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 2/4 页)
杨子轩穿着紧身背心,拿一些医院小器械做成的哑铃正在健身。
杨帆没奈何地看着他:“都二十多个小时没睡了,你累不累啊,别练了。”
“今天的运动量不达到,围度就要往下缩,您知道什么叫前功尽弃吗?看看您的身材就知道了。小时候您可是一下班,得先进篮球场打到天黑才回家的。”杨子轩边说边继续。
杨帆得意地一笑:“那可是。我当年,在心胸外科是唯一能打全场的。”
“得得得,我说您胖您还喘上了。”杨子轩把背心脱掉,露出一身肌肉,拿着毛巾在旁边的脸盆里浸湿,擦着身上的汗。他边擦边说:“爸,我的论文有个问题想不明白,跟您请教一下?”
杨帆没抬头:“什么问题?”
“我发现这次调研的数据,尤其是仁合的下级医院,使用的化疗药都是我们公司生产的。”杨子轩提起这个话头,杨帆心里一动,迟疑了一下道:“这不挺好吗,说明你们公司的化疗药疗效好啊。”
“可他们的负责大夫说,这些患者都是由仁合制定化疗方案,指导用药的。我想知道,我们公司的化疗药比其他同类化疗药贵了五个百分点,却在仁合的指导用药中,占了这么大的比例,仅仅是因为疗效好吗?”杨子轩停下了动作,认真地问。
杨帆翻着资料问:“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杨子轩走过来,盘腿坐在杨帆跟前,看着他:“你是心胸外科临床专家,也是临床科学家,我希望得到一个从临床和科研方面,都有说服力的理由。”
杨帆还是没看他:“这个问题,没有理由。”杨子轩却专注地看着他继续问:“那么,我换个问法。这跟我高中毕业就拿到公司新设立的奖学金去美国读本科,现在又拿到了在公司核心部门实习的机会,有关系吗?”
杨帆心里一沉,摘掉老花镜,盯着杨子轩慢慢开口:“你这次回来,想的事情太多了。改天我们认真讨论一下,你到底是该做医学数据,还是金融数据的专业选择吧。睡觉。”说完不再理他,躺下盖上被子准备睡觉。
杨子轩也躺倒在地铺,看着天花板,叫了声:“爸。”
“嗯?”
杨子轩平静地说:“我刚刚接到通知,nih给我的第二段科研基金已经到位了,我可以继续研究美资化疗药在中国的使用问题了。下一段,我会着重分析先锋公司化疗药在嘉林使用占比高的内在原因。”
“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你最好能拿到诺贝尔医学奖,那是你的本事。但是以后在我面前,不要再提你这个论文了,睡觉。”杨帆闭上了眼睛。
杨子轩无奈,转身准备入睡。
这时,杨帆的电话响起,是值班大夫打来的:“主任,刚送进来一个血气胸并气管撕裂,我检查后进行补液和胃肠减压,送病房了,您看安排哪个主治负责手术?”
杨帆看看时间,坐起身:“这个点他们都刚睡下。我去吧。”他挂了电话,一回头,见杨子轩正抬头看着他。
“看什么呀,睡你的。”杨帆起身,边穿衣服边出门。杨子轩倒在地铺上,陷入沉思。
方志伟和胸部受伤的伤员已经被送进仁合,庄恕一边在单子上签字,一边和陆晨曦通电话:“他们两个都在icu。方志伟情况稍好些,但是还没有脱离危险,另一个病人感染很严重,还不知道能不能过来。”他说着把写完的医嘱交给身边的年轻大夫,看着年轻大夫出去了,才道,“你胆子也太大了,一天违反了那么多操作规程。”
“当时真顾不上了,要你在这儿,恐怕也得那么干。”陆晨曦只道。
“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怕吗?”
“没顾上怕,就是没找到志伟血氧下降原因那会儿有点儿慌。你是不是想说,一开始我应该选择只救一个人?”陆晨曦坦白地说。
“这件事本来就是你无法左右的,你那会儿只能尽最大的努力,让他们有生存的可能。”庄恕道。
陆晨曦忽然笑了:“我怎么觉得,你难得站到我这边一回啊,是真心的吗?”
