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昌郡难行(第 3/4 页)
然而当听到远处千军万马进城的喧嚣声,看到窗外那连成一片的火光,这点狐疑立马被她抛之脑后了。
帝王……应该有良策吧……
东羡嘴角的讥讽更深,而表情也收起了刚刚的轻松,有了少见的冷峻,
“这下,还勾结外贼来了。”
“北蛮入侵啦!”
“啊—”
“是北方那群枭贼!”
外头的喧嚣声由远及近,有着兵马的嘈杂声,还有百姓们的疾呼声,整个城的上空笼罩着橘色的火光,在屋内都能闻到烟的味道。
阳琮眼皮一跳,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她绝对没有下达让北朝协同昌郡王造反的政令,也早绝了掺和进这趟污水的心思。上回两朝的战役不过是有人假传了她太子哥哥的政令,而那人早已被处置。如今北朝国内的安宁,全赖南朝无暇追究,应当不会自不量力地挑起两国战争吧?
那只有昌郡王派人假扮北朝军马的可能了。既能借机除去钦差甚至皇帝,又能以北抗顽敌为理由向朝廷申请增援,从而获得兵马粮草作为起义的资本,一石二鸟,是以才会这样敌我不分,将着了火的箭,“嗖嗖”地朝着这边射来,锁定了她所在的宅院。
那火箭落在木梁上,一路燎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蔓延开来,貌似……有点小严重。
想她阳琮活了十来年,经历过的危险十个手指都数得过来,从前都是有所倚仗,即便是最凶险的时候,还是有个人倾尽全力护住她……
阳琮自嘲地笑笑,来南朝真的是她这辈子做得最大胆的一件事!纵然她不相信皇帝真的是孤身一人,定然有亲卫潜伏在暗处,不过那又如何,真正危险的时刻,能跳出来的下属只会弃车保帅,保护皇帝而放弃她。
而她的亲卫……早不知道被她给派遣到何处去了。所以在险情面前,她唯有自保。
阳琮道:“陛下,臣记得院子后头有一口池塘,我们可以往那处躲。”
“然后后人记载,朕随着钦差曲大人微服,遇北人入侵,齐溺于塘吗?”他竟还有心情调侃,不过还是依了她的主意,朝着后院的方向逃去。
后院火势较轻,比较空旷,可以燃烧的物品不多,比起前头火势大的地方好太多。
阳琮真觉得自己的定力远不如他,在断木随处落下,空气越来越炽热,甚至有浓烟挡住视线的险地穿梭,他的表情里没有丝毫的慌乱,比起她故作镇定手心已经渐渐冒汗,真的是好太多了。
在这样的时刻,竟然没有亲卫从天而降为他们开出一条路,也没有看到任何亲卫的动静,莫非他真的是孤身一人?若他被那些掉落的木梁给砸中,那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
阳琮甚至有个阴暗的想法,若是她同着他在此一同遇难,那么南朝群龙无首,北朝就能趁乱崛起……
然而真到了危情一线牵的时刻,见到那断木要砸下来,她想也没想,就把他推开,任断木砸在自己的身上。
真的是,很痛很痛。一瞬间的疼痛感让她眼前一花,快要昏厥过去,但极快地清醒过来,所幸这截断木未曾燃烧,要不然炽热的温度能把她烤熟!不过断木上的木头刺扎进了皮肤里,也够她受的了。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伟大又太丢脸了!堂堂的敌国公主,来到这里明明有着不纯粹的动机,却为敌国的君王牺牲了性命,何其壮哉勇哉!英雄救美哉!
救驾之功,不知能加官晋爵几次,能抵得过欺君之罪几次?
“曲阳春,朕不需要你救。”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许喑哑。他紧紧地抱着她,力气大得让她觉得身子生疼。
就这么一耽搁,前方的火势更甚,几乎要断了去路。阳琮想,自己既然伟大了一次,那就伟大到底吧,总不能救了人,结果却连累他一起葬身火海,救了等于没救吧,于是道:“陛下您先走吧,臣在这儿不过是拖了您的后腿,待陛下回了京城,记得给臣追封个爵位就成了。”
“曲阳春,你休想!”
