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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第 3/4 页)

    林皓的表情有点不自然,又叹了口气。

    林欢故意逗他开心,笑着说:“您就庆幸吧,生的是个女儿,要是个儿子啊,力气活儿能干,照顾您可没我上心,要再找个飞扬跋扈的儿媳妇儿,有你和我妈受的。”

    林皓喃喃地感叹:“你说的都对,我命好啊……”

    仁合医院在现在这个情况下是否收治hiv阳性患者,是件大事,杨帆请了傅博文在他办公室商量。傅博文思忖良久,道:“我反复核对了,这个病人立刻在仁合手术,符合卫生部对艾滋病人的临床处理管理办法,只是要严格按规定操作,把消息保护好。这本来也是医院该做的。”

    杨帆有点无奈地道:“道理是这样,对他的救治手段那么特殊,别人看见了总会问吧,怎么回答呢,不能撒谎吧?傅院长,你觉得这隐私还保护得了么?”

    两人正说着,庄恕走进办公室,看到杨帆身边的傅博文,稍停了一下,傅博文平淡地打了个招呼:“庄大夫。”庄恕也不看他,只是点了一下头,走到杨帆面前道:“杨院长,手术科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周姐同意给我们特别准备一间手术室。”

    杨帆苦笑:“庄大夫,现在做这些安排是不是太早了?”

    “我在这方面有经验,为艾滋病人进行胸外手术的例子,我们中心每年都有,也一直是由我负责处理的。”庄恕很有把握地说。

    杨帆依然在犹豫。

    傅博文开口道:“我同意庄大夫的意见。杨帆你如果还不放心的话,我可以给庄大夫做助手,术后这个病人的情况,也由我们两个人一起负责,怎么样?”庄恕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杨帆无声地叹了口气:“那好吧,傅院长肯亲自负责,我也放心了。”

    庄恕见杨帆终于同意,略舒了口气,看了看傅博文道:“傅院长来给我做助手,有点不合适吧?”

    傅博文坦然道:“我本来就是仁合心胸外科的大夫,主刀或是助手都是我的工作。”

    庄恕却看了看他:“傅院长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合手术。”

    话音一落,傅博文有点儿难堪,杨帆轻咳了一声。庄恕依然淡淡地看着傅博文,傅博文沉默片刻道:“药瘾中心同意让我回到工作岗位,就证明我现在已经恢复得很好了。”

    庄恕转开头,对杨帆说道:“杨院长,请你联系张默涵大夫,问他是否能参与这台手术。”

    “张默涵已经连台三十六小时了,他的精神状态不一定比我好,其他大夫恐怕也做不了这种难度的手术助手。”傅博文平静地开口。

    庄恕微微皱眉,不再说话。

    杨帆又轻咳一声道:“好了,既然傅院长有这个意愿,我也觉得合适,就这么决定吧。”庄恕没有回话,转身离开。杨帆搓搓手,对傅博文道:“辛苦傅院长了啊。”

    庄恕沉默着走向手术室,傅博文几步跟了上去。

    走进手术区大门,庄恕忽然停住,望着傅博文道:“你把‘荣誉’二字看得天大。其实我很想知道,‘荣誉’二字,在你心里究竟怎样定义。什么是一个医生的荣誉,什么又是百年仁合,真正最高贵的所在。”

    傅博文苦笑,叹了口气:“这个问题太大。我好像一辈子也没能真正想明白。现在,我们先救人吧。”

    他们两人一起走进手术室,亲自指挥、监督护士长和几个护士,仔细为手术室做特殊准备。护士们加长挡板、标记区域,给手术灯、手术轮床加无菌罩膜,并标记手术仪器、监护仪器,标上hiv字样。

