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锁离愁(第 2/4 页)
“羡慕什么?”我问。
“世子有多爱你,我就有多羡慕你。”她说,“我爱了他九千八百年,他视若不见,往日是,如今是,以后更是。”
“或许他只是不明白你的心意,为什么你不挑明了告诉他?”我道。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傻?”她哈哈大笑,“喜不喜欢,都藏在眼睛里,谁能看不出来?”
她端起酒杯,微微仰头一饮而尽,又叹息道:“我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所以他不醒也罢,大不了我陪他一起睡。可惜啊,世子也叫不醒装睡的你。”
她的眼泪滴在我手背上,冷得像冰。
我从来没见过她哭,堂堂魔界护法,天不怕地不怕,竟然为情所困,所谓百炼钢不敌绕指柔,莫非说的是如此?
“我是一只不会说谎的讹兽。”她说,“我从不骗人。”
“我知道。”我道。
“世子很爱你,无论是渡劫前还是渡劫后,小素绾,我真的羡慕你,羡慕得要发疯。”
“那是嫉妒。”我满了一杯酒给她。
我很想告诉她,沧弈不是世子,可是我又无法开口,善意的谎言总好过生离死别的利刃,虽然伤人,却不至于杀人。
“我就是嫉妒能怎样!”瑶歌的脸红红的,嘴噘起老高,“我就是嫉妒你,嫉妒嫉妒。”
我抬头看月亮,月亮又圆又亮,像悬在天边的一盏灯。
瑶歌“哎哟”一声,又颠三倒四地说:“我看你脸上尽是凶煞之色,莫非中了桃花劫?”
“你喝多了吧?”我把她晃荡到一边。
“我喝多了也能算得准!”瑶歌指着我眉间,满身酒气道,“小素绾,你的劫难要来了,还不快点躲起来渡劫?”
“桃花劫是什么劫,莫非能要了我的命去?”我知道她在说胡话,便不再计较。
瑶歌却突然正色道:“会死,当然会死。”
她接着说:“这劫来源于你挚爱之人。”
挚爱之人?桦音?
“桦音还能杀了我吗?”我不去理她这些混账话,自顾自地倒在地上闭目养神。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两年有余,我两年多未曾见沧弈,竟依稀有些遗忘他的模样。
秋风渐起,已是中秋。
在宫里的日子很累,我尽可能避着太后,避着纤月,唯恐做错事落下把柄,拖累恩公为了我与她们周旋。有时远远瞧见太后的步辇,我会低下头躲开,不去招惹。
可这毕竟不是万全之策,终于,某次我像往常一样要低下头逃走时,步辇上的太后叫住了我。
太后穿着艳丽的翟衣,比我初次见她时更显雍容,那翟衣的领口袖口处都绣了金丝凤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艳光四射。她微微眯眼,眸子便成了细细两条线,仿佛想了很久,终于慵懒道:“哀家见过你。”
这两年来,我一直躲在桦音宫中很少走动,她如何识得我呢?
“你是桦音身边的素绾,是也不是?”她问我。
我点头:“正是。”
“难怪桦音铁了心不娶纤月,原来有这么一个可人儿。”她嘴角微微上扬,仿佛是笑了,只是阳光晃眼我看得不甚清楚。
须臾,听她又问道:“你可晓得,前朝有一位俪妃?”
“奴婢不知。”我如实回答。
“也对,”她说,“一个死人罢了,知不知道又如何。”
我后脊梁骨直冒冷风,又不敢逃走,四肢早就吓得僵直了。
“你与她一样漂亮,不对,是你比她更漂亮。”她徐然挥手让步辇落下,便居高临下地伸出手摸我的脸,那指甲染过鲜红的寇丹,仿佛红玉雕成的甲片划过我的脸,叫人感觉阴冷阴冷的。
“真美啊,倘若哀家也这样美就好了。”她说。
这句话,使我第一次以一个平凡女人的角度看她。这是一个被漫长黑夜逼疯的女人,她眼底少了凌厉和狠戾,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化不开的哀愁。
“倘若哀家也有这么美,或许他也会多看我几眼。”
她终于叹息,那叹息竟无端端让人心碎。
“倘若哀家没有杀了俪妃,或许他仍旧可以与我相敬如宾。”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先皇至死也没有看她一眼。
由爱生恨。
我突然想到这个词,对于她来说,实在是最恰当不过。
察觉到失态,太后突然就变了脸色,随即收了手,端正身子高傲地坐在步辇上。
“周福,”她唤了一声旁边伺候着的太监,明知故问道,“按律法,秽乱宫闱,当如何处置?”
我虽然脑子不灵光,可也知秽乱宫闱是什么意思,也知道这四个字的严重性,便匆匆忙忙地辩解道:“我没有!”
她好像没听见似的,全然把我视若无物,我听周福高声道:“回太后,秽乱宫闱者当处绞刑。”
太监特有的声调,尖锐的、刻薄的,好像嗓子里藏着一把刀。
“您是要背着皇帝处置我吗?”我面如死灰,质问她。
太后终于回应我,她摆弄着勾勒在指甲上的纹饰,轻笑:“桦音在上早朝。”
难怪,她分明是故意趁现在,趁恩公不在时来找我的麻烦。
周福心领神会,招了两个太监一起押着我,我听见太后嘱咐他道:“越快越好,手脚干净些。”
我不能死,我想到那次击杀狐妖时用的般若元火,便暗中在心里喊了好几遍“元火救我”,可是任凭我再怎么召唤仍是无济于事。
直到周福将白绫缠在我脖颈上,我突然有些疑惑:难道我就这么死了?
可是,我没有死。
一柄长剑径直穿透周福的身体,血滴飞溅在我脸上,温热的,有些腥。
我看见穿着朝服、头戴十二旒冠的桦音,他显然是才从朝堂下来,连衣服上还满是銮殿上龙涎香的味道。他说过,他最讨厌这个味道,每次下朝首要大事就是除去身上的这股异香。
桦音什么也没说,脸色阴沉得可怕,他以眼色示意宫人带我离开。或许因为太后在此,竟无一人敢照他命令办事。
“母后要做什么?”他问。
太后并不在意周福的生死,道:“哀家要处置一个宫娥。”
“理由呢?”
“秽乱宫闱,迷惑君主,和俪妃一样该杀。”她故意与桦音对视,故意加重了“俪妃”二字。
果然如我所料,俪妃正是桦音的母妃。
桦音的手紧紧攥成拳,我看到他的身体在抖,就像一个不知如何维护母亲的孩子,那么弱小,那么无力。
“够了。”他说,“我母亲是否真的秽乱宫闱,是否真的迷惑君主,您应该比谁都清楚。”
太后紧抿嘴唇,一言不发。
“皇帝的孝心与仁慈,都是有底线的。”桦音垂眸而立,仿佛变了一个人,“所以,请母后自重。”
我看着桦音的背影,却疑惑着:明明那么风轻云淡的一个人,为什么总要让他承受这么多不该承受的东西?
“走。”他将手伸向我,坚定地在太后面前伸出手。
我将手放在他掌心,却察觉到他掌心沁出的汗珠。我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到底什么都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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