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观风听蝶(第 4/4 页)
摘星错愕不已,眼睁睁看着香囊被风卷去,越飞越远、越飞越远,直到消失不见……他怎么可以!
她痛恨朱友文如此轻贱她所珍惜的一切,怨恨他竟连这一点回忆都不愿留给她!
她强忍激动,不免又牵动伤口,疾冲见她脸色一阵阵发白,忙问:‘妳没事吧?那香囊,要我去替妳追回来吗?’
‘不用了,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扔了,也就算了。’明明心痛到彷佛入了骨髓,但她强撑着转过头,装作不在乎。
假装久了,是不是就能变成真的?
既然朱友文要她心死,那么恭喜他,他达到目的了。
‘我伤口不舒服,我们走吧。’摘星对疾冲道。
疾冲不满地瞪了朱友文一眼,转过头,拉着摘星的手腕离开。
两人走远后,朱友文并未离去,而是转过了身子,仰起头,像在寻找什么。
一只彩蝶在风中轻舞而过,振翅似无声。
蝴蝶随风而去,他亦想跟着蝴蝶而去。
他是狼仔,还是朱友文?
庄周梦蝶,究竟是谁梦见了谁?
*
摘星挣开了疾冲的手,停下脚步。
她内心依旧难掩激动,嘴唇微微发颤,只觉朱友文如此轻贱她曾付出的感情,令人心痛。
‘别难过了。’疾冲低声劝道。‘那种人,不值得为他伤心。妳该好好看看眼前人才对。’他笑着比比自己。
摘星内心苦笑。她不是不感激疾冲这段日子以来的陪伴与关心,他没有食言,努力想要当她的第二个狼仔,但是她的心,在最初萌动时便给了狼仔,在懂得情爱滋味时给了朱友文,如今已经没有任何剩余能分给疾冲。
疾冲也知急不得,并不勉强她,仍旧默默守候在她身旁,这让她更感愧疚。
他永远都不会是第二个狼仔,因为这世上只有一个狼仔。
两人前方不远处,一个扛着糖葫芦的小贩正在叫卖。
‘我想吃根糖葫芦,妳等等。’疾冲追了过去。
她这才发现,自己手里一直紧紧握着那根吃了一半的糖葫芦,不曾放开。
虽已是夏末,白日天气依旧炎热,糖葫芦上的麦芽糖融了许多,甜香更甚,竟让一对蝴蝶误以为是花蜜香,摇摇摆摆地飞了过来,绕着她的手打转儿。
八月蝴蝶黄,双飞西园草。
原来心给了一个人后,即使那人不要,也无法再交给他人了。
蝴蝶一前一后飞起,她伸手想去拦下,却半途迟疑,手就那么停在了半空中,两只蝴蝶在她手心前后转了几圈,绕到她身后,她转过身,目光追随着这对彩蝶,然后落在一个人影上。
是朱友文。他并没有离去,而是远远站在一座桥上,背对着她,人群熙熙攘攘,不断经过他身旁,他却文风不动,只是抬着头,彷佛在专注寻找什么。
那对蝴蝶随着一阵微风,朝着朱友文的背影而去,蝴蝶飞向左边,他并未回头,脸却略转往左边,蝴蝶忽又飞向右边,他的脸也跟着转向右边,彷佛背后生了眼睛,看得见蝴蝶的踪影。
亦或是听见了蝴蝶振翅声?
摘星越看越是狐疑,越看越是惊异。
蝴蝶飞到了朱友文面前,他痴痴望着蝶影,看着两只蝴蝶越飞越远,双双对对。
他往前走了两步,身旁的柳树枝叶微微摆动,有风吹拂。
他抬头左右张望,又往左走了两步,然后停下,缓缓举起手掌。
柳树依依,细叶忽一阵纷飞,稍早前他扔弃的那枚青色香囊,居然从柳叶间冒出,被风吹得卷了轻轻几圈,一会儿向前,一会儿向后,看似毫无头绪,不知究竟要落在何方,让人看得好生焦急,然朱友文气定神闲,手掌稳稳伸出,只见那香囊又转了几圈,最后乖乖落在他的手心里。
彷佛他看得见无形的风,能掌握风的行踪。
摘星瞠目结舌,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他看得见风?这世上除了狼仔,还有谁能看得见风?
‘妳的糖葫芦都化掉了,吃根新的吧!’疾冲忽递过来一根新的糖葫芦,挡住她的视线。
她连忙推开疾冲的手,朱友文却已经消失在人群里。
她依旧不敢置信,但细细思索,也许朱友文与狼仔那么相似,并不是巧合……
朱友文真的是她的狼仔吗?
是啊,她怎么没想过,要能背负着她从悬崖跳下,而且毫发无伤,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办到,只有从小在深山里长大的狼仔,才有如此的勇气胆识与身手。
越是回想过去与朱友文相处的那些蛛丝马迹,他就是狼仔的事实便呼之欲出,可他为何要隐瞒?
她又喜又忧,神情忽而激动忽而沈思,疾冲在旁看得一头雾水,‘喜欢糖葫芦到这个地步吗?那我全买下来送妳如何?’
她想起狼仔曾经是如何不顾自己性命也要冒险闯入马府搭救小狼,念头一转,这样的狼仔长大后,又怎么可能狠心将大殿下留在战场上等死?
‘疾冲,’她认真问道:‘若一个人少时便宁愿牺牲自己、也要营救同伴,这样的人长大后,会对至亲之人,狠心不救,只求自己苟活吗?’
疾冲摇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若是天生的血性汉子,即使想回归平淡,一到紧要关头,热血自然沸腾,怎可能见死不救,只求自己活命?’
疾冲这番话让她更加确信,若朱友文真是狼仔,那么当年大殿下之死,必有隐情。
‘疾冲,谢谢你!’她心中的谜团终于稍微解开。
疾冲虽不知自己到底做对了什么,不过有人道谢,他自是受用。
她略加思索,对疾冲道:‘今日已晚,疾冲,明日一早,我们一起去见四殿下好吗?’
疾冲不疑有他,爽快点头答应,浑然不知摘星正盘算着在朱友贞面前,要揭穿一个他无法想象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