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兴师问罪(第 2/4 页)
接连着又赶了大半月的路,终于到了两朝交界的隘关。
阳琮到的时候,一场战役刚刚结束,北朝的兵马退回他们的根据地,三三两两的人在那边清理着战场。
置身事外说来容易,真当身临其境的时候,却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淡定—尽管她一直在说服自己做一个爱岗敬业的人,却无法忽略敌军阵营里头的人都是她的臣民这一铮铮事实。
不帮吧,背了良心债。
帮了吧,露出蛛丝马迹必然会被人怀疑自己来南朝的目的,至少她身后这个拿着纸笔监督她这个监军的人肯定不会袖手旁观,如此一来,她来南朝委曲求全,做出的努力将会功亏一篑。
真是……左右为难。这场战役来得蹊跷,简直是太不合时宜了。私心里,她还是希望北朝能大获全胜的。不过也许败了背后的人也会消停些?
阳琮刚到此没几日,南朝频频胜利的消息就堆满了她的桌子,这日听说北朝军队战败,逃入了避天谷,她当即就惊得跳起来。
那可是个只进不出的地方,并且到处都是料峭的山石,没有食物来源。逃入避天谷,这不是自寻死路吗?诱敌深入也不是这样玩的吧?虽然败了这么多场,可那也是数万活生生的人啊!
她坐不住了,却不能明目张胆地去当援兵,只能摩拳擦掌露出一副极想争功的样子:“奶奶个熊,不能让他们跑了!打到他们老巢去!扬我们南朝国威!”
“大人,您是我朝的探花郎,是读书人,文雅点。”
她:“……”
阳琮转向那个表情木然的人:“你说,让北朝军队全军覆没,这是多大的军功?够让我升个几品?”
“大人如此冒进,恐怕不进反退。”
阳琮怒:“大人我好歹也是读过万卷书、行过万里路了,区区北朝几万军队,能奈得了我何?快,给我备上数千兵马,我要给他们个迎头痛击!”
“大人。”
阳琮拿过放在一边当摆设的长剑,作势要拔出,道:“谁阻拦我加官晋爵,我就和他拼命!”
“小的只是想提醒大人,这把剑您拿反了。”
“……”阳琮讪讪道,“怪不得我拔不出。”
涂大人慢条斯理一板一眼地说,“敌方可是有三四万的兵马,大人确定数千的兵马能够胜得了他们?”
“困住几日,不就成了?”
“那大人去吧。”
“嗯?”阳琮错愕,竟没想到如此就说服成功了,她几乎没有任何阻拦地就获得一支五千人的军队。转念想想,自己虽在皇帝眼里是解闷良物,但在外人眼里便是御前红人了。如此身份平日里没有颐指气使的,如今偶尔提出一次愿望,那些人难得找到一次巴结机会,自然也要满足满足她,免得她跑去告黑状。
避天谷四面环山,仅有一条四米宽的小道通入。山峦陡峭,时不时地有碎石从上面掉下来,若是有人马留在上头打伏击,倒是不错的。
阳琮带着五千精兵,雄赳赳气昂昂地进了避天谷。北朝的军队困在此地已经三天了,即便是精锐之兵,也差不多被磨成了哀兵。
很快她就看到了北朝军队,士气显然比较低迷。他们浑身脏乱,满面风尘,精神十分不济,而这几日看到南朝的人马只守不攻,也有了懈怠之心,只派了一小队的人马守在关隘之处,遇到敌袭再回去通报。
阳琮到的时候,他们整军迎接,但连日来的疲惫让他们的队形看起来歪七扭八的。他们的表情里可以看出绝望、痛苦、麻木,却偏偏没有降意,好像垂死挣扎的亡命徒一般,求生的意志不堕,灼伤了她的眼。
北朝将领段子承很快前来迎敌,他嘴唇苍白,脸上有着一道明显的血痂,狼狈极了,可在马背上,依然坐直了身体。当他看到阳琮时,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惊喜。
阳琮默默地拿着手指,在嘴角比了个“嘘—”的手势,又清咳了声,道:“废话少说,直接上,杀他个片甲不留!”
