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兴师问罪(第 3/4 页)
段子承明显愣了愣,道:“公主留在南朝,会有很大的麻烦,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阳琮笑笑道:“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段子承将剑放下,一副肝脑涂地、两肋插刀的模样,道:“臣必定竭尽所能。”
阳琮道:“避天谷的出口处还埋伏着数百的南朝军队,你当着他们的面,将我刺伤——”
“这是大逆不道……臣不敢,也不能伤害公主!”段子承打断她的话,拼命地摇头,逃命的速度亦慢了几许。
“听我说,我负伤后,就跳下马,你假装将我推下去,并露出一副凶神恶煞,过河拆桥的嘴脸,然后带着你的兵马沿着北卫河的方向跑走—那里的布军最少,你扮成流民,逃回北朝,再将朝中你所知道的事情写信给我。信,交到两朝交界处的来喜客栈就好。”
“公主殿下,臣不敢……”段子承反反复复地说着,“臣不能容许自己伤害您。”
“我在南朝还有事情,我必须待在这里。这样做,是最好的方法,能够置之死地而后生,保全你我。若我和你一同逃了,会连累很多人,并且未必逃得出去。若我安然无恙地回去,将会面临着许多的麻烦。”
段子承依然犹豫不决。阳琮深深地皱起眉头,段子承的名头在北朝内一直是挺响亮的,果决,利落,干脆,如今在她看来,分明便是优柔寡断。
阳琮不由冷了语气,道:“妇人之仁不是帮我,是害我。你知道怎样才能避免致命伤口,怎样能够让伤口看上去严重而不致命,若让我自己砍自己一刀,反而容易弄巧成拙,被人看穿。”
段子承的额间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那握住剑柄的手也开始颤抖,好似那把剑有多么烫手一般,她真是生怕他将那剑给扔了。
眼看着避天谷的出口处近在咫尺,而背后的追兵也有一半的人渐渐赶上,阳琮不由得急了,道:“段子承,你是北朝最果决最英勇的年轻将士。你想让我失望吗?你想要让你成为破坏我计划的人吗?”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摇头,像是陷入了思考,同时那马鞭往马屁股上狠狠一抽,烈马急驰。
段子承握剑的手渐渐收紧,再度将那剑搭在她的脖子上,表情就像是要奔赴断头台一般的难受:“殿下,抱歉了。”
“记得我刚刚说过的话,不要心存不忍,脸上的表情也不要有犹豫。”阳琮又想了想,决定说些活跃气氛的话,“记得刺我的时候朝上刺点吧,最好是肩膀附近,伤口尽量大些,相信你不会手滑把剑甩出去把我的脖子割断的,到时候别舍不得下手,就轻轻地割破一点皮……本公主现在是男子汉,不怕疼噢。”
“殿下,请严肃点好吗?”段子承的表情像是快哭了。
“嗯,好。”好像气氛活跃得适得其反了。
接下去她留给了他时间好好思考,避天谷的出口很快就到了,南朝的兵马埋伏在树丛后,身影耸动。避天谷内遥遥地有人一马当先,从里头驰骋而出,还是个认识的人。
很好,那涂大人没有被碎石给砸死,他将作为见证她生平第一次光荣负伤的人,使这时机变得更好。
“刺。”阳琮干脆利落地下达指令。所幸这段子承也经历过无数次的战役,真到了这种时候比一般人冷静,严格按照她的要求朝着肩膀偏着心脏的方向猛刺下去,也达到了她预期的效果—后来给她看病的大夫说,所幸她逃避得及时,那一剑原先是想往着心脏的地方刺的。
当时她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疼,也不用她故意弄出一副被段子承“抛尸”或者躲避人砍而侧身堕马的动作,因为没有人扶着,那根本就是个自然反应。
阳琮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身体往后一仰,身体就落在平地上,成功完成了负伤堕马这一光荣任务。她脑海里留着的最后画面,就是漫天的飞尘为背景,段子承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表情狰狞纠结,看在她眼里,却是犯了滔天大罪的痛苦忏悔神情。
哎,这段子承,别傻杵着,赶快跑啊……
她醒来的时候身上被换了套干净的衣服。阳琮意识到这点,有阵凉意,慢慢地从四肢五骸流入心中。
她急忙地摸摸自己的胸前,感受到了一定的厚度,她松了一口气。还好,她的女儿身应该没有被识破。她的胸前仍然缠着裹胸带,却没有像从前那般厚重,也比较宽松。
是谁……帮她换的衣服,甚至连裹胸带也换过了?不过照这情形,她的性别应该还被隐瞒着。
睡了许久,大脑反应还是迟钝,她决定还是不想了。
这是一间打扫得很是干净整洁的屋子,屋里有扇小窗户,垂着竹帘,没有掌灯,显得有些阴暗。门外的人听见阳琮这边的动静,掌灯走了进来。
那人是小厮的模样,穿着粗布的衣衫,他说:“大人昏迷了许多日,明明不是什么致命的伤口,却老是醒不过来,大夫们一筹莫展,险些就以为大人挺不过来了。”
没办法,忧思过重,血流过多,堕马的冲击,导致她处于精神肉体两重折磨,故而下意识不想醒来,真是难为了替她看病的大夫。
“那个北朝的将领真太不是东西了,明明说好了放人,还想置大人于死地,应该要千刀万剐。”小厮咬牙切齿道,“所幸大人无恙,那贼人见到我朝埋伏的军队,吓得跑远了。可惜让他们给跑了!”
