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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二十四:鲍采白(第 2/2 页)

    鲍采白相貌虽然俊美得如同少女,但性情很自闭,不喜欢和外人多相往来。凭借着贩卖香料积攒了很丰厚的家财,日常起居仍然俭朴得和街巷里的常人一样,花费用度非常节省。何景阳曾经很不理解地说,年轻的时候应该恣意度过自己想要的生活,由着性子展露自己的喜好,不然的话未免太亏负了,现在这样状况,和把一块上好的玉石埋入了泥洼之下有什么两样呢?鲍采白没有辩解,但依然和何景阳相交莫逆。对于尘世间男女的情爱没有半分向往和留恋,很多爱慕他相貌的少女都非常失落。

    某一年黄河溃堤,河里破碎的冰块融化,洪水奔泄,两岸百姓四散,无家可归。有好心人搭了粥棚施舍稀粥和馒头,排队领受施粥的队伍竟然长达十里,让路过的人为之动容。施粥的举动持续了一段时间,闹出很大的动静,有灾民伸着手臂向天疾呼说:“上天不肯降下恩泽,代表天意的朝廷也不能对我们及时进行救助,眼前向我们施舍一碗粥的恩人难道不比天命更让人愿意舍身投靠吗?”这种忤逆的言论渐渐扩传开来,才知道花费巨款长期救助灾民的人竟然是鲍采白。官府认真地派遣了兵丁前去制止施粥的举动,却没有制订出相应的能令百姓安居乐业的举措。何景阳大笑着对鲍采白说:“何不趁着这个机会揭竿而起呢!”鲍采白竟然应承下来,后来自号“黄河王”,所率之军,都是由当地流离失所的百姓纷纷投奔所组建而成,渐渐地,声势愈渐浩大,各地听闻了风声的豪强列霸竟然也投身进来。

    黄河军一时风头无两,连破七城。传说鲍采白能够撒豆成兵,有很高强的邪门术法,平常喜欢活吃婴孩的肉,其实根本没有这回事。起兵之后,事情折腾出很大的动静,有精擅道术的高手被当朝用重金聘请而来,专程对付“黄河王”。其中最负盛名的一个,叫拾阶居士,源出于离空洞一脉,其实在道术上并没有什么成就,只是门派中不成材的子弟,但是因为在江湖上交游广阔,名气倒是很大。趁着夜黑风高,潜入黄河军的帅帐里,准备用烈焰熔金之术炼化鲍采白的魂魄。何景阳最先识察有异,提刀跃起急劈,锋利的刀刃砍在拾阶居士的脑袋上,发出金石之声,嗡然不绝,而石阶居士脸上没有异状,何景阳低头看手中的钢刀,竟然已经卷刃。何景阳悍不畏死,一面继续和拾阶居士游斗,一边大声呼喊鲍采白闪避,但鲍采白依然故我,睡得十分沉静。没过多久,何景阳不能力敌,跑出帐篷外呼救,再折转身回去一看,拾阶居士竟然已经倒在地上,鲜血四溅,颈上的头颅不知去向。耳畔却发出鲍采白的长笑声,说:“区区雕虫小技,也能伤害我吗!”

    有听闻到长笑的士兵后来评价说,何景阳固然豪放勇猛,论杀敌时临危不乱的从容气度,果然仍不如看上去如同姣姣女子的鲍采白。这两大豪杰中,之所以鲍采白得以称王,并不是没有道理。

    事情发生没有多久,忽然有灰衣僧人从远方来,谈吐高雅,态度不卑不亢,要求见黄河王。何景阳猜疑和离空洞有关,没有禀报上去,准备以自己的武力进行抵挡。离开营帐到达僧人求见的门口,没有见到人。再返身,发现僧人已经端坐在营帐里面,正在和鲍采白谈笑风生。唯恐出事,手按住刀柄,身体如同一张紧绷的弦,稍触即发。鲍采白叹息说:“兄长不必担心,妖仙之流,不是常人可以抵御防范的。”何景阳于是听从鲍采白的吩咐离开了。

    僧人也是第一次见到何景阳,惊讶地说:“这不是昆仑山的陆莲舟吗?”仔细打量何景阳的一举一动,看着他掀帘离开,仍然忍不住感慨说:“实在太像了!”

    两人在帐篷里不知道商谈了一些什么,何景阳心里惴惴不安。等到僧人离开以后,果然也得到了鲍采白将要解散军队归隐田园的消息。何景阳非常愤怒,拔刀相向,说:“男子汉大丈夫,存活于世,理当倚仗自己的本领,俯仰之间快意恩仇,成就一番大事业,怎么可以此一时彼一时,像个妇人似的动不动就改变主意呢!”鲍采白长长地叹息一声,说:“万物生灵,都有它所固定的命运。人力固然强劲一时,又怎么能够和力量没有止尽的命运相抗衡呢。我之所以和你携手起兵征伐天下,是因为希望百姓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但眼下这种目的并非依靠自己的能力所能达到,志向固然没有错,但明知道不可为而为,对人对己都缺乏好的足以支撑坚持下去的道理,内心实在有所不忍,请不要阻止我所向往的志趣。”说完就拂袖而去了。何景阳不理解这种妇人之仁,打马疾追了一百里路,而鲍采白的身影始终在前面若隐若现,不疾不徐。何景阳终于发现事情难以挽回,只得怅然地回去了。

