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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话(第 1/4 页)

    林月桢是礼貌的、疏离的,她的笑容始终像一把彬彬有礼的刀。她前几次的出手相助,只不过是出于同情和可怜罢了。

    01

    晚上放学的时候,林叔叔开车来接两个女孩回家。

    校门口停满了来接送孩子的车,楚晚就算再怎么没见过世面,车标还是认识的,那些车无一例外都是豪车,足以见得来这所学校念书的学生大多非富即贵,家世显赫。

    林月桢依然坐在副驾驶座上,而楚晚一个人霸占了后排。

    林叔叔是个喜欢聊天却不知道如何跟小女孩聊天的人,整个行驶过程中不时问一些比如“晚晚开学第一天还适应吗”“老师和同学怎么样”“有没有交到好朋友”“中午吃得怎么样”之类的问题。得到了回答后,他又不知道如何延续下去,于是只能陷入沉默,楚晚觉得连呼吸都变成了尴尬的事情。

    诡异的气氛最终在林月桢一句“爸,别没话找话了”中归于寂静。

    楚晚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很快,林叔叔又开始了尬聊,但这次换了另一个对象:“小月,今天上课老师讲的能听懂吗?跟得上吗?初三了,节奏肯定加快了吧?有什么不懂的一定要问老师啊。”

    林月桢干脆转头望向窗外,根本不回应他。

    楚晚坐在后座上,望着林叔叔父女俩的背影,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时隔四年,在楚晚的回忆里,父亲的面孔已经变得模糊。

    她只记得父亲皮肤黝黑,身体还算硬朗。他出身农村,只有初中学历,后面来到城市里安家落户,成了工厂里的一名工人,每月领取一份微薄的工资。

    多年前查出肝硬化后,父亲便申请了提前病退,此后开始打零工,有时候甚至一天打两份工。

    他换过不少工作,有时送快递,有时当保安守门,有时在超市里打杂,帮忙搬运货物。

    在楚晚的印象中,父亲每天都很辛苦地工作,很少休息。直到他病倒,才终于有了喘口气的机会。

    她仍然记得小学的时候,每天傍晚放学,父亲都会去学校接她。

    那时他当快递员,总趁着上班时的空隙,开一辆送快递的小三轮货车在学校门口等她。他总是把车停在学校大门边上,好让楚晚一出校门,便能看到他的小三轮。

    那时天气炎热,父亲总是晒得满头大汗,他坐在车上,一边抽烟,一边举着旧报纸扇风,等待着下课铃响。

    父亲烟瘾很大,母亲时常责骂他:“有肝病还不戒烟,是不是想死得更快些?”

    每次他总是打哈哈糊弄过去,日后照抽不误。

    但往往一看到楚晚跨出校门,他便立刻掐了烟头,向站在校门口东张西望的楚晚用力招手。

    年幼的楚晚立刻奔向父亲,与他一同坐在驾驶位的长软垫上,大笑着说:“好丢人呀!”

    其实并不觉得丢人,别的同学要么结伴回家,要么要等待父母,而她每天都有家人准时接送,被同学羡慕得不得了。

    父亲嘻嘻笑着,将小三轮开得更快了些:“晚晚,晚上想吃烧鸭吗?爸爸先送你回家,下班以后爸爸去买!”

    于是小小的楚晚欢呼着,在被父亲送回家后,已经下班的母亲便会把她赶回房间写作业。但楚晚早就被父亲许诺的那只烧鸭勾了魂,看两分钟书便扔下,跑到窗口眼巴巴地盼望着父亲下班回来。

    等墙上的时钟到了点,大门一响,满头大汗的父亲便先从门外探进一个脑袋,叫一声:“烧鸭来啦!”

    楚晚连拖鞋都来不及穿,便雀跃着冲向门口,从父亲手中接过一个飘香四溢的塑料袋,打开一看,半只切好的烧鸭整整齐齐地码在袋中,还有一只肥硕的大鸭腿,她快乐地大喊一声:“耶!”

    这时,在厨房里忙活的母亲便会出来,从楚晚手中接过塑料袋,一边嗔怪着:“尽买些垃圾食品,浪费钱!”一边走进厨房,将烧鸭转盛入一个白色的大瓷盘中,浇上搭配的酱汁摆盘上桌。这道菜便成为这一晚桌上最丰盛的一道大菜。

    每每此刻,父亲总会先用筷子将鸭腿夹进楚晚的碗中,笑着说:“快吃,不然妈妈就要跟你抢了!”

