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老萝卜头儿(第 3/4 页)
见他不说话,丑人盯着他说:“怎么?你还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吗?”
丹脱当然知道自己应该马上缴械投降,但毕竟是南北联盟军干将,在千钧一发之际他又突然看到了一丝希望。自己面前这个人在梁氏地位特殊,要是绑了丑人,也许能够使形势逆转,否则自己就这么回去,肯定会被处罚。如果放手一搏成功了,那又将是另一番景象,自己一生的命运都系于此刻的一念之间。想到这里,他看丑人的目光开始变了,那是从羊到狼的转变,由猎物变成猎人也只在一念之间,他的手开始摸向腰间的手枪。
丑人察觉到了对手的变化,不过并不慌忙,因为管锥早想到了这点。丑人不慌不忙地转身,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身后传来丹脱的声音:“不许动!”
丑人知道身后应当有上百支枪指着自己,但也知道他们不敢开枪,回头看了丹脱一眼,说道:“我既然敢来,还想不到你这一手?”说完丑人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丑人的手刚举起来,丹脱胯下的马像是被抽了骨头一样应声倒地,丹脱也仰面倒在地上,步枪被甩出两米之外。
丑人耸耸肩,指着爬起来的丹脱说:“你没有议价能力,刚才爆的只是马头,要不你挑一颗,我爆给你看?”
看丹脱呆滞在原地一动不动,丑人大吼:“挑!”
丹脱转身看向身后的人群,手却慢慢摸向腰间。丹脱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和腰间手枪的距离这么远,当手指触到枪柄的时候,似乎感到非常安心。就在他准备拔出手枪的时候,手腕一麻,低头一看,右手手腕已经被打穿了。
这一枪彻底击碎了丹脱的希望,他知道只要他再有一点儿反抗,自己的头就会像那匹马一样,恐怕连头皮在哪儿都找不到。他没想到梁氏里还有这等枪手,消声武器更为这一切增加了神秘感,丹脱不知道这样的枪手还有多少。更为不利的是,就算他想拼一把,恐怕也指挥不动马队了,毕竟这一切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发生的。
击穿丹脱的右手之后,黑暗中的管锥放下了手里的枪,这一次他学乖了,把弹壳装进了口袋里。耳边传来丑人的吼声:“说话!你杀了我哥现在还想从我这儿揩油!”说着丑人抓住丹脱的衣领,瞪着眼睛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只说一遍,今天我不想杀人,给你十分钟的时间,带着你的人原路滚回去!你们的货和武器我留下了,楚隆要是有种,就亲自来取,老子等着他。”
丹脱再也顾不上那点儿海洛因,带着自己被缴了枪的手下在灯光的照耀下灰头土脸地返回。
等丹脱走远之后,管锥让丑人自己开车把海洛因运到离积星堆不远处的一个山洞里藏好。丑人本来的意思是直接藏在积星堆,但管锥觉得事情早晚要惊动梁道安,说不定他们会强行把货拿走,所以要藏远点儿,丑人一想也对,就没再坚持。
丑人走后,管锥带着罗大佐和罗大佐的几个心腹把前面打死的那几具尸体运走了。刁毛辉其实听到了一些声音,也派人过来查看了。只是派来的人天亮才到山谷,只见到地上的血迹,还以为是当地猎人留下的,回去汇报说没有异常,刁毛辉也没有多想。
管锥把尸体处理好之后跟丑人会合,管锥让罗大佐遣散了大部分雇佣兵,只留下四个罗大佐比较信任的人,留给丑人看守那批货。