“无论结果怎么样,我还是佩服你的。我今天做了八台手术,还有一台特别难的心包填塞下腔静脉裂伤并食管撕裂,我请张默涵给我做了助手,可都比不上你这两台有成就感。”庄恕诚恳地说。
陆晨曦豪气地道:“行了,恭维话我听够了,再说点儿我想听的。”
“你什么时候走的?”庄恕问。
“怎么了?昨天啊。”
庄恕笑:“看来是我太想你了,觉得你好像走了很久一样。”这话听得陆晨曦心花怒放:“哎呀我太爱听了!”
“那你说点我爱听的吧。”庄恕微笑。
陆晨曦却想起个事儿:“哎你不说我都忘了,刚才陈绍聪说,你为了发生气性坏疽,医院收不收治病人的事儿和杨帆吵起来了?”
“那叫什么吵架?观点不同而已,你们仁合医院八卦传得可真快。”
陆晨曦不乐意了:“什么叫你们仁合医院,你是哪个医院的啊?”庄恕觉得她实在可爱,连忙认错:“好好好,我错了,咱们仁合医院行了吧?”
“这回我可坚定地站在杨帆这边,要我在,一定要好好说说你。这种情况下不能拿国外那套标准来套,中国有中国的现实情况,你待久了就知道了。”陆晨曦认真地说道。
庄恕点头:“我知道,其实谁的决定都没有错,大家都是为了既把伤员治好,又不引起气性坏疽的院内感染。只是那种情况下,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没有绝对的谁对谁错。”
“嗯,这话还算有点儿道理。”
庄恕接着说道:“国外的规矩是为了更安全地救命,但前提是,医患比例能做得到。而现在,其实我们都没得选。陆院长,哪天您要主持全院工作了,我绝不跟您对着干,这个爱听吧?”
陆晨曦哼了一声,道:“等我当了院长,我上哪儿都带着你,白天拎包,晚上……”她压低声音悄悄地说了两个字,“暖床。”
不料睡在旁边的杨羽醒了,嘟囔道:“说什么呢还不睡。”陆晨曦赶忙小声说:“啊,没事儿了,挂了挂了。”庄恕听着突然挂掉的电话,微微一笑。
这时,一个护士焦急地跑到庄恕办公室门口,一边喘着气一边说:“庄大夫,急诊进来一个伤员,胸骨折断,重度休克,四肢厥冷,昏迷。”庄恕立刻起身快步走出办公室,边走边说道:“通知张默涵,准备手术。”
手术台上,杨帆完成最后的操作,面色有些疲惫地道:“准备关胸。”他走下手术台,出了一口气。
手术室却被突然打开,一个护士冲进来道:“杨主任,普外那边叫会诊,一个腹部开放伤的,膈肌大面积裂伤,食管下端破裂。”
“好,我马上去。”杨帆安排好手术收尾工作,立即往普外走,紧急的会诊过后,立刻上了另一台手术。
三个小时后,手术室的门打开,杨帆一边脱着手术袍一边疲惫地走出来。他沿着走廊走着,忽然停住脚步——在他眼前,走廊里都是穿着刷手服的大夫和护士,他们在地上或躺或靠,睡得东倒西歪。
杨帆看着,神情感动,轻轻地把手术衣收起来,小心地在熟睡的医护们中走过。
走廊前面,普外的梁主任正靠在墙角迷糊着。杨帆走近,梁主任打起精神道:“杨主任,出来了?”杨帆点点头,在他身边坐下,压低声音:“连着来了几个急的,肺破裂异物留存,食管裂伤。多年不做创伤方面了,手都有点生了,加上术间手术室消毒,从半夜做到现在,有点儿丢人啊。”
梁主任感慨地说:“难为你了老杨。”
杨帆摆手摇头:“老梁,你们科腹部创伤的都做完了?”
