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蜀乱(十四)权变(第 3/4 页)
石英道“世子说的自然有理,可是我们刚好夹在豫州和秦川之间,豫侯又刚好在我们手中失了阏邑,他还担心我们去取邯郡。”
杨灏瞧着石英道:“就豫侯那样的,他就是把女儿嫁给了天帝,我也不怕,朝三暮四、欺软怕硬的东西!也就会拿人妻女出气罢了。我现在就是好奇韩高靖怎么接这个茬。豫侯可真有趣,他难道忘了是谁逼死了韩高靖的母亲了?如今把女儿往韩高靖的枕边送,那不是羊入虎口吗?”
韩令德第四子之母被豫侯所辱之事,早被豫侯宣扬得天下皆知,而韩高靖之母因被困涿州自杀身亡的事,豫侯和冀侯两人却出奇默契地三缄其口。豫侯之所以宣扬韩令德侍妾被辱一事,不过是为了给韩令德添堵。但是逼死手无寸铁的弱妇,宣扬出去对豫侯非但没有丝毫好处,还于名声有损,何况当年豫侯就有些忌惮韩高靖。但这又哪里瞒得住,韩高靖之母因被围困涿县,当着儿子的面自杀的这件事,天下人也是知道的。
令杨灏赞叹的是,韩高靖自占了秦川后,倒也与豫州交好。然而只怕让他娶豫侯的女儿总是件不痛快的事。可是韩高靖该怎么办呢?如果拒绝的话,只怕豫侯从此便与他心存芥蒂,韩高靖毕竟羽翼未丰,又想着平定蜀州。如果不拒绝的话,不知道韩高靖日日夜夜面对杀母仇人的女儿,心里得多膈应。杨灏此前最担心的是荆侯与韩高靖结亲,尤其在豫侯子与荆侯妹约为婚姻之后,谁知豫侯这两面三刀的竟然与荆侯结亲的同时又和韩高靖联姻。想到此时此刻韩高靖的难堪与煎熬,杨灏几日来压在心头的阴霾顿时消散一空。
直到他见到梦喻的时候,这阴霾才重又聚上心头。
尽管杨灏早暗中派人寻了上好的消肿清凉又不伤肌肤的药膏令人给梦喻涂在脸上,梦喻的脸却仍没见好,肿得饮食难下,这两三天只敢吃些流食,他这一见之下看着倒瘦了一圈。侍女在梳妆镜前用了上好的丝绢为她涂药,却仍痛得直掉眼泪。
杨灏心里一阵烦乱,对那侍女斥道:“滚出去吧,涂个药也不会,蠢东西。”
那侍女瞧了梦喻一眼,见梦喻微微点头,这才退出去。杨灏便席坐她面前,瞧着她的脸,只见一边面颊赤红一片,高高肿起,这得是下了多重的手啊,他心里又是痛,又是愧,便上手要给她涂,梦喻却别开了脸,只默默流泪。
杨灏无话可说,便上前将她拥到怀中,这一次她倒是没躲,渐渐在他怀中止了泪,只是在眼睑上垂下一片阴影的长睫上尚且挂着晶莹闪亮的泪光。杨灏伸手为她拭泪,小心翼翼地,惟怕不小心碰到了她红肿的脸。
却不想梦喻却忽然忍痛说了句:“我如今丑成这样,世子怎么还来?”
杨灏忙温言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你不仅仅是因你的花容月貌。”
梦喻虽不敢做过于丰富的表情,此时却也忍不住挤出一个讥诮的笑容来:“我怎么不知道,我不过是世子用来偶尔散散心的卑贱女子罢了,连国公府的门都没资格进的,不为我长得还有点可取之处,难道世子还为什么别的?”
梦喻是个温婉女子,从来未曾疾言厉色,今日这等牙尖嘴利地,定是因那日他为安抚沈清茹所说的话伤了她的心。再记起那日风雪之下,她跪在冰冷长廊上,忍了所有屈辱,始终没有当着沈清茹的面为难他一句,他的心里不由一阵柔软,藏在心中许久的话便脱口而出:“我从不缺容貌美丽的女子。我所为的,从始至终都是你的心。”
梦喻怔忡弥望,显然是从未想过他竟有这番心思,她先是讶然,随即却又满脸的无边伤感:“世子,我也出身士大夫之家。”
“我知道,梦喻,我全都知道。”杨灏紧紧拥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不断安抚。
“世子不必自责,我也知道世子也是无可奈何。”
“以后不要叫我世子,因为生在一个大雪漫天的冬日,我的乳名便唤作‘冬奴’。”
冬奴是他的乳名,可是有多少年没人提起了。他犹记得母亲最后一次叫他“冬奴”是在他五岁生日的时候,那一夜风摇雪动,整个天地间扯破了喉咙般嘶吼,其间又夹杂着阵阵呜咽,母亲的笑容却温柔平和,令他心里莫名的安定。但那却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自己的母亲。在这世上最后一个唤他“冬奴”的,是他的乳母——石英的母亲,她在弥留之际对他说:“冬奴,你以后要靠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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