整件事情梁道安跟刁毛辉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楚隆派的人带着丹脱找上门来。梁道安的第一反应当然是矢口否认,他这时候是最不想多生事端的,但当丹脱要找丑人出来对质时,梁道安才知道坏了。外界一直认为梁志死后丑人是梁氏的二号人物,丑人的所作所为自然是跟自己捆绑的,如果真是丑人做的,那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梁道安气得直跺脚,但跺脚无用,还是要想办法把事情和平解决了为好。
刁毛辉很快提醒他这是个无法解决的问题,南北联盟军现在唯一的要求是让梁氏归还那640公斤海洛因。梁道安现在就是愿意给,也拿不出这么多货来。倒不是手里没有,而是仓库里那一吨多的货已经许给了买家,大部分定金都已经付了,这时候毁约是要出事的,况且梁道安是打心眼儿里不想被宰。
南北联盟军的人走了,给了三天时间,说三天后如果梁道安不交还那批货,就派人来取。梁道安听到这话气得用拐杖把桌子上的台灯都砸了,罗大厨意味深长地拍着他后背劝他说动怒伤肝。
经罗大厨一提醒,梁道安的怒气还真消了一半,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喜欢养生,以及怎么就这么相信这个罗大厨。
梁道安派刁毛辉去积星堆找丑人,路上他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小看了丑人。梁道安清仓跑路的消息现在传得沸沸扬扬,丑人肯定心中有数,梁道安把梁氏值钱的东西都换成钱带走他也心知肚明,只是梁道安带走自己的东西丑人也无话可说。可嘴上说不出什么理来,不代表心里就能接受。
一直逆来顺受的丑人这次突然将了梁道安一军,这步棋实在是妙,一边得了600多公斤的货,一边又让南北联盟军死咬梁道安,两头都不吃亏。
刁毛辉把丑人从积星堆带回老八寨,梁道安一见到丑人抬手就是一巴掌,说:“背着我在老虎头上捉虱子,你是不想活了吗?”
无论梁道安怎么骂,丑人就是抵死不认,还发誓说让刁毛辉去积星堆搜。
刁毛辉在一旁苦笑不说话,他当然知道丑人在说谎。在南北联盟军的人走了之后,他就想起那天凌晨的枪声,后来他去现场看了,确定发生过枪战。除了丑人没人敢在这里截南北联盟军的货,这件事不管丑人承不承认,都是他做的。
但无论梁道安怎么问,丑人都咬死了不认账。
看着面前的僵局,刁毛辉把丑人拉到门外,心平气和地问:“你老实说是不是你干的?这件事的重点不是货的去向。我问了丹脱,那天晚上有人用带有消声器的狙击步枪打死了他的马,有这个技术的人在金三角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歌丹算一个,可歌丹死了。不管这个人是谁,我都应该提醒你,他很可能跟之前袭击武进的是同一个人,明白吗?”
刁毛辉说的这个细节让丑人心里一惊,但很快平静下来反问刁毛辉:“你什么意思?还是陈汉生的那一套,说我身边有老猫?我早就被你们逼成光杆司令了,我倒是想让对面派个老猫过来跟我亲近亲近,但人家对我没兴趣。倒是你,大权在握,应该多看看自己身边干不干净。”
刁毛辉看丑人打算一赖到底,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太多事,深知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丑人身上,只有三天时间,如果丑人硬扛三天,南北联盟军真的有可能派人过来。现在的梁氏上下都知道梁道安想走,人心思变,根本就承受不起南北联盟军的一波冲击。他决定用这三天时间去做更重要的事情。
丑人就这么毫发无损地回到了积星堆,回去之后干的第一件事情是派自己的人去山洞接管了那批刚截回来的海洛因。他虽然当面把刁毛辉的话顶了回去,但刁毛辉的话却让他不得不起疑。那天晚上管锥展示的枪法跟武进遇袭那次太像了,他还能清楚地记得那天自己手下的死状。这一次却是因为注意力都在南北联盟军的货上,不然光凭管锥的枪法就足够引起丑人的注意。但在感情上,丑人是不愿意去怀疑管锥的,想到这么长时间以来,管锥替自己做了那么多事情,他实在无法将这个人跟叛徒联系到一起。