“昨儿一夜,单我们科的加上跟心胸外科合作的,一共十七台,现在就老廖一台肝修补在收尾,其余的,都送回病房了,今天还有新伤员进来吗?”梁主任问。
“腹部外伤的应该不多了,有也是零星的。”杨帆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了。”
这时,一个值班护士走过来,蹲下说道:“杨院长,副院长和总护士长正找您呢。说是经过检验,到现在为止,没收到新的气性坏疽感染伤员,院内也没有发生大面积感染,所有感染伤员的伤情全面控制住了,其中两个出现败血症的,现在情况基本稳定。”
杨帆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梁主任欣慰地拍了拍杨帆的腿:“昨天你把那么多病人放进来,我是真担心啊。没想到这么快就控制住了,不错不错,真有你的。”
“得得得,哪是我一个人的事儿,傅院长也功不可没,感染病房可是傅院长一直亲自守着的。”杨帆边说边起身,“真想给大伙儿放个假啊。”
梁主任笑:“我可记着啊。”
杨帆扭头:“我就这么一说,你还当真了。”说着笑着走了。
楚珺几乎通宵未睡,一直趴在办公桌上快速地写着病历。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对,只是面色有点苍白,眼睛有点红肿,但医院里这两天大家都几乎熬成了这样,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张默涵抱了一摞病历走过来,看见楚珺桌上堆积的病历,道:“哎哟,还有这么多没写呢,要不我分些给别人吧。”
“不用不用,张老师您放这儿吧,我能忙得过来。”楚珺却立刻说道。
“好吧,没关系你慢慢写,今天我就不给你安排别的事儿了。”张默涵说着把病历放下。
“没事儿张老师,有什么事儿您交代就行,不用照顾我。”楚珺快速说。
张默涵电话响起,他点点头,没再多说就走了出去。楚珺看着那一摞病历,叹了口气,继续埋头奋笔疾书。
病历写完,楚珺跑到走廊找到护士长:“护士长,等我一下……刚才张大夫新交代的,这是19床,有高血压、糖尿病史,她之前口服的双胍类降糖药,术后可能诱发心血管问题,张大夫让停,您一会儿见到她家属,再叮嘱一下。”
护士长点点头。
楚珺又递上一份:“这是5床的,下午三点安排ct检查。还有8床的……8……等等。”她在一沓病历里翻找着,可怎么也找不到,不禁有点焦躁,“怎么搞的,明明是夹在这里的啊。”
护士长先是安慰道:“别急,慢慢找。”看她翻找半天都没找到,看了她一眼问,“是不是昨天庄大夫没写啊?”
“写了写了,我也记下来了,怎么就没有了呢?不可能啊!”楚珺手忙脚乱,最后一沓病历全部散落在地,楚珺一急,赶忙蹲下捡拾。
护士长也赶紧蹲下帮忙整理。杨子轩经过这里,也上前帮忙。护士长整理着,拿起一张病历:“这不就是8床嘛。”楚珺拿过一看:“没错,就是它,给您。”护士长接过去,走开了。
楚珺转身往办公室走去,杨子轩跟上问:“怎么了?你是不是太累了?”楚珺执拗地道:“我不累,我没事儿。”
“你这几天没休息好吧?要是顶不住,可以让别人分担一些工作,否则累垮了自己,工作还会出错。”杨子轩好心劝导,却被楚珺打断:“我哪儿出错了?我什么时候顶不住了?领导交给我的任务我都能完成,我不想交给别人!”
杨子轩不知道她怎么回事,哄道:“好好好,你能干。你眼睛怎么肿了?要不我去给我爸打个招呼,你休息几小时?”
楚珺更是急了,吼道:“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你瞎掺和什么啊!你以为你是主任的儿子就什么事儿都要管吗?你别管我!”她吼完后甩手转身就走,杨子轩赶紧跟上叫她:“楚珺……”
楚珺闷着头往前走,路过走廊里一张空轮床,见点滴还在架子上挂着,针已经被拔掉,药液正从针孔中滴下,她一下子停住了,恼火地喊道:“人呢!这个病人呢?!这边谁负责?”
一个小护士慌慌张张地跑出来问:“怎么了楚大夫,出什么事了?”