    后来,黄河军在何景阳的率领下,更加不可一世地先后侵攻了中原几座大城,风光一时。三年后,起义的部队渐渐后力不足,受到围剿,终至事败。何景阳在黄河边的前茅渡走投无路自刎之时,大声喊话说:“快意半生,死当不悔!”勇烈豪放的声音在空中久久不绝。

    鲍采白飘然离开黄河军后,遍游五湖四海,名山大川,过上了逍遥自在的生活,终日和那些修仙慕道的人来往,而不管顾对方是什么门派出身,有怎样的功德和罪恶。偶尔对别人修道的方法进行一些点拨,都有效果。当年曾经在青城山绿幕崖终日张灯设宴的狐道人,和他尤其交好,但是对于出没于绿幕崖那些面容姣丽的女子,鲍采白却没有丝毫亵玩的念头。后来狐道人因为没有防备,受到离空洞金大佛的袭击而身受重伤,朝不保夕,繁华一时的绿幕崖渐渐荒芜,鲍采白也就渐渐和他没有再来往。别人于是认为鲍采白这个人喜怒无常,对待交情很深的朋友也不会死生相随,应该敬而远之。有人愤愤地向狐道人这么提及,狐道人却付诸一笑,漫不经心地说:“鲍采白所追求向往的事情,既不是永生不死,也不是宏图霸业,又和佛家所说的普度众生有所分别,而是另外的一些没有常性的东西,用来安抚内心使之平静无碍。按照常人的观点看上去,只不过就是浑浑噩噩地等着死亡来临罢了。”

    细细回想狐道人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后来鲍采白又渐渐远离了这些同道,混入世俗之间。师从当时的名医沈牧,学习药理。没有满三年,沈牧驱逐他离开,说:“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教导你的了。”

    鲍采白自创了一种药物提纯的方法。把各种药材所蕴含功效的精华用炼丹的方法提炼出来,融合到所贩卖的香料里去。因为方法过于复杂难解,所以还特意到昆仑山去寻找陆莲舟求助,足迹踏遍了整座昆仑山,云海茫茫草木深深,不知道费了多少功夫才得以觅到拢紫崖的方位。陆莲舟对这树精的举动很不理解,犹豫很久才勉强传授了一些窍门,不悦地说:“不要再来打扰我的清修了。”

    回去以后,鲍采白果然利用这种特殊的炼丹方法制作出了可以用来治疗疾病的香料。后人把这种香料统一唤作“采白香”,其中细分了品种,有些专治伤寒风湿,有些用来提神醒脑,有些具备疗伤镇痛的功效。香料名称也很古雅,诸如“千树散尽”“春波皱”“满地荫”之类,一时之间成了世人争相求购的奇物,讲究高雅品位的读书人更以夜读时燃上一炉“醉红袖”为幸。鲍采白因此名噪一时,而没有人知道这就是当年曾经领军叛乱竞逐天下的“黄河王”。

    到了晚年,鲍采白仍然朱颜玉唇,容貌像个少年郎。世人都说他毕生精研药物,大约是服用了驻颜丹之类的灵药,而不知道这是个化生成人的树精。九十多岁的时候,忽然留下一册手绘百草经和炼药图,把香料铺托付给了道德与才能都很高尚的友人,翩然离开,隐居在金陵,每天以垂钓和读书为乐。忽然有一天,隐士孟津与离空洞的一个僧人夜游紫金山,恰好遇见鲍采白,惊讶地说:“这个人很面熟。”皱眉苦思了很久,他的朋友大笑着提示说:“你和他曾略有渊源。”就向鲍采白打招呼,鲍采白以弟子之礼晋见僧人,说:“曾经有幸获得您的指点,短暂的一百年没有虚度。虽然终究不能够成就大事业,但内心踏实平稳,我已经很满足了。”灰衣僧人若有所指地说:“看上去似乎仍然有遗憾,仍然摆不脱陆莲舟这个人吗?既要怀抱化生为人的恩德感念,又要追求维护自我的不迷不失,做到现在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孟津从两人的对话里才突然醒悟过来,明悟了这人就是当年陆莲舟庭前的一株绿樱树,大笑着说:“不必有愧疚。陆莲舟纵使没有误把仙丹喂服给你,也未必就可以早登天界,这是修炼的境界还不够高妙,所以才会有劫难。”

    鲍采白这才吁了一口气,说:“即使是这个原因,心里总归有所亏欠。不过,因为寿限将至,功德恐怕不能再有增加。”说完身子忽然委顿在地上,化为了一株樱树,没有再复活。屈指算来,恰好距离当年陆莲舟失去“悬缨丸”一百年。孟津长长地叹息着说:“将来倘使陆莲舟得以名列仙班,应当感谢樱树代替他在尘世间积过的功德。”灰衣僧人却微笑摇头说:“如果抱存着感恩的心理,陆莲舟不就成了另一个鲍采白了吗?”细细惴想,尘世间的事情果然是这样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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