丑人走了之后,刁毛辉简单整理了梁氏最后一批买家名单,带着去找梁道安,虽然这批货由刁毛辉全权负责,但遇到这么大的变故还是要跟梁道安汇报一下。
刁毛辉在梁道安书房说货要提前出,梁道安看了一下名单,指出名单上的几个人,让刁毛辉小心对方压价之后,又提出要去看一眼最后一批货,毕竟这是自己毒枭生涯的封笔之作。
刁毛辉带着梁道安走出梁氏大院,去往仓库,却把名单忘在了书房。两个人谁都没有在意,毕竟书房的钥匙不是每个人都有。
但是罗大厨有,两个人的对话被门外看似漫不经心地扫地的罗大厨听得一清二楚。两人走后,名单上的买家和交货地点被罗大厨抄了下来。在第二天上午罗大厨利用买菜的机会给049打了个电话。这是罗大厨拿到这个号码之后第一次拨打,电话一通,罗大厨就问南北联盟军那批货的钱什么时候结算。
丁卓稍一迟疑:南北联盟军的货根本就没有入境,但老萝卜头儿这么问明显是他认为这批货已经落网了。丁卓想到可能是管锥动了手脚,老萝卜头儿应该也是吃不准,所以才试探性地问一下。想明白这些,丁卓装作一头雾水:“那个情报应该有问题,我们没有截获南北联盟军的毒品。我会一直关注,货一旦被我们查获,我尽快给你汇钱。”
罗大厨有些支吾:“不用关注了,那批货还没有入境就被截了,梁道安的干儿子动的手,行动果断,难道这里面你们没有动手脚?”
“我们怎么动手脚?你不会觉得我连梁道安干儿子都能指挥得动吧?”
罗大厨不再言语,但也没挂电话,丁卓意识到他还有其他事,说道:“你还有事要跟我说吧?南北联盟军那批货你放心,不管在谁的手里,只要入境被我查获,该你的一分都不会少,但没查到东西,上面怎么会给我批这笔钱呢?这可不是一笔小钱。我们有我们的规章制度。”
罗大厨听丁卓提到钱,咬了咬嘴唇,将他昨天看到名单的事情告诉了丁卓。
丁卓开始还有点儿疑惑是不是又是一份假名单,但当罗大厨把内容说出来的时候,丁卓激动地从自己椅子上站了起来。这样的名单丁卓一眼就能看出真假,这次罗大厨说的名单十有八九是真的。
丁卓再次向罗大厨保证一旦这批货落网,会将举报的奖励汇到卡里之后,罗大厨挂了电话。
当天晚饭时,饭桌上只有三个人,罗大厨照例低头吃饭,梁道安问刁毛辉明天的运货计划。
刁毛辉毫不避讳地说:“本来计划是从仓库分批出货,但现在看来这么做不安全,为了避免重蹈南北联盟军的覆辙,我们要先把货送到边境,进入中国后再分开送到各个交接地点。”
梁道安点点头,问道:“提前交接买方没有说什么吧?”
“除了鱼头,其他人都没有问题。”
“我们都快对半折价了,他还有什么话说?”梁道安不解地问道。
刁毛辉说:“没办法,他是最大的买家,200公斤的海洛因交接起来不像其他买家那么方便,毕竟中国不像咱们这儿,他们要承担的风险比我们大得多。事先我又让他交了一半的货款,这次的买家里鱼头出的定金最高。”
梁道安点点头:“提前交货确实会让他们不安心,不过好在都是老关系了。鱼头说什么了?”
刁毛辉答:“他说这次货太多,让别人来不放心,所以派了自己一个堂弟来拿。”刁毛辉苦笑一下接着说,“无非就是警告我们要稳当一些。”
梁道安点点头,似乎有点儿无奈,想说什么张了张嘴终究是没说出来,为了掩饰自己的失语,夹了口菜填进嘴里。放在以往这些买家是不敢这么说话的,不过这些人的鼻子比狗都灵,一看到梁氏甩卖,就知道风向不对,说话的语气马上就变了一个味道。
晚饭后刁毛辉跟梁道安打了招呼之后就回去休息了,第二天他要亲自把货送往边境。回去之后他冲了个澡,这里的生活方式他已经不太习惯了(早睡早起是刁毛辉多年在美国养成的习惯),这也是他鼓动梁道安离开东南亚的原因之一。
第二天,刁毛辉起了个大早,赶去仓库验了货之后,去跟梁道安打招呼。梁道安给了刁毛辉一个红包,这是惯例,大吉大利的意思。罗大厨站在梁道安身后,意外地开口问:“怎么你亲自去送货?”
