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谁的委屈,更委屈?(第 1/4 页)
她一直知道仲沐阳恨着她,只是没想到,竟恨到如此地步。恨到,连他自己都不放过。
【1】
这顿饭,吃得格外沉默。
陆炜尧送她回来的路上,两人依旧是一路沉默。
向梓沫知道,一旦戳破了这层窗户纸,他们之间,就再不能回到从前。虽然,这非常令人遗憾,也让她很不好受。
“回去吧。”向梓沫捧着鲜花下车,轻声说,“路上滑,你开车小心点。”
“等等。”陆炜尧跟着下了车,看着她身后黑漆漆的楼道,欲言又止了一会儿,才最终开口道,“你赶紧买个房子吧,女孩子住这种地方多少还是不太安全。我估摸着你现在的钱也差不多够付个首付了,如果真不够,我再贴点。”
“不用!”向梓沫愣了愣,没想到他直到此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可以的,你不用帮我。”
陆炜尧皱了皱眉,退让一步:“那这样好了,我先借你,到时候你有钱了还我就是了。”
向梓沫拿起玫瑰花摇了摇,勉强地笑笑:“行啦,我不急。你先回去吧,很晚了。”
陆炜尧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喉咙:“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得为迪迪着想。他也该到市里好好找个学校读书了,总不能一直在乡下待着。”
向梓沫脸色一僵,动了动唇,好半天才低头说:“其实房子我在看了。钱你也不用操心,这些年你发的那些巨额年终奖我都存着呢,差不多够的。你帮我已经够多了,我会自己看着办。”
陆炜尧实在太了解她,也知道她既然决定不回应自己,就不想在金钱上和自己有太多牵扯,也不再多坚持:“行吧,你先上去吧。早点睡。”
“嗯。”向梓沫点点头。
“有时间我和你再一起去看看迪迪,好久不见,想这个小家伙了。”陆炜尧拉开了驾驶室的门,突又停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向梓沫笑着点点头:“好啊,他应该也很想你。”
陆炜尧也跟着笑笑,挥手示意她赶紧上楼。
他知道向梓沫心里一定很爱那个男人,所以才执意生下了孩子,虽然她嘴上并不承认。
他和向梓沫大学就相识,知道她是个主意坚定十分要强的女人。能让这样的女人分手后还留下孩子的,一定不是个普通男人。
他想,他的确也该放弃那些虚妄的念想了。感情这条路,走到这里,前方已全是死路。他们最好的位置,这辈子也只能是朋友、战友,还有,亲人。
向梓沫默默地站在原地,目送陆炜尧离开许久之后,又怔忡了片刻,才缓缓转过身进入楼道。
她和往常一样开了门,一边脱鞋子一边伸手开灯。
灯光骤然照亮一室昏暗,她同时却惊恐地发现,客厅的沙发上居然坐着一个大活人。
“啊——”她顾不上分辨人脸,本能地只以为家里进了窃贼,不由自主地失声惊呼,吓得脚下一软,险些跌坐在地上。
“回来了?”沙发上男人的声音低哑而沉郁。
熟悉的声音让她蓦然一愣,定睛看去,那阴沉着脸端坐着的人,可不正是仲沐阳?
向梓沫真怀疑仲沐阳这样扮幽灵再来两次,她没准会吓出心脏病,直接心脏骤停而亡。
“仲沐阳,你是怎么进来的?!”向梓沫这次是真的动怒了,冲着仲沐阳大声喊道。
仲沐阳却似乎懒得理她的话,手里捏着一根抽了一半的烟,一脸沉郁地冷冰冰地审视着她,一眨不眨。那目光冰冷似箭,仿佛要把她看穿。
向梓沫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到了他,让他居然发神经般地大半夜私闯民宅,还一副理直气壮兴师问罪的模样。就算五年前她还欠他一句话,但那也不是他可以这样肆意妄为的理由!
仲沐阳却显然根本没兴趣回答她的这个问题,而是就那么黑着一张脸,一直阴森森地盯着她。
向梓沫被他这眼神盯得浑身发毛,下意识地转身想要逃开,却被他突然从背后伸手拽住了胳膊。
他力气很大,硬生生地把她拽到在沙发上,双手死死地扣住她两只胡乱挣扎的纤细小手,带着浓重烟草味的吻随即十分粗鲁地压了过来。
向梓沫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用尽全力开始挣扎:“你放开,放开我……仲沐阳,你浑蛋!”