她整个人撑在他的身上,脸埋在他的肩窝里,看不清他的神情,却轻轻笑了起来,笑出了泪,低声道:“陛下也忒不厚道了,臣为您牺牲了性命,您连给臣追封个爵位也不能。”
他默了一瞬,将她放在地上,阳琮几乎以为他真的要丢下她,心里默默地痛骂了他一顿,却发现他纡尊降贵地弯下腰,然后道:“朕背你。”
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心底有丝小欢喜不期然而至,让她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他的态度虽然温柔如水,动作却果决。在他的催促下,她干脆利落地上了龙背……
果然是轻若无骨……他掂量了一番,更加谨慎地往前方走。所幸过了前方的一个门槛,其后的火势有所减小。她听到他微微松了一口气。
趴在他的背上,她的眼皮慢慢垂下,几乎就要搭在一起的时候,她听着他问:“为什么要救朕?”
“陛下是南朝的顶梁柱,臣不过是区区蝼蚁,必然要以陛下的性命为重,以江山为重,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朕想听真心话。”他打断了她,道。
她想了一想,“臣也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一向把自己的身家性命看得很重的她会为了一个男人这样奋不顾身。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要背她一起逃的时候心里高兴得什么似的。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吗?卿已对朕情根深种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愉悦。
阳琮心底不断地否认,她不过是想施与皇帝一份救命之恩,以后事若是败了,也有一线生机,却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而脸颊的温度迅速攀升,像是被戳中了心底最深处的小心思一般。
“那陛下又是为何带臣这个累赘?”她反问道。
“朕好不容易遇到这样的臣子,哪能容许他轻易葬身火海?”
“陛下有满朝文武,多臣一个不多,少臣一个不少。”
“朕是有着满朝文武,但是曲爱卿只有一人。”他顿住,避开了掉落脚下的一截断木,慢条斯理道,“朕还能去哪儿找个曲爱卿这样的臣子呢?长相符合朕的心意,尤其是还能越看越顺眼;明明有着小聪明,却要弄出一副愚钝之极的模样;瞧着贪生怕死,实际上却胆大包天;看上去是情场老手,实际上随便逗一逗就满面羞红堪比雏鸟!”
阳琮觉得自己的大脑昏昏沉沉的,转动速度也慢了好多。
他说的人是她?她明明是忠良淳厚的,怎么就和愚钝扯上边?她贪生怕死?明明刚刚还救他于水火之中!平日里的话……貌似是有点,她自觉实在是太罪恶滔天了,轻薄陛下,以下犯上,还有欺君之罪,通敌之罪……简直是罄竹难书,生怕暴露……
他背着她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谈话。阳琮从刚刚的昏昏欲睡到越来越精神抖擞,后来才察觉到他的良苦用心—生怕她这么一睡,就睡过去了。
有惊无险地到了后院。这里只有寥落的几棵树和池塘,还算是空旷,就算火势到此处,也蔓延不开,彼此都松了一口气。
然而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她却瞥见外墙之上隐约有着兵器的反光,正想出声提醒,却有冷箭“嗖嗖”地射过来,外墙上竟埋伏着两个刺客。
这地方明明极为隐蔽,外墙之外环绕着山,若非事先熟知地形的人,哪能那么容易就寻到此处?东羡的眉头渐渐地拧起,余光扫了一眼背后的那人,最后还是收敛心神躲避冷箭。
阳琮纵是不会功夫,也渐渐看出了那些冷箭分明是针对她而来的,箭箭精准。不过,也许是看准皇帝身后背着她这么一个软肋,从而朝着防守薄弱的地方攻,而背着一个人的皇帝应付这些冷箭有些捉襟见肘,敌暗我明,如今局势很不好。
她微微眯了眯眼,皇帝的背上虽暖,让她心安。然而这箭是她招来的,那应当由她承担,没必要连累他。从火场逃离,他应当是精疲力竭的。他毕竟不是征伐四方的大将,而是一个安坐高堂的帝王,让他护着她……她不能太自私。
她道:“陛下,放我下来吧。”
东羡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噤声,另一边更专心致志地避着冷箭。
阳琮也不敢贸然爬下他的背,避免他分神,只能眼睛紧紧地盯着四方—大不了再度替他挡挡背后射来的暗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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