!”

    孙正礼笑了,说:“真的!你快探去,到时我替你捉贼!”

    刘泰保点头说:“好好!”

    孙正礼又说:“我师妹快来了,你知道不?”

    刘泰保听了这话,倒吃了一惊,又很是喜欢,说:“真的吗?俞秀莲小姐要来了吗?那么李慕白怎么样?也一块儿来吗?”

    孙正礼说:“她跟他不是一家子,怎会一同来?前几天有由巨鹿来的老乡,说我师妹已由江南回家,大概不久就要来京。咱们别等她来,就把狐狸捉住才好!”

    刘泰保说:“那是自然!咱们这样的大汉子连个狐狸都捉不住,都要等着人家姑娘来才能下手,那咱们以后还怎能向人前称英雄?”

    孙正礼听了这话很高兴,遂点点头,说:“你快去探!探出消息来就找我,我有办法。”

    刘泰保连说:“好好!”

    当下二人分手,孙正礼大踏步往南去了。刘泰保往北走了几步,就进了煤市街,先到全兴镖店里借了两口钢刀,然后就急急忙忙到客栈里去见蔡湘妹。此时蔡湘妹正在低头愁坐,脸上挂着泪痕,旁边桌上放着的菜饭她都没有动。

    刘泰保就说:“事到如今,你光伤会子心,又顶得了什么用?咱们还得把饭吃得饱饱的,打起精神来报仇捉贼。刚才我在街上遇见了俞秀莲的师兄五爪鹰孙正礼,他说他师妹就要到北京来了,他愿意帮助咱们探案。那家伙太怔,一时我还不敢领教,可是俞秀莲若来到,那可真是咱们的好帮手。三年以来,她在江南闯荡,听说武艺较前更高。她若来到,十个碧眼狐狸也不是对手。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咱们得设法把贼人稳住,千万别打草惊蛇,盼着咱们的帮手快些来到,那时再……”

    蔡湘妹却皱了皱眉,说:“你净指着人家还行?”

    刘泰保说:“我也不是指着人家。自从前天土城交手,我才知道碧眼狐狸实在武艺高强,咱们三个人尚且不能把她捉住,如今只剩了两个人,又怎能成?再说她那个徒弟,我看武艺还在她以上。尤其是那口宝剑,无论你手中有什么兵刃,碰上它就折;你纵有天大的本领,也是没办法。再说……你可别害怕!从昨天到现在,我时常见有形迹可疑的人在身后跟着我。”蔡湘妹一听,就吓得颜色变白。

    刘泰保又说:“有咱在此,碧眼狐狸时刻不能安心,因为只有咱们知道她的底细,她哪能不设法剪除咱们呢?现在这里住着也不妥,咱们还得赶快迁往别处。这两天咱们先守,莫攻,俗语说‘未曾打仗先学守’,咱们且时时防备,别叫贼人要了咱们俩的命。等到三五天之后,那时贼人也就懒怠了,同时也许衙门已经探出些线索,咱们的帮手也就来了。到那时咱们再下手,给她个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叫那狐狸师徒全都不能逃脱!”

    他说了这番话,蔡湘妹也只好依着他,当下二人就秘密地搬家。刘泰保扛着那只木箱和被褥,拿着蔡湘妹卖艺时的那只铜锣,湘妹拿着两口刀,他们就悄悄地搬到了东边名叫上头条胡同的一家店房内。到了这店里,找了个房间,刘泰保一看,屋门倒很严紧,是二层门,外层是跟窗户一样的糊着纸的风门,里边却是二扉木板门,上下插关也都完备。屋中有一把沉重的椅子和两条板凳,还有洗脸盆,刘泰保心中就暗暗盘算着。

    待了会儿,店掌柜进来,就向刘泰保拱手问说:“这位爷是从哪儿来的?”

    刘泰保操着江南的口音,说:“吾从杭州府来。”

    店掌柜出屋之后,刘泰保就悄声嘱咐湘妹说:“你可别开口!咱们在此隐藏几日,人不知鬼不觉,看她碧眼狐狸还有什么办法?”

    湘妹见刘泰保这样鬼鬼祟祟,就非常不高兴,说:“怎么会把你吓成这样呀?自己先藏在屋里,还办什么案?你别管行不行?我爸爸死了,我自己会去捉贼!”

    刘泰保连连摆手说:“俗语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一个人去拿贼,不但贼拿不到,还得白送死。现在我不怕碧眼狐狸,却怕她那个徒弟,那个人的武艺咱们想也想不出。宝剑斩铜断铁还不算,他能够在咱们眼前走过去,咱们大睁两眼全看不见他!”

    蔡湘妹气得把拳头向炕上一击,铛的一声正击在了铜锣上。她生气地说:“我看你是叫那贼人给吓糊涂啦!干脆,你别管啦!”

    刘泰保连连摆手,说:“你先听我几天话,这几天内晚上睡觉警醒些,白天我出去替你探听,你先别出门。因为你一个女人家,又在街上卖过那些日子的艺,差不多的人全都认识你。”湘妹便皱着眉不再言语。

    当日刘泰保连屋子也没出,到了晚间,湘妹就说:“你带我藏在这儿,难道你就不到府里教拳去了吗?”

    刘泰保笑着说:“府里的事不要紧,我教拳不过是个名目,是贝勒爷赏我一碗闲饭吃。其实我自从进府门,连一套拳也没教过,有时我一个人打拳,也没人理我。”

    吃过晚饭,屋中点上了灯,刘泰保将两口钢刀预备在手下,房门虚掩着,他就与湘妹对坐着,彼此谈说闲话。先谈江湖杂事,后来渐渐谈到二人彼此的身世。他们二人说话的声音都很低微,蔡湘妹是有时擦擦眼角,露出很难过的样子,有时又微微地笑着。刘泰保是一边说着话,一边注意着门,并且只要院中有人喊着找房间,他必要推开门出去,站在背灯之处看看进来的是什么人。蔡湘妹这时的神情也带出些凛惧。

    二更之后,刘泰保就说:“我们得防备一下,你在屋里,我在屋外,看看有什么事情发生没有?如若没事儿,就算贼人不注意咱们了;若是有事儿,明天咱们还得搬家。你困不困?”

    蔡湘妹摇头说:“我不困,干脆你在屋里我在屋外好了,我看我的夜行功夫比你还高明一点儿。”

    刘泰保想了想,就说:“好吧!可是你带着飞镖,到动手时要小心些!”

    蔡湘妹说:“你放心,我比你强!”

    刘泰保笑了笑,又找出个小刀,把窗子启开,然后又关上。他便把屋门关上,插上插关,又顶上板凳和大椅子。

    蔡湘妹捶了他一下,悄声说:“你这是什么意思呀?门关得这么严,可把窗子又弄得活动了,难道贼人只由门走,不会钻窗子?”

    刘泰保摆了摆手,悄声说:“这种房子的窗子多半是不常开的,贼人来了一定先用刀启门。他启门时不能没有一点儿响声,那时我就推开窗子伸出手去给他一刀。”

    蔡湘妹却说:“不容你用刀去砍他,我早就用飞镖打他了。”

    两人轻声说话,起先各房中还都有客人的说话声和唱戏声,现在全都宁静了。外面的风刮得很紧,远处的更锣仿佛已敲了三下,刘泰保回身吹灭了灯,两人每人手中握着一把刀,连大气儿都不敢喘。待了半天,外面毫无动静,蔡湘妹就悄声说:“你是瞎疑心吧?不能有贼人前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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