    杨子轩领了庄恕的任务,一直陪在蔡伟的妻子身边,已经通过闲聊知道她名字叫王芳,和蔡伟结婚十多年了,是个普普通通的家庭主妇,从没想过会出这种事。

    观察室内,杨子轩递给王芳一杯水,安慰地说:“放心吧,我们院的专家已经决定给他做手术了。”王芳端着水,木讷地点点头。病床上的蔡伟神费力地喃喃地自语:“三年前,就那一次。我出差的时候,没把持住。”

    王芳压低声音,愤恨地说:“那之前呢?生孩子之前呢?有没有过?”蔡伟虚弱地保证:“真的没有,真的,就那一次。”王芳咬牙切齿地道:“如果孩子也染上了,我就跟你拼命!”杨子轩赶紧轻拍她后背:“大姐,您别激动。”王芳诧异地回过头小声问:“小伙子,你不怕我吗?我可是……我可是他老婆……我有可能也给传染了。”

    杨子轩细细地给她解释:“hiv的病毒,不会通过接触、握手传染的。在医院里,病就是病,医生护士就是要努力给患者治好病。其他的事情,我们不在这里讨论。”

    这时,庄恕回到观察室,来到蔡伟的床前,平静地说道:“再过半小时,我会为你手术。我看了你的检查结果,肺脓肿应该是早期结核再次活跃、梗阻造成的,手术治愈率很高,你不用担心。”

    蔡伟侧开头去:“得了这种脏病,还不如死了呢,大夫,我看这手术也别做了。”

    “hiv感染的情况,病毒单位计数不高,cd3、cd4的比例还不错。之后用上控制病毒的药,长期控制还是可能的。”庄恕说道。蔡伟不相信地看着他:“这不是必死的病吗?”庄恕摇摇头:“那是十年前了,现在hiv感染者的生命期待值,跟高血压、糖尿病接近。”

    蔡伟还是很绝望:“大夫,您这是安慰我吧?”

    庄恕看着他问:“你的孩子多大了?”

    “十一岁了。”

    “只要严格用药控制,到你孩子上大学之前,不发病的可能性很大。你在这个世界上还有错误要弥补,还有责任要尽,我希望你配合治疗。”庄恕说完,蔡伟动动嘴唇,眼泪顺着脸颊滑下。

    王芳听到这儿,不由自主地站起身,喃喃地道:“只要孩子没染上……我……我为孩子留着你!”她看向庄恕,“大夫,我……签字。”庄恕递过手术同意书,杨子轩指导着她低头签字。

    蔡伟擦擦眼泪,还是有点畏缩地问:“庄大夫,您给我做手术,不怕万一……被我传染……”

    庄恕俯身轻声道:“会有‘万一’,可能还不只‘万一’。但是如果医生怕‘万一’,那么灾害发生的第一时间,就没有人穿着白大褂在这里了。可是你看,所有人都在,还有人去了更危险的灾区。”

    蔡伟眼中又有泪涌出,看着庄恕和杨子轩,不住地道:“谢谢……谢谢你们。”

    庄恕最快时间内做好手术准备,走进刷手间,和傅博文面对面地刷手。他刷着手,对傅博文说道:“待会儿术中坚持不住的话,一定要提前说,千万别再硬撑了。”

    傅博文苦笑了一下:“你放心,我有数。”

    庄恕看着他:“其实杨帆担心有他的道理,收了这个病人,院里一旦造成恐慌,他是要担责任的。但是您说了话,这个风险可就是您来担了。”

    傅博文点头:“我知道,但也只有我说话,这个患者才能收进来。”

    “我替病人谢谢你。”

    傅博文举着刷好的手:“也谢谢你,同意让我参加手术。”