“这个病人呢?怎么没输完液针就拔了?”楚珺严厉地问。
小护士被她吓住了,怯生生地道:“哎呀那女孩儿……她刚才说要上厕所,我说等一会儿我去交个东西……怎么她自己就把针拔了……”
楚珺一听更火了,厉声道:“你问我?!你怎么看的病人,还不去找?!”杨子轩赶上来拉了楚珺一下:“你别急,慢慢说。”
小护士被吓得张口结舌:“楚……楚大夫您别着急,她现在肯定还在厕所……我这就去找!”随即一溜烟就跑了。楚珺也跟着要去,嘴里还不依不饶地说着:“怎么能出这种事儿呢!病人不懂事儿你也不跟她说清楚,让她等你!……”她边走边说语速越来越快,忽然觉得有些喘不上气,停下来扶着墙。
杨子轩赶忙跑来扶着她:“你没事儿吧?你是不是昨天晚上又没睡啊?赶快歇会儿吧!”
楚珺一把推开他,烦乱地道:“你怎么还跟着我啊!我说了让你别管我!”她说着还要往前走,杨子轩急了,一把抢过她手里的病历,塞给一个路过的护士道:“送到心胸外科办公室。”
“杨子轩你什么意思?”楚珺怒道,但杨子轩不理她,一把就把她抄到肩上向反方向走。
楚珺挣扎着:“你干什么?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她哪里挣扎得过天天健身的杨子轩,就这么一路被扛进了僻静的器械室,才把她一放。楚珺踉跄落地,一把把杨子轩推开:“你干什么?我撑得住!我说我撑得住就撑得住,怎么啦?”
“你说,你到底怎么了?”杨子轩看着她,镇定地说。
楚珺委屈地站在那儿,憋着眼泪:“我真不明白,我到底做错什么了?是不是我怎么努力都改变不了别人的这种眼光?所有人都瞧不起我,觉得我来仁合是走了后门的。我只是觉得,在以前的医院里混日子不是件好事,希望能到好医院进修,所以你爸来我们院讲课的时候我就和他说,我是您夫人的学生,希望去仁合进修,希望您能考虑我,你说我这算走后门吗?!”
“来仁合的进修的机会就是很紧俏啊,名额一年才十几个,你去跟一个心胸外科主任攀关系,这……可能也算走后门吧。”杨子轩老实地说。
楚珺一边哭一边蹲下去:“你把我扛进来就是为了骂我的吗?……我是三流医学院毕业的,成绩也很一般,我也没想进修完就留下,就想着以后回去,总是会有点儿进步的……”
杨子轩不解:“那你为什么现在又这么努力呢?你镀镀金就回去呗。”
“我……我是因为喜欢庄老师。他长得又帅,人又温和,还那么有才华,他会把我的错指出来,耐心地教我……是庄老师让我喜欢仁合,让我特别想留在这里。”楚珺哭着终于把藏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杨子轩沉吟:“你这么说的话……我认为是庄老师让你爱上了这身白大褂,不仅仅是仁合。”
楚珺抬起头,杨子轩想抓住她的手,被她拨开,她含着泪绝望地道:“可是如果我要留下,我怎么才能成为陆晨曦一样的大夫呢?现在不行,以后也不行,连想一想拿她作为目标激励自己都觉得是奢望!就算陆大夫看不起我,我也没恨过她,我只是怕她、佩服她,你信吗?”
“我相信你,其实这是很多仁合心胸外科大夫都有的心理,即使是恨,也是恨自己,为什么做不到她那么好。”杨子轩理解地说道。
楚珺白他一眼:“说得好像你在仁合待了好几年似的。”
“但是我说得没错吧?”杨子轩问。
楚珺不说话了。
杨子轩看着她,诚恳地说:“你想要变成陆晨曦,是因为你觉得她是最好的大夫。可是为什么你非要变成最好的大夫呢?难道那些没有做到最好的大夫,就没有存在的意义吗?只要认真负责,能够解决病人的痛苦,都是好大夫。楚珺你也有独特的地方,任何人都取代不了。”
“我哪儿独特了?你给我举个例子。”楚珺没好气地问。
杨子轩使劲想了想,支吾着没说下去,楚珺又要哭了:“你看你看,我就知道你是糊弄我的。”
杨子轩赶紧说:“陆晨曦这辈子怎么都画不出一张你画的漫画!”