    楚晚立刻像收到指令的士兵,狼吞虎咽起来。烧鸭总是那么香,鲜美的肉连着香脆的酥皮,浇上酸甜可口的梅子酱后,更是美味至极。

    母亲总会笑着责备她:“慢些吃,别噎着,没人跟你抢。”

    那时放学没有豪车接送,只有一辆小三轮货车。

    现在终于有了接送的“豪车”,楚晚却没有了父亲。

    那时候不懂,长大以后想起来,楚晚才明白,无论是那只烤得焦香冒油的鸭腿,还是那辆颤颤巍巍的小三轮,都满载着一个父亲对女儿沉甸甸的疼爱。

    父亲去世后,楚晚陪着母亲整理父亲留下的遗物。父亲的病发现得忽然,人去得也快,加上医疗保险报销,其实并没有花多少费用,反而父亲那边的楚家亲戚拿着一堆莫名的巨额账单找上门来,嚷嚷着让楚晚的母亲还钱。

    她们孤儿寡母,寡不敌众,尽管有娘家人撑腰,却也抵不过村里人的胡搅蛮缠,母亲只好答应还一部分楚家人“借”给他们的“治疗费用”,他们这才稍微收敛一些。

    楚晚记得,那天晚上,母亲打开台灯,把熟睡的楚晚叫起来,拿出一张存折给她看:“这是你爸爸这几年辛苦打工攒的钱,治病花了一些,剩下的是你爸给你攒的学费。楚家那边的亲戚一直打这笔钱的主意,我偷偷藏起来了,这笔钱绝对不能被他们抢走。”

    睡眼惺忪的楚晚借着微弱的灯光瞄了一眼存折上的数字,辨认出是五位数,鼻子一酸,立刻又要落泪了。

    楚晚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父亲明明生着病还要坚持打两份工,他虽然文化程度不高,退休金只有两千出头,但是加上母亲的工资,一家人省吃俭用,也还过得下去。

    现在她懂了,想来父亲早就知道他会有这么一天,于是想尽办法在人生尽头最后短短的几年里,拼命打工挣钱,给她们母女俩留一条后路。

    那天晚上,母亲在楚晚的书包夹层中又缝了一个更隐秘的夹层,将父亲留下来的存折和房产证用塑料袋装好,缝死在了夹层中。

    次日开始,楚晚每天背着这个书包,时刻保持警惕,连下课去上厕所也是一路小跑,回来以后先检查课桌里的书包是否还在,再摸一摸夹层的地方,确认存折也在,才松一口气。

    母亲的预感果然没错,没过几天,楚家人便找上门来,翻箱倒柜地寻找父亲留下来的遗产。

    母亲紧紧地抱着楚晚,脸色煞白地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们,而楚晚更紧地抱着怀里的书包,紧张得汗流浃背。

    他们甚至连厨房里的橱柜都翻得乱七八糟,连枕头都不忘拆开检查一遍,却唯独没有想到母亲把这么重要的东西藏在了楚晚身上。

    等母亲的娘家人接到邻居的通风报信赶过来时,楚家亲戚早已经把屋里的电视、冰箱等值钱的大件电器搬走“抵债”,只留下满地狼藉。

    看到娘家人,母亲这才松了手,她后背的衣服早已经被冷汗浸透。

    而迟钝的楚晚这时才发现,她由于过于紧张和用力,书包被捏得变了形,两只手也不由自主地抽筋了。假如她怀中抱着的是一个人,想必早就被她捏死了。

    从那天晚上起,母亲搬到了楚晚的房间里打地铺,每夜守着楚晚睡觉。

    这一年,孤儿寡母的日子过得尤其艰难。她们不敢买彩电、冰箱、空调等任何大件电器,因为一有任何风吹草动,楚家人便会立刻找上门来骚扰她们,而母亲的娘家人也无法时时刻刻守着。

    楚晚和母亲只能忍气吞声、小心翼翼,在炎炎酷暑忍受煎熬,饭菜绝对不敢放过夜,否则没有冰箱很快就会馊掉。

    在酷热难耐的夏夜,楚晚睡在床上,身下的凉席很快就被焐热,豆大的汗珠将她的头发都打湿了。

    前一日母亲刚从二手市场搬回来一台破旧的电扇,旧到了“只会点头不会摇头”的那种程度,她们想着,这种连收破烂的老头都看不上的“垃圾”,楚家人总不会再找茬了。

    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是找上门来,连这种“垃圾”都要抢走。

    楚晚这才明白,他们不是想要这些东西,而是想折磨她们母女俩,直到逼她们把父亲可能遗留下来的东西交出来,才肯罢休。

    楚晚热得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不得不将身体紧紧贴在墙面上,来吸取一丝凉意。

    过了一会儿,楚晚感觉到睡在地上的母亲窸窸窣窣地起身,摸索着出了房门。她坐起来张望,母亲不知道在客厅里找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母亲进来了,她立刻躺回床上。

    很快,一股奇异的凉风忽然吹向了楚晚。

    她悄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母亲坐在床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摇着蒲扇为她扇风。