    手术间内,麻醉师神情严肃,略有几分紧张,正在调试监护仪器。查看各项体征之后,他戴着双重手套,准备麻醉。

    庄恕与傅博文先后走进手术室,巡回护士给他俩穿手术袍,戴双层手套、全封闭防护目镜。然后,两人站到手术台前。

    傅博文抬了抬头,看了眼经过特殊处理的手术灯,伸手对护士道:“开胸器。”开胸器被递过来。

    庄恕伸手,手术刀被递过来,庄恕接过,吸了口气道:“开始吧。”镇定地用手术刀在皮肤上划出一道血口。

    蔡伟手术进行的过程中,杨子轩陪着王芳去做检查。王芳脸色煞白,坐在检验座椅上,刚把手腕放上抽血用的垫枕,浑身就开始微微发抖。

    杨子轩走过来,戴上手套,帮忙扶住她的胳膊。检验师绑皮筋、找静脉、擦拭消毒、拆分抽血针头,摆放出好几个不同色的试管。

    王芳的身子抖得更厉害,惊惶地看着杨子轩。杨子轩微笑着鼓励:“不怕,不疼的。”王芳见他把自己当小孩,以为自己怕疼,不禁微微苦笑,倒是放松了些,跟着检验师的指令握紧了拳头。检验师拿起采血针,精准地扎进皮肤,血立刻进入抽血管。

    抽好血,为了确保第一时间拿到结果,杨子轩陪着王芳就坐在检验科的外楼道里。杨子轩时不时在手机上给王芳看着中国疾控中心、who艾滋病项目、美国cdc等官方网页公布的hiv携带者生存现状介绍,还有关于他们的生命期待值、生存质量的调查文章。王芳似懂非懂,心不在焉地听着,时而点头,但更多时候还是抬头看向检验科出结果的方向。

    “其实您看现在,对于艾滋病病毒携带者,用抗病毒的药物控制,大部分患者可以正常地生活工作。心态乐观,保持良好依从性,这些都可以帮助艾滋病人达到预期寿命。”杨子轩还在跟王芳说着,发现她只是目光愣愣地盯着检验科,并没听进去自己的“科学开导”,杨子轩只好停下来,陪她一起静静地等着。

    终于,检验师在窗口喊道:“王芳,取结果。王芳!”一个戴着口罩的护士拿着化验单走出来。

    王芳紧张地缓缓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过去,还没走到又停了下来,听着护士确认身份:“您是王芳吗?”她木讷地点头,还是没有走近,面对着护士伸手递过来的检验报告,她也不敢去拿,求助地看向一旁的杨子轩。杨子轩被她搞得心里也有点紧张,惴惴地上前从护士手里拿过化验单,打开看了,欣慰地松口气:“阴性!hiv病毒血清抗原,阴性!”

    王芳一把抓过化验单看着,眼睛湿润,她抬头看着杨子轩,眼巴巴地问:“我没病?”

    “没事了,放心吧。”杨子轩笑道。王芳嘴唇颤抖着,突然一把抱住杨子轩,放声大哭。杨子轩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也有些眼圈发红。

    蔡伟的手术还没结束,消息就已传到陆晨曦耳朵里,她心里有些隐隐的担心,听着杨羽站在门口和陈绍聪腻腻歪歪地讲电话,大步走出去抢过电话道:“行了行了,你们俩别起腻了。陈绍聪,跟你说点正事儿。我听说庄恕和傅院长一起,给一个hiv携带者做手术了,是真的吗?”

    陈绍聪惊讶:“消息传得挺快啊,没错,手术应该还没做完呢。”

    陆晨曦埋怨:“你们急诊收了为什么不转走呢?上次咱们医院收过一个hiv携带患者,icu让三十多个其他患者家属给堵了,你们都忘了?”

