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当时明月在(第 4/4 页)
摘星认出这对父女正是酒馆掌柜与红儿,只听红儿忿忿道:‘他们一定是嫌我长得吓人!爹,您是不是也觉得我是怪物?不然为何要我躲在房里别出来?’
‘爹不是这意思,是妳脾气越来越倔,不给客人好脸色看,爹要怎么做生意?’酒馆掌柜无奈。
他这个女儿,从前内向害羞,脸上被烫伤后,曾有好阵子足不出户,然随着她年纪越大,越加重视旁人目光,加上娘亲死于火海,他又忙于小酒馆生意,无人开导,于是强烈的自卑渐渐转为愤怒与叛逆,惹出不少事端,让他伤透脑筋。
父女俩拉扯了一会儿,红儿用力推开爹爹,转身朝反方向跑开。
*
红儿看着不远处的一群孩子正玩着投狼壶,孩子们也见到了她,却没有人上前与她打招呼。
他们都讨厌她、瞧不起她,只因为她脸上这块伤疤。红儿心里这么想。
眼前视线忽然一暗,但她头抬也不抬,只是一面厌恶挥手,一面道:‘走开!’
有太多人因为她脸上伤疤而假惺惺地想来安慰她,她才不稀罕!
但面前那人非但没离去,还轻声道:‘红儿,妳是红儿吧?谢谢妳把小狼和星儿的戏偶缝好了送我。’
红儿惊讶抬头,同时下意识遮住自己脸上的伤疤。‘妳是……郡主姊姊吗?’
摘星蹲下,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道:‘是啊,是我。听说,妳很喜欢小狼与星儿的故事?’
红儿却哼了一声,‘谁会相信那种荒唐故事!’
这世上根本没有星儿,也没有像小狼那样的忠实好朋友,故事都是骗人的!大家都只会欺负她,笑她脸上的伤疤!
朱友文忆起这是自己曾对红儿说过的话,更想起之前曾在红儿面前亲手粉碎小狼与星儿的戏偶,不禁神色有些尴尬,幸好斗篷帽缘遮住他大半张脸,摘星并未察觉。
‘红儿,姊姊刚刚看到妳对爹爹很凶。’摘星知红儿在意自己脸上伤疤,但因此将气出在自己爹爹身上,却是万万不该。‘红儿,妳应该知道,我已经没有爹爹了,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在爹爹生前老惹他发怒,让他失望伤心。’
红儿垂下头,抬脚踢了块小石子。
她何尝不懂?娘亲已逝,这世上只剩她与爹爹相依为命,但……
‘但爹爹总要我忍耐,但我不想再忍了!忍了一次两次,别人就觉得我好欺负!’红儿握紧了小拳头。
‘即使从此没了朋友,一个人孤孤单单,也没关系吗?’摘星问。
‘没朋友就没朋友,怕什么!’
‘妳说谎。’摘星点了点红儿的额头。‘若妳喜欢孤单,为何要羡慕他们玩耍?’她指指不远处的那群孩子。
‘我才没有羡慕!’红儿仍逞强道。
‘红儿,若我说,我有办法能让他们主动跟妳一起玩,妳答应我,回去后要向爹爹道歉,好吗?’
红儿神色黯然,忍不住伸手抚摸脸上伤疤。‘他们不会想和我一起玩的。’
从来没有人想和她一块儿玩的。
摘星找了一个壶,又找了几把箭,布置妥当后,故意大声道:‘红儿,我们也来玩投狼壶!没投进的人,要被罚弹额头。’她将一支箭递给红儿,‘来,妳先。’
红儿接过,走出几步,离壶有段距离后,扔出手中箭矢,一次就命中。
摘星拍手大喊:‘红儿!妳真厉害!’她这夸张举动成功吸引了原本正在玩投狼壶的那群孩子。
她把箭交给朱友文,暗暗警告他:‘不准投进。’
他一投果然未进,摘星立即大喊:‘红儿!来弹大哥哥的额头!用力点,别客气!’
摘星偷偷瞄向那群孩子,他们果然都停下了游戏,看着他们三人。
朱友文蹲下,红儿走上前,轻轻弹了一下他的额头。
‘太轻了!我来!’摘星蹲下,用力弹了下朱友文的额头,把他的额头弹得红通通的。
接下来三人轮流投壶,除了红儿,摘星与朱友文屡投不进,额头被红儿弹得又红又肿,却都玩得十分开心。
摘星朝那群孩子道:‘你们想不想和我们一起玩?’
那群孩子见红儿如此厉害,两个大人都不是对手,不知不觉生起崇拜之心,听摘星如此一问,先是面面相觑,接着一个男孩大胆走向三人,有人开了头,便有人跟进,一个接着一个,孩子们纷纷加入红儿,最后只剩下一个明显是带头的孩子王,倔强道:‘我才不要和她玩!’
‘我看你是怕输,不想被弹额头吧?’摘星故意嗤笑。
‘我才不怕!’
‘那就一起来啊!’摘星激道。
那男孩哼了一声走过来,原先还不情不愿,但毕竟是孩子,不一会儿就玩了开来,红儿从未与这么多同伴一起游戏,笑得好开心。
摘星与朱友文静静退在了一旁,看着这群孩子们玩得不亦乐乎,知道他们已经接纳了红儿,她以后想玩游戏,就不会是孤单一人了。
‘妳怎知红儿很会玩投狼壶?’朱友文问她。
‘这是一个人也能玩的游戏,我猜她一定很常玩。’顿了顿,‘就像我小时候。’
朱友文有感而发:‘红儿与我也很像,在世人眼里,我们都是怪物。’
‘你们才不是怪物。’摘星纠正他,‘是世人不懂,以貌取人。你与红儿都是我认识最善良的人!’
她是如此信任他,相信他的良善,但他心头只有更加苦涩。
‘大哥哥,该你了!’红儿大喊。
朱友文走上前,拿起箭,神情难得紧张。
摘星在她耳边小声道:‘不用再演了,尽情发挥实力吧,不然你的额头都要被弹烂了。’
朱友文投出箭,依旧没中。
摘星傻眼:敢情他从头到尾都没演戏,他是真的投不进?
一个男孩走上前,不客气地用力弹了下朱友文的额头,斗篷帽缘险些滑落,他赶紧重新戴好,红儿却已看清了他的脸,不禁一愣。
是他?那个曾经包下小酒馆、又毁坏戏偶的吓人黑衣坏叔叔?
‘红儿,该妳了!’那男孩喊道。
红儿连忙收回视线,心中有些揣揣,她望向摘星,只见她正在取笑朱友文:‘堂堂大梁渤王,箭无虚发,居然投不进狼壶?’
‘谁规定箭射得好,投狼壶就玩得好?’朱友文不满反驳。
摘星抚掌大笑,看起来很快乐。
摘星姊姊好像与他感情很好?那他……应该不是坏人吧?
‘红儿!’
那群玩伴又在喊她了。
红儿看了朱友文一眼,转身继续玩起投狼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