小厮东扯西扯的,让她也了解了那日之后战场情况。
阳琮嘴角浮起笑意,看来这段子承还不算是太蠢笨,没有将她的计划给打乱,跑得还挺及时的。
听那小厮唠叨了一会儿,她觉得屋内有些闷,便下了床,趿着鞋子朝外走,那小厮跟在她的身后,默许了她的举动。
阳琮坐在草坪上,望着暗蓝色的天空,思绪万千。段子承跑了,现在应该是在北朝境内,已然安全了吧,不知道那天的几万将士,存活了多少人。
太子殿下颁布的旨意?她来南朝之前,曾与太子秉烛夜谈,特地叮嘱了他一番,让他在这段时间按兵不动,不能主动挑衅。他们兄妹的关系一向都很好,她哥哥不会对她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段子承也不会骗她,应当是有人假借了太子的名义,又或者她哥哥从什么地方找来了济世谋臣,把他糊弄住了,给出了这么个坏点子,他被说动了……她的哥哥向来有些优柔寡断。
她摇了摇头,叹了叹气,继续望着天空,人说睹月思乡,如今倒也勾起几分愁肠来。
长吁短叹过后,她抬头,却望到远处深沉黑夜下,一个如玉山般的身影负手而立,沐着幽月的清华,显然是站在那边许久了。
阳琮立马站了起来,顿时想要拔腿就跑,然而在他清冷的眉眼下,两只脚如同灌铅似的移动不了,又有些不争气地发软。
她策划了一场负伤堕马的事件,以为之后稍加掩饰,被追究瞎指挥、干涉军情的罪名就罢了,却没有想到她醒后第一个面对的会是皇帝陛下,更没有想到,他会纡尊降贵地来逮她,见到她这么狼狈的模样。
随意而散乱的头发披肩,脸色苍白如纸,甚至还挂着淡淡的淤青,嘴唇干裂,身上穿着不太合身的衣服,显得宽松而颓废,那双乌溜溜的眼睛有些尴尬又有着忐忑地四处游离着。
她是趿着鞋子出来的,刚刚坐下是盘腿而坐,有只鞋子不知道被她踢飞到哪儿去了,一只脚丫子就袒露了出来,白嫩得过分,不像是男孩子该有的,阳琮的注意力集中到了脚丫子上。
这只脚凉飕飕的,越在乎它,就越是令人尴尬,她将它抬起来,藏在另一条腿后,然后维持着金鸡独立的姿势。
“陛下,您,您怎么来了,臣没有看花眼吧?”阳琮见到他,慌忙地解释,告罪道,“我……陛下,臣再也不敢贪功冒进了,臣应该要识得自己是几斤几两!臣应该要跑得快,不是傻乎乎地冲向前,还把敌军给放跑了。臣这次吸取教训了,还望陛下看在臣有伤在身,还昏迷了这么多天,不要贬臣的官……”
东羡任着她说完这几句话,表情不动声色,然后朝她走近,步伐很稳,又很有节奏感,一步一步地像是踏在她的心上,她的心也随着他的脚步怦然跳动着。
身后的小厮不知道何时走开了,这空旷的地方,仅余了他们二人,安静得可怕。
他深深地看着她,目光里有探寻、嘲弄,还有那清淡的月色,让人觉得晦涩难懂。
东羡脸上再没有那种似笑非笑要算计她的神情,反而从始至终都是淡淡的,没有变化。他亦没有说话,却让阳琮觉得到处都是无形的压力,让她觉得抬起的那只脚丫越发地冷,也越发地酸。
“臣……”阳琮突然觉得说不出话了,干脆闭上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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