“可是那有什么用呢?”楚珺带着哭腔说。
“你的画可以带给孩子们乐趣,减轻他们的痛苦。在国外,已经有了这样的辅助治疗方式,医生们给患者发放漫画书,在病房里挂上漂亮的画,让他们摆脱枯燥的环境,这对于缓解忧虑、促进生理和心理的康复,都有令人惊讶的效果。这可是有数据支持的,这些别人不一定做得到,你可以啊。”杨子轩认真地说着,最后还援引了“数据”这个他的专业研究。
楚珺琢磨着:“我听着还是像糊弄我……不过糊弄得还行。”她说着笑了起来。
杨子轩轻轻地松了口气。
庄恕在办公室看病历,突然听到敲门声,抬头看到脸色凝重的杨帆,听得他开口就说:“你把手里的事放一下,跟我一起去急诊看一个病人。”
“什么情况?很严重吗?”庄恕起身往外走。
“高热,呼吸困难,肺脓肿,侵蚀了血管。同时有胃肠道感染,关键是……”杨帆停了停,压低声音,“hiv阳性。”
庄恕一怔,在这钟情况下来了hiv阳性病人!他不禁皱起眉头,忧心忡忡。
两人来到急诊观察室。患者是一名四十来岁的男病人,病历名字栏写着“蔡伟”,他躺在病床上,呼吸急促费力,口唇发紫。监护仪器屏幕上显示血氧饱和度只有八十七。
诊室内,陈绍聪和急诊护士长都在白大褂外罩了一层防护服,戴了双层手套。陈绍聪翻看着检查单,指着片墙上患者胸片上的一片低回声影给他们看。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表情呆滞地抱着一个包远远地坐在墙角,一言不发。陈绍聪轻声道:“那是他妻子。”
病床上的蔡伟突然一阵挣扎,一个挺身呕吐起来,呕吐物喷射状地溅了一地,他也立即呛咳。陈绍聪立刻抢上去,帮他抬起上身,护士长把痰盂拿起,两人扶着他吐了一阵,他依旧呛咳,脸咳得血红,呼吸更是困难。陈绍聪扶着他保持体位,自己给他清理口腔呼吸道。过了许久,蔡伟的呛咳才渐渐停下来。
庄恕戴上双层手套,穿着防护服,上前开始检查患者。陈绍聪在旁边说道:“已经呕吐一次,咯血两次,现在是暂时止血,平稳,但是……”
杨帆果断道:“最好二十四小时内手术。”
陈绍聪点头。
杨帆看了看手里的化验单,上面显示:hiv抗体强阳性,追加快速病原测试阳性。他沉吟道:“是啊,这没什么可讨论的,问题是,”他摇头,敲敲化验单,“如果是平时也就罢了,现在已经划出特殊污染手术室,再加一台艾滋病手术,捉襟见肘啊!”
此时,庄恕检查完毕,直起身走过来。护士长也从门口进来,压低声音道:“院长,传染病医院刚才回复了,他们已经接诊了二十多名各型肝炎和一名艾滋病伤员,早就满负荷没法加床了。而且他们本来也没有做这个病人手术的能力,即使在平时,也是要请我们院专家做的。”
杨帆没回答,用眼神和庄恕、陈绍聪二人交流了一下,自语道:“意料之中啊,走,出去说。”
三人走进急诊科办公室,庄恕低头看着手里的片子说道:“确实得尽快手术,脓肿离大血管那么近,随时可能大出血,而且脓肿可能会引起毒血症,危险也很大。”
杨帆迟疑了一下:“按照流程,应该立刻将阳性血样送市疾控中心确诊,等他们来调查核实,才能手术。”
陈绍聪道:“血样第一时间就送了,但疾控中心大部分的人,都派到灾区指导展开灾后防疫工作了,说是人手不够。”
“我知道,这样吧,先把患者送到传染科隔离病房,让一个传染科护士专门盯着,等疾控中心的人来处理为好。”杨帆叹气。
陈绍聪为难地说:“我之前已经联系了,传染科隔离病房已经全满员了,根本加不进去。”
“那怎么办?难道把他放在心胸外科的普通病房吗?这可是艾滋病啊。”杨帆按揉着眉心。
庄恕静了静,平和地开口说道:“院长,这不是二十年前了,从手术到护理我们有全套的标准防护体系,不至于再谈艾色变了吧?”