    楚晚重新把眼睛闭起来,慢吞吞翻了个身,将后背对着母亲。

    凉风源源不断地朝她的后背涌来,楚晚逐渐感觉到舒适,呼吸也慢慢平稳下来。但是,一滴分不清是汗还是泪的水珠很快从她脸上滑下来,流进了头发里。

    楚晚很想父亲。

    自从父亲去世以后,她时常希望能够在梦里与父亲见上一面。

    但是没有。楚晚从来没有梦见过父亲。

    母亲说,像父亲这种中年去世的人,如果在梦里见到他,是不好的征兆,绝对不能和他说话,否则会带来坏运气。

    楚晚想,不是的,怎么会呢,那可是爸爸啊。

    如果父亲还在的话,她们绝对不会活得这么屈辱,也绝对不会受到外人的欺负,更不会担惊受怕,忍气吞声。

    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如果”的。林月桢尚可跟她的父亲赌气,可以因为嫌她的父亲烦而不搭理他,可楚晚连假设的机会都没有。

    留给楚晚的,只有一个不得不接受的现实。

    就算母亲再婚了,家中有了一个似乎可以取代“父亲”这个角色的男性长辈,即便他与她们朝夕相处,帮楚晚转学,开车接送楚晚上下学,做一个父亲应该做的一切事情,楚晚心里也很清楚,那是别人的爸爸。

    她的爸爸已经去世了,她永远都是一个没有爸爸的孩子。

    02

    饭桌上,免不了又被母亲问一轮“新学校怎么样”“老师讲课听得懂吗”“和同学们相处得怎么样”,楚晚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回答着,好让母亲放下心来。

    末了,母亲还是忍不住担心:“我听说这种贵族学校特别容易出现校园欺凌。”

    “要是真有这种现象,一定要跟叔叔说啊。”连林叔叔都忍不住插话。

    “放心吧妈,谁敢欺负我啊。”楚晚一下就笑了,“再说了,我同学都很好,没人欺负我。”

    同学们是都很好,就是奇怪的人比较多。

    尤其是当她遇到一个奇怪的人时,就忍不住去关注他。

    比如……

    半个月后的某天中午,在学校餐厅排队买饭时,楚晚又遇到了温宁远。

    他与几个男生一起坐在餐桌边上,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楚晚打好饭后,一转身就看到了他。

    正巧是中午放学后的用餐高峰,餐厅里挤满了学生,一旁的苏雁梨正端着盘子四处张望着寻找座位。

    带着自己也分不清的是无心还是刻意的情绪,楚晚犹豫了一下,用下巴点了点温宁远他们旁边的空桌:“要不,我们坐那儿吧?”

    “咦,那儿有空位啊?走。”苏雁梨顺着楚晚的指向望了望。

    两个女生端着餐盘一前一后地走到温宁远旁边那桌坐下。

    旁边忽然来了人,原本正在吃饭的温宁远下意识地往旁边看了一眼。

    楚晚原本有点心虚,但温宁远好像并没有注意到她,又投入到热烈的聊天中。

    她一边佯装镇定地吃饭,一边竖起耳朵偷听他们的聊天内容。

    其中一个人突然故作正经地清了清嗓子:“咳咳——今日温公子日常新闻速报。我校知名在读学生温宁远同学,于今日上午十点二十四分,在语文课堂上熟睡。”

    “这算什么‘新闻’呀,来福,你这速报可越来越‘水’了。”旁边有人插嘴。

    “嘘——听我说完。”被称呼为“来福”的男生竖起食指,一脸高深莫测,“如果是普通的熟睡,我不提也罢,但——我们温公子是普通人吗?”

    “那他怎么了?”

    “赶紧说!别卖关子!”

    在话题当事人越来越黑的脸色和来福手舞足蹈地描述中,一幅奇景展现在了所有听众面前。

    温宁远是双语班的,双语班的学生将来都是直接出国的,所以课程会比普通班的学生更为繁复。

    如果要用一句话描述他的语文成绩到底有多么烂,那就是“语文测验分数x2≤英语测验分数”。

    试卷上五道共计五分的文言文填空题,温宁远只能拿一分。每次上语文课时,他总是会打瞌睡。一开始语文老师会很生气地叫温宁远站着听课,但自从发现温宁远站着也能睡着以后,她彻底放弃了温宁远。此后在课堂上视温宁远为空气,只要他不扰乱课堂秩序,爱干什么就干什么。

    从此,语文课成了温宁远一天当中补觉的专属时间。

    今天上午的语文课,老师讲解上次测验的文言文阅读理解部分,在一连串的“之乎者也”中,温宁远的头在半空中点了又点,终于无可奈何地睡了过去。

    坐在他周围的同学对此早已习以为常,都埋着头在做笔记。

    突然,教室某处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原本正背对着同学们在黑板上板书的老师吓得粉笔折了一截,同学们纷纷探出脑袋望向声源处,肇事者的座位却空无一人。

    “温宁远呢?温宁远去哪儿了?”老师因温宁远突然消失的奇异场面而慌了神。

    话音刚落,只见一只手慢悠悠地从课桌下伸出来,撑住了桌面。随即,一张写满茫然的脸从课桌下探了出来,脑门上还带着磕青的痕迹。

    整个课堂静了一秒,随后爆发出哄堂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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