刁毛辉笑笑说:“我只送到边境,货到中国之后分开走,我就不去了。估计晚上我就能回来。”
罗大厨也报之以笑容:“八爷,那我去买菜了。”
梁道安点点头,罗大厨去找自己的司机了。
刁毛辉也回到仓库,整理好车队,眼看要出发的时候,罗大厨却跑了过来,问刁毛辉:“你经过新庙吗?”
刁毛辉想了一下说:“我这是车队,只有一条通车的路,肯定要经过新庙。”
罗大厨说:“买菜的车坏了,司机正在修,我怕去晚了买不到新鲜的,所以我搭你的车先去买菜,他修好车来接我,行不行?”
刁毛辉说:“行,上来吧。”
罗大厨坐到车的后排,刁毛辉在副驾驶回头看着罗大厨说:“你这天天都去买菜挺辛苦的啊。”
罗大厨:“不辛苦,照顾八爷这么多年,看着他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心里才苦。”
说完他看了一眼车子的中央后视镜,趁司机不注意,指了指司机又指了指车门,刁毛辉会意,拍拍司机肩膀说:“你去坐其他车,我来开这辆车。”
司机下车之后,刁毛辉坐到了驾驶位上,车队开始在山路上前进,开了大约20分钟,罗大厨突然对刁毛辉说:“你不能去边境。”
刁毛辉说:“没事,我晚上就回来。”
罗大厨抓住刁毛辉肩膀说:“中国边防部队已经得到消息,他们说不定正在边境上等着你呢。”
刁毛辉突然一脚把车子刹死,看着罗大厨说:“你再说一遍。”
“中国边防部队已经知道了这批货的动向,他们拉好了网,就等着货送过去呢。一克都跑不掉。”
刁毛辉愣了半晌,声音颤抖着问:“是你给他们报的信?”
罗大厨紧紧握住车子的拉手,默默点了点头。
刁毛辉压低了声音吼道:“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我为了这次的货准备了多久?”
“我不知道你会亲自去送。”
“我去不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么大一批货丢了之后我们会无路可走的你知不知道?有许多人会陷进去,都会来找我们要人要钱!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罗大厨低头不说话,刁毛辉接着说:“我一直觉得梁氏有老猫,每个人我都怀疑过,唯独没有怀疑过你,我是真没想到,我一直在找的竟然是你。”
刁毛辉似乎知道罗大厨为什么会告密,说道:“那点儿钱就那么重要吗?”
罗大厨一直等的就是这句话,抬头说:“你说失踪就失踪,我要给自己准备点儿棺材本。”
刁毛辉不再说话,启动车子继续往前开,到新庙之后让罗大厨下车,罗大厨不下,刁毛辉催促:“赶紧下去,今天不会送了,我现在要通知接货人赶紧撤离。”
刁毛辉挨个发短信通知对方撤离之后将电话给了一个手下,命令他拿着这部手机在新庙等着,有什么消息立即回老八寨汇报。之后刁毛辉就开车回去了。
他们两人都不知道,这一切都被管锥看在了眼里,管锥接到丁卓的通知说今天刁毛辉要出货,猜想他必须经过新庙,所以就在新庙盯着。没想到刁毛辉的车到新庙之后走下来的是罗大厨,更没想到的是车队在新庙掉头又回去了。
在管锥将情况通知丁卓的时候,丁卓的第一反应是老萝卜头儿暴露了,但听管锥的描述又不像是暴露。毕竟他从刁毛辉车上下来还继续去买菜了,而且买完菜像往常一样去酒肆李的报刊亭买了份报纸,买报纸的时候管锥就在里屋跟丁卓通话,丁卓甚至都能从电话里隐约听到老萝卜头儿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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