    “今天这个实在没法儿转,传染病院满员了,而且这个手术他们也做不了。”陈绍聪叫屈。

    “那咱们院的隔离病房还够吗?”陆晨曦蹙眉问。

    陈绍聪叹了口气:“也不够了,你是没看见,现在咱们院里满楼道都是加床。其实艾滋病又不会通过空气传染,普通病房问题也不大,你就别瞎操心了。”

    陆晨曦也叹气:“我是相信没有问题,不过你们别低估了群众的心理恐惧。”

    陈绍聪听她忧心忡忡地,尽量轻松地笑道:“放心吧我盯着呢,要是真出了事儿我准第一个冲上去,不会让你亲爱的庄哥哥挨打的。”

    “算了算了你又开始胡说八道了,杨羽你们接着聊吧。”陆晨曦把电话塞回给杨羽,心里还是沉甸甸的。

    庄恕和傅博文依然待在手术室里,切除工作已经完成,送去病理检验,所幸结果还算不坏,护士进来说道:“庄大夫,冰冻病理已经确定,是陈旧结核活动,未见恶性肿瘤细胞,不是任何艾滋病特有肿瘤。”

    傅博文与庄恕对看一眼,眉眼间都有欣慰,继续操作。

    手术结束后,蔡伟被安排在林皓病床的隔壁。护士穿着隔离衣,把蔡伟送进病房,神情严肃地对王芳道:“你出来跟我去签字,还有一些注意事项要跟你交代。”林欢和病房里的其他伤员、患者及家属看在眼里,都觉得有点异常。

    庄恕处理完后续,来到心胸外科护士台:“我看一下蔡伟的情况。”护士把单子递给他。庄恕一边看一边问:“患者现在安排在几号病房?”

    “六号。”

    庄恕一愣,他当然记得这间于他而言特殊的病房,但随即点点头应了句:“好的。”继续低头看着。

    “庄大夫,六号房的林皓今天换药时候发现体温升高、脉搏快,半小时内体温升到了三十八点七c,这是值班医生赵大夫开的血尿常规检查。”护士长说着把检查单递给他,庄恕仔细看着检查单,皱起眉:“下尿路感染?”

    “赵大夫也是这么说的。”

    庄恕想了想:“上次预防性使用的阿莫西林无效,我开医嘱,让你加上三代头孢,加了没有?”

    “加了呀。”护士长点头。

    庄恕一边看检测结果一边说:“我去看看。”他快步走到六号病房,见hiv感染患者蔡伟的病床被屏风隔开,各种隔离措施做得很严密。他回身望着林皓问:“您现在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林皓喘气有些费力:“就是心慌,一点儿力气都没有,抬一下小指头都费力,还腰疼。”

    “来,我给您看看。”庄恕拿出听诊器,在手心捂热听诊头才开始听心肺。听完后他拿开听诊器,看到林欢紧张地看着自己,轻轻拍拍林皓的手说道:“情况有点复杂,我再做进一步检查,看看引流液,你们不要紧张。”他仔细检查林皓的引流管、引流液体,道:“引流液没有异常,应该没有伤口感染。”他转头问旁边的护士,“三代头孢几点用上的?”

    “十小时了。”护士回答。

    庄恕皱眉,转过身看着监护数据。他身后,林欢抓着林皓的手轻轻地揉着,温柔关切地道:“爸,没事儿,您别担心。手术都挺过来了,会没事儿的。”

    “我知道,我不怕。欢欢,四岁以前的事你还记得吗?”林皓费力地说。

    “不太记得了。”林欢回答。林皓却问:“你是不太记得了,还是不想想起来。”

    庄恕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听到林欢笑着说:“什么叫不想想起来呀?妈妈说我那会儿得了病,有一段时间经常做噩梦,说胡话,还爱编故事。”

    “你妈那是吓唬你的,你小时候就是爱乱跑,还好迷路。有几次放学不回家,都是我跟你妈妈到处跑了个遍把你找回来的。”林皓慈祥地低声道,林欢的母亲这会儿进来,刚好听到最后几句对话,淡然开口:“林欢,我走得急忘了,你去帮我买几个酸奶吧。”林欢应言出去,林欢的妈妈看向庄恕:“庄大夫来了。”

    庄恕转身点头:“阿姨,我来做个检查。”

    林欢的妈妈客气地说:“辛苦了。”

