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交心(第 3/4 页)
东禹放下酒杯,轻声叹道:“安甸诸家刚刚会盟,你可知当前实在不该讲这种话?”
阖毷略作思索,坦然道:“我当然知道诸王结盟的事实,也知道此时这么说十分不妥,且违背昭院学士不牵涉各国政务的誓言。不过,殿下若想听真话,这就是。”
“你这观点,到底是心中所想,还是书上看来的?”东禹放缓声调,故意打趣地问。
“世间局势,自然是双眼所见,双耳所闻,但背后道理却来自书中。”阖毷说。
“我记得你说过,你这些年在昭院阅遍馆藏典籍。我也听说,你们那里书多得要命,码在一起就像座小山,一辈子也看不完。你能确定自己所见就是全部?天下道理,就只一种?”
“书肯定是看不完,道理当然也不止一种。但所谓知其一便可知其二,然后知其无限。就好比从前的书里自然不会写下今天的事,但若认真研读,便知古今亦然,有些事从来没发生过改变。”
“譬如哪些事?”东禹好奇的问。
“分合之道,人之本性。不同书籍告诉我们同一个道理:人们厌恶战争,却又渴望战争。”
“因为战争会带来荣耀和权力,对吗?”
“正是。可能还有些源自本性。”
“你是说,人性好战?”
“世间生灵万物,为了生存皆会变得具有侵略性。你便看那默默无闻的大树,也是在排挤掉竞争对手之后才能脱颖而出。稗麦跟稻粟自古便争夺地盘,幼年鸠鸟也会占据鸦鹊之巢。”
“所以天下并无恒久之和平。”东禹王子似乎同意这观点,“既然如此,你不如在各家奔走劝和,何必还要远赴边寒之地,去求证那并无可能存在的危险。”
“殿下,真正想要战争的人,并非不知阖毷所说这些道理啊。”阖毷轻轻摇头,“凶兽威胁目前虽然难以确证,但也未必就不会发生。老实讲,我倒希望它是真的。因为只有在难以抗衡的威胁面前,人们才有可能重新认识自我,重新学习如何彼此相处。手足相残的悲剧,实不该再有。”
“你是个心怀慈悲,又意志坚定的人。”东禹笑了笑道。
“殿下,您何尝又不是心怀悲悯之人呐。”阖毷终于吐露实言,“若非殿下当年仁慈,万千安甸土著又岂能继续保留奘巴高地这片最后的栖身之所。当今之世,群雄并立,却少见真正仁君。看来看去,若称唯一还让阖毷敢寄予希望者,非殿下莫属。”
“唉,金戈铁马于我都是过去的事了。东禹赋闲在家,已不问朝政多年。”
“可如今四邦暗潮汹涌,殿下恐也难得安宁。”
“你可知此言有怂恿作乱之嫌?”东禹半笑半嗔道。
“殿下,别人如何看待阖毷这番话并不重要,只愿殿下能够体察。”阖毷正襟危坐,此时侃侃而谈,“如若此前战事未开,逐埒家尚未涉入西边乱局,我这么说确有作乱之嫌。而今安甸诸王共同举兵,逐埒国君也已承诺挥师西进,战与不战,已不是谁三言两语所能阻止。阖毷所虑,皆是将来之事,所提议的,也是未雨绸缪之举。一番肺腑之言,请殿下三思。”
“东禹领情。”
“殿下是明理之人。不过,对当前阙西战局,殿下切不可掉以轻心。”阖毷决定进一步说破,“阙西今日之困局,绝非表面所见那么简单。若阖毷猜测不错,随后才是大戏登场。”
“当前诸家友善,联手西征,正是难得和睦,学士倒是怎得如此悲观?”
“一个至简之理,”阖毷语气平静的说,“利多不分,道寡不聚。”
“你是说,如今三家众口一气,不合情理?”
“不是三家一气,而是五家。”阖毷抬手打了个拱,“殿下,您是不是从来也没把天宫殿上那位王看在眼里?是不是从没把坐拥三千里江山的阙西之主视作等同三大家族的一方封君?”
“这并非我个人之见。”东禹有些尴尬的说,“如你所说,雍尹那顶王冠本就是个荣誉头衔,不过是当初三家为求公允,为给乌阁城寻个和平出路的无奈之选。虽说早期诸王或有过拱卫之心,但随着各国日益壮大,谁还会真把那一城之主放在眼里。至于阙西……”
东禹从碟子里拿了支酱鹅翅,“嘎嚓”一声咬碎骨头,嚼了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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