他却像是完全听不到她的话一样,不管不顾像野兽一般生生咬她的嘴唇,一股疑似血腥的腥味,在彼此唇舌间弥漫开来。
向梓沫呜呜地叫喊不出,手脚并用,却毫无用处。
男人和女人的体力终究差别太大,她越是挣扎,越是给了他顺利解开她衣服的机会。
一种被强暴的屈辱感袭上心头,向梓沫使出浑身的力气猛地仰起头,活生生地用脑门去撞仲沐阳的额头。
她这一下力气极大,以至于撞完之后瞬间一阵眩晕,整个人又沉沉地跌回到沙发上。
昏黄的灯光下,仲沐阳看见她额头霎时红了一大片,一向倔强不服输的脸上,不知何时已布满泪水。
仲沐阳蓦然一怔,阴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无措。
他身子僵硬了一般,一动不动,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面无表情。
等到粗重的呼吸渐渐平静,他才缓缓起身,伸手慢慢地帮她拉好了衣服,又伸出略显冰凉的两指在她脸颊两侧轻轻擦了擦,试图擦掉她愈发汹涌的眼泪,但却又无奈地发现,这非但无济于事,反而让那该死的眼泪因为他的动作而越来越猖獗。
他手指微微停顿,狭小的空间内只剩下令人尴尬的僵持和让人窒息的沉默。
片刻后,他方回过神来,缓缓站起身子,打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的家。
向梓沫听到大门关上的声音,如蒙大赦般飞速跳起。
她胡乱地抹了一把眼泪,冲到门后紧紧反锁,又转回卧室手忙脚乱地去寻找她的备用钥匙。
果不其然,备用钥匙不知所终。
她猛然想起上次他来她家时,她跑到客厅去开门逐客,他似乎那时在卧室里停滞了一会儿。可能就是那个时候,被他偶然发现了她随手放在储物架上的备用钥匙,并很没底线地随手带走了。
向梓沫无力地倒在床上,伸手去触摸滚烫却又湿凉的双颊,再也控制不住心底的委屈,像个孩子似的,掩面失声痛哭。
她以为自己早已忘记了如何流泪。这五年,这个世界用最现实的方式告诉她,生活不相信眼泪,对手不相信眼泪,生老病死不相信眼泪。
有些事,哭也是它,笑也是它。最终都无法解决,但最终都会过去。
可是现在,憋了五年的眼泪似乎找到了真正的仇人,非要一口气流个痛快。
她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女人,再怎么努力,再怎么力求上进,最后发现其实都无济于事。争取读书跳级也好,争取样样优秀也好,在各种竞争中拼尽全力永不言败也好,最后的结局,似乎都永远是回到比原点更惨的境地,简直魔咒一般。
短短二十多年,她已经承受了别人一辈子都可能无法承受的一切,受尽了这个世界能给予的一切恶意。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那个人。
他凭什么还一副觉得他是受害者的模样?他到底又有什么资格这样高高在上地羞辱她?他恨她的时候可以这样折磨她,那她对他的恨意又该怎样才能发泄?
仲沐阳,都已经过去五年了,你现在还这样发疯,到底想要干什么!
这一夜,她又在无数破碎的梦境中浮浮沉沉,半夜醒来,一身的冷汗。
原本,她可以不用怕仲沐阳的,如果没有迪迪,他们和世间无数已经分手的男女并没什么不同,就算不能相忘于江湖,但至少不应该像仇人般,一见面就剑拔弩张、怒目相向。
可偏偏,她有迪迪。
她必须保护迪迪,绝对不能让仲沐阳发现有这个孩子的存在。
这是她最大的秘密,是她活下去的勇气,亦是她面对仲沐阳时最大的弱点。
如今,仲沐阳是这样的身份,如若发现他还有一个孩子流落在外,想必是要不计任何代价也要把孩子从她身边夺走的,而这,则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承受的后果。
尽快离开仲沐阳的视线范围,才是她眼下最该要做的事。
靠在床头,静待天亮。这种无奈和孤寂,本不该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该有的心境,而她,却早已习惯。
天色终于微亮,第一班城乡公交终于到了运营时间,她起身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乡下看迪迪。
迪迪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在乡下生活,她能做的,也不过是每个周末多陪陪孩子而已。
甫一下城郊公交,乡村凛冽的寒风骤然倒灌进衣领里,感觉从头到脚都被猎猎北风穿透了,冻得她一个激灵。她忍不住跺了跺脚,又搓了搓手,活动了一下坐了两个小时的僵硬身体。手机在兜里突然振了起来,她却懒得拿出来看上一眼。这种天气连脱掉手套都变成了一种酷刑,呼出的全是寒森森的白气,实在冷得瘆人。
每周六这个点,迪迪都会执着地站在路口等着她回来。看着这阴沉沉的天,呼呼刮着的老北风,她不禁加快了脚步,只想着快点见到迪迪,免得走慢了一点,会冻到了这小小的人儿。
果然,隔着老远,她就看到一个红彤彤的小人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只剩下一双亮晶晶的眼,正巴巴地看着她来的方向。向梓沫不由得眼眶一热,眼前一片模糊。她不禁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小跑着,向村口的一老一少奔了过去。
“妈妈!”红彤彤的小人认出了她之后,兴奋地拔腿也想冲她跑来。可惜穿得实在太厚,小短腿还没跑起来,便被自己给绊了个跟头,圆滚滚地扑在地上,挣扎了半天没爬起来。
“慢点儿!”向梓沫被他逗得忍不住笑了起来,快走几步把他拉起来,微微扯下了点他脸上的口罩,亲了亲他粉嘟嘟的精致小脸,柔声问,“冷不冷?”
“不冷!等妈妈等再久都不会冷!”迪迪稚嫩的声音满心欢喜地说着,嘟着肉嘟嘟的嘴唇也凑过来亲了向梓沫一下。
孩子的小脸蛋冰凉冰凉,紧紧贴在她的脸上,刺得她一阵心疼,说不出的酸涩。
在孩子最需要陪伴的年纪,她却只能为了一家人的生计独自在外打拼。对这个可怜的孩子来说,每周末有妈妈陪伴的这两天,便是他小小世界里的最大期盼,所以风雨无阻地,他每次都要在这里满怀期待地等着她回来,哪怕会冻得浑身冰凉。
她知道,她欠这个孩子太多太多。
五年前,决定留下这个孩子的时候,她并没有多想,只觉得这辈子不过如此而已,不如留下这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总好过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关于孤单的滋味,她并无太多感触,只是听母亲对她说过,孤独的感觉,就是冬天来了,寒风刺骨,一伸脚,才发现,纵然一夜过去,被窝依旧冰凉。那种无人温暖的感觉,比从未有过爱人,更让人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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