    庄恕一笑,转身从身边的护士手里拿过病历,边写边交代:“准备一下物理降温,查全血、尿常规,再取一部分尿液标本我去做尿常规检查。已经用过两种抗生素了,菌培养药敏还没有出来,再观察一晚,如果还没有好转,尝试上一代抗生素喹诺酮。”

    护士一一记录好,转身离开。

    庄恕对林皓温言道:“好好休息,我再去看看其他病人。”转过屏风,来到蔡伟病床前,取了一身隔离衣穿上,拿起蔡伟的病历看着,耳边听到屏风另一边传来林氏夫妇的轻声谈话——

    “你怎么和她说这些事儿,你是不是想告诉她?”这是林欢妈妈的声音。

    林皓叹了一声:“我是怕自己突然哪天走了,不能这么瞒下去啊。”

    “别瞎说。你告诉她了,你让她上哪儿找亲人去?你是觉得我对她不好吗?”

    “没有,林欢是个好孩子,不告诉她……对不起她呀。”

    “对不起她的是当初把她扔了的人,要不是咱们救了她,她就病死在山沟里了,我可是真把她当亲生女儿养的。”

    “我知道,我知道。”

    屏风后的庄恕静静地听着他们所说的一切。

    看完病人,庄恕始终觉得心情有点难以平复,独自坐在花园石凳上,拿着手机一张张看着陆晨曦发给他的照片。

    忽然,一瓶酸奶递了过来。庄恕回过头,见林欢正拎着酸奶,笑吟吟地看着他。这个笑容,和南南小时候并无二致,庄恕心里一软,笑着接过来:“谢谢。”

    林欢坐在他身边,也打开一瓶酸奶,喝了起来,问:“陆大夫是你女朋友吧?”

    “你认识她?哦哦,我忘了,你在灾区的医疗站见过她。”庄恕一怔,反应过来。

    “嗯,陆大夫人挺好的,不过跟您性格不太一样,一看就是个直率坦荡的人。”林欢微笑道。

    庄恕失笑:“我不是吗?”

    “您……有点儿,端着,像个大哥。”林欢笑着说。

    庄恕不自然地笑了笑:“可惜我没有弟弟妹妹,也许……是做大夫的原因吧,需要给病人信任感。”

    “您做得挺好了,这个我有发言权,小时候我接触最多的就是大夫。”林欢这句话让庄恕一惊,听她继续说,“我小时候经常生病,总是去医院。”这又才有些失落地吁出一口气,问:“你小时候身体不好吗?”

    “刚才你也听到了吧,我爸说,我小时候常做噩梦,有一阵子精神特别恍惚,总会梦到些穿白大褂的人在眼前晃,吵吵嚷嚷的。”林欢说着,庄恕听得有些揪心,问:“你检查过吗,是精神原因,还是确实有这段记忆?”

    “没查过,可能是那段时间医院去多了吧。”

    “那你还梦见过什么?”庄恕轻声问。

    林欢想了想:“嗯……还梦见过一个男孩儿拉着我跑,我好像在笑,他在叫我……可我想不起来他叫我什么了。”

    庄恕按捺不住,有点儿激动地问:“你还记得那个男孩的样子吗?”

    林欢笑了:“怎么可能记得呢,过去太久了,而且那是在梦里。”

    “真好,你小时候的梦,还能记得一些。”庄恕低声感慨,心情复杂。

    林欢忽然问:“庄大夫,你的中文真好,不是从小就去美国的吧?”