杨帆摇摇头,觉得他没理解到:“我说的谈艾色变不是指我们大夫,是患者。灾后伤员已经超负荷,把这种状况的病人收进来,还和普通患者放在一起,如果引起骚动甚至引发感染,这个责任和后果……唉……”
“但是患者的病情不能再拖了,等不到疾控中心的人来,我们必须马上手术。当然,安置在普通病房,的确会有风险和压力,可能还会遭骂。”庄恕话音未落,杨帆立即接上去:“不是可能,是一定的!平时也就罢了,现在病人密度这么大,想做到完全保密几乎是不可能的,其他患者和家属一旦知道,一个艾滋病患者距离他们这么近,我们一定是民意的对立面。”
突然,一个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医生怎么治疗病人,是由民意决定的吗?”大家回头一看,门口拖地的清洁工摘下口罩,正是杨子轩。他走进来说道:“医学是科学,不应该靠民主投票决定,否则要我们这些科学家做什么?”
听他这么说,杨帆的脸色不好看了:“是啊,科学。布鲁诺坚持的就是科学!”
杨子轩一愣。杨帆看了他一眼,道:“然后呢?他被烧死了。你有为科学殉难的志气很好,但是我们现在要决定的问题,跟你的志气没关系。”
“爸,我的意思是……”杨子轩气恼,想要解释,被杨帆打断:“你的意思我没时间听,我的意思是你老老实实做你的数据统计、模型分析,现在就好好拖地,不要四处乱窜,瞎凑热闹。”
杨子轩急了:“灾后救护中,如何处置携带hiv病毒的患者,本来就是特别有意义的经验,我听听还不行吗?”
“你没完啦?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情况!能不能别在这儿添乱!”杨帆被他话赶话地说得动了真怒。
庄恕劝了一句:“杨院长,您别着急。”转而面对杨子轩,“杨子轩,你帮我个忙行吗?”杨子轩沮丧地低头:“好,我不听了,我走。”庄恕笑了,道:“你是志愿者,现在病人家属王芳要去做hiv抗体血清测试,但是她情绪不稳定,你能不能先说服她给患者手术签字,之后再带她去做检查?”听到庄恕提到“手术签字”,杨帆皱着眉看了他一眼,待杨子轩走出去后问道:“手术签字,合适吗?”
庄恕不语。
此时,林皓的病房内,林欢正在小心温柔地帮父亲擦汗,忧心地问:“还是不舒服?要不我叫大夫来看一眼?”
林皓摇摇头,微笑着握住林欢的手:“别忙了,歇一会儿吧。刚才就该让你妈留在这儿,你回去休息一下。”
“没事儿,我不累。”林欢笑笑。
林皓看了眼她放在墙角的琴问:“多久没拉琴了?你们团不催你回去啊?”
“出了这么大的事,哪个团还排练啊,早都放假了,您是想听我拉琴吗?”
林皓摇头:“不听了,你歇歇吧。”
林欢有些孩子气地撒娇:“回回说要给您拉您都不听,那您当初干吗送我去学呢?”
林皓看着她怜爱地笑:“爸爸就是喜欢音乐家的气质,女孩儿拉琴多优雅啊,工作还好找。”
“您啊,叶公好龙。”林欢淘气地笑道。
林皓叹气:“唉,让你一双拉琴的手,给我端屎端尿干这种粗活……爸对不起你啊。”
林欢噘了噘嘴:“您搞清楚,我可是你女儿,又不是儿媳妇儿,您这么说好像我不是亲生的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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