军队得令,蜂拥而上,掀起了风沙,扑在她的脸上,她不由得掩面,不想去听那战场的厮杀及血肉割裂的声音。
隔得久了,两军已经厮杀在了一起,这时她才睁开眼,瞄准了敌军将领的位置,准备纵马混入战场。
身后却蓦然有双手拽住了她:“曲大人,三思。”
他的眼里有冷意,也有警告。
“我说涂大人,你怎么老拦我砍下敌军将领首级呢?莫非是不想文武双全的赞誉落到我头上,还是你与这将领有私情?”阳琮满不在乎地笑笑。
“陛下要我保护您的安全,若是您执意要向前冲……有何损伤,事先说明,不关我的事情。”
她止住了笑,看向了他几秒,脑海里突然想起皇帝陛下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又想起仍然在京城的夜合,这跨出的第一步,似乎是个很艰难的抉择。
可是没办法,她无法对眼前的杀戮熟视无睹,只能够对现实做出最符合她心意的妥协。何况,那身陷险境的段子承算是她在北朝比较赏识的一个将领。阳琮道:“早说嘛,这肯定是不关你的事情,是大人我自己做的决定,是我贪功冒进行了吧?回京城我肯定要向陛下褒扬这些日子你监督我的功劳的。”
话毕,马鞭往马屁股上一抽,策马前行,同着段子承交锋的时候,阳琮长剑挥舞,马上一阵颠簸,她整个人从马背上滑落了下去。段子承下意识地俯身捞住她,要救她起来。她瞅准时机,凑在他的耳边道:“拿你的剑,要挟我—”
段子承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果断地按她的话做了。
“冒犯了,公主。”他架在阳琮脖颈上的剑在颤抖,那能够斩落千军首级丝毫不拖泥带水的手也是颤抖着。
“是谁下达政令,向南朝宣战?”她小声地问,感受着剑上的寒气,露出一副恐慌的神情,大声地对着仍在厮杀的南朝将士喊,“赶快后退啊!把本大人救了,必有赏赐!”
“是太子殿下。”段子承侧头回答她,然后大声吆喝,“赶快撤退,要不然我就杀了她!”
两军将士手头的动作都停下来了,双方都退回了各自的领地,彼此对峙着,战场一下子变得寂静了。
阳琮在两军之前,将一个贪生怕死、被人要挟的南朝文臣形象演绎得栩栩如生,就差涕泗横流了,若不是场合不对,她都要给自己拍掌叫好了。
阳琮早料到了两军对垒会出现这么一个情况,故而带来围剿北朝军队的将领避开了品级比她高的,如今在场的南朝将领的品级,最高不过是千夫长,权力越不过监军,又畏惧她在皇帝跟前的“地位”,即便心里鄙视,也不敢和她叫板。一见到这种形势,几个首领商量开了,但商量半天也不知如何是好。
故而一锤定音的就是那时时刻刻跟在她身边监督她,要向皇帝打小报告的涂大人了。他拍马往前行了几步,颇有几分大将之风,道:“放了他,我让你们出避天谷。”
阳琮松了口气。
涂大人冷冷地看着她。
如同所有威胁与被威胁的戏码一般,商量好了在避天谷的出口处一方交人、一方让路的程序后,北朝将领段子承一边拿剑要挟她,另一边驱着马,领着剩下的残兵败卒往避天谷外逃去。逃亡过程中,段子承歉疚道:“公主相救之恩,子承无以为报。避天谷之上,臣已埋伏了人马,他们不会太快追来。子承就算拼得性命,也必然竭尽全力,为公主杀出一条血路。”
“不,我还不想现在就走。”阳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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