    庄恕回过神:“不是,我小时候父母就去世了,后来,我的美国父亲收养了我,他也是华人。”

    “是这样啊,这么说,你还是挺幸运的。”

    庄恕点头:“你也很幸运啊,我看得出来,父母都很爱你。”

    “嗯,我们家庭一直很和睦,我现在工作挺体面的,收入也不错。我父亲也很幸运,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活下来,能被您这么有名的大夫救治,我相信,他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林欢笑得知足又满足。

    庄恕默默地点点头:“真是幸运。”

    花园里传来阵阵虫鸣,两个人静静地坐着,都没有再说话。

    陈绍聪拿着两份病历,急匆匆地去找杨帆,进门就说:“杨院长,急诊有两名病人,一个是股骨骨折,从前天开始高烧,一个是髋骨骨折,从昨天开始高烧,都换了两次抗生素,已经用上了四代头孢,还是不退烧,可是伤口并没有见感染。”

    “用过引流管或者输尿管没有?”杨帆问。

    “都用了啊。”

    杨帆伸手跟他拿过病历,放到手边一排病历中,说道:“普外、心胸外、泌尿外,加上你的急诊两例,到现在为止,一共收到十例了。”

    陈绍聪诧异:“院长……您的意思是……”杨帆点点头,忧心地说,“院内可能发生耐药菌感染了,按下葫芦起来瓢啊。”陈绍聪紧张地盯着他。杨帆在桌子上一叩,沉声道:“加强消毒意识,尽量严格执行所有无菌规则。”

    陈绍聪点头,转身离开办公室,关上门。

    杨帆长长叹了口气,起身拿起手机,拨打电话,接通后响起小唐醉醺醺的声音:“杨院长,累坏了吧?”

    杨帆劈头斥道:“别他妈喝了!出事儿了知道吗!”

    小唐不以为意:“嗨,不就是多了几倍的患者嘛,没什么吧,药和器材不是都给您送去了吗?”

    “十例患者,八例是下尿路感染。我问你,你新送来的那批导尿管,是合格产品吗?”杨帆厉声问。

    “啊?是啊,跟以前一样啊。”小唐立刻道。

    “说实话!你可不能害我!”杨帆几乎是低吼道。

    小唐的酒也醒了,连忙道:“杨院长,钱我挣,命我可不敢害,我什么时候给你们送过伪劣产品了?”

    “那这么多起感染是怎么回事!”杨帆没好气。

    “院长,这个不用我给您普及吧?三点五倍的接诊量,也就是你们仁合敢接,非常时期消毒措施不会有平常那么严谨,那么多的介入性医疗器材,到现在才发生十例,我都觉得是少的!”

    “别扯淡了!这很有可能是耐药菌感染,一旦蔓延,后果不堪设想!”杨帆眉头深锁。

    小唐无辜地说:“杨院长,我们的导尿管您是知道的,好多国家都在大面积使用,没出过问题啊。”

    “行了行了,我就是跟你确认一下,谅你也不敢。”杨帆不耐烦地挂了电话,重又坐回到一堆病历当中。随后,他心烦意乱地再次拨通了电话,声音低沉了很多,对着电话道:“傅院长,又出事儿了。”

    经过两天的观察和应急处理,杨帆和傅博文心里都基本有数,杨帆叹口气道:“我需要召开紧急会议了。”傅博文点头。

    迅速地,庄恕、傅博文、陈绍聪、重症科主任、几位主任医生都齐聚杨帆办公室,众人神情严肃。

    杨帆先开口:“根据刚才各科主任的汇报,这两天发生感染的患者还在增加,虽然已经加强了消毒措施,但是显然情况没有遏制住。庄大夫,你收治的那个叫林皓的患者,情况怎么样了?”

    庄恕将检验报告给大家看:“这张是前天上午十点做的检验,这是昨天上午十点做的,最初我认为是尿路感染,用常规抗生素没有起效,产生了败血症,现在血电解质紊乱,心肾都受到了累及。”

    大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都表情沉重。

    杨帆问:“联合用药也没有起效吗?”

    “这几天我先后用了阿莫西林、三代头孢,以及喹诺酮等五种抗生素。但尿检结果显示,白细胞翻倍,还出现了红细胞和脓。患者有长期使用青霉素类抗生素、头孢类抗生素的病史。我判断,应该是耐药菌株感染。”这个说法,在座的主任们早已想到,但是一听到“耐药菌株感染”,还是都忧心地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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