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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智者胜(第 3/4 页)

    这时,金千石道:“统领,就是那个。”

    他指着一个箭楼。我抬起头,却见箭楼上伸出一个长长的竹筒。

    “那是什么?”

    金千石道:“上去看看便知。”

    他走了上去,我刚踏上一步,却觉肩头又是一阵痛,身子也晃了晃。金千石跳下台阶,扶住我道:“末将该死,忘了统领伤还没好。”

    我道:“没什么大碍的,多谢金将军了。”

    我说没什么大碍,一半当然是要强,另一半倒也不是虚言。那个医官叫叶台,是天机法师的再传弟子。张龙友的上清丹鼎派崇尚炼丹,也炼出一些药来,清虚吐纳派不尚炼丹,不过他们更注重医道。虽然飞升为主,医道为辅,可清虚吐纳派中却有些人本末倒置,反而将医道置于首位了。叶台的医术便源出那一派,因为在军中,对伤科尤有心得。我伤得不轻,但今天已觉疼痛中有点痒苏苏的,那是伤口的愈合之兆。路上我向金千石问问劳国基所定之计,他也知之不详,只知中军正在准备,在各军挑选身材矮小的死士,也不知有什么用。

    走上箭楼,有两个小兵正坐在边上。见金千石和我上来,他们一下站定,道:“金将军。”

    金千石道:“这位是新来的龙鳞军统领楚休红将军,你们前来参见。”

    那两个小兵也唬了一跳,齐声道:“楚统领好。”

    他们话虽如此说,脸上却依稀有点不服之色。那也难怪,右军沈西平统军时,独立性很大,很多人都只知沈西平,甚至不知有武侯。我一个外人来统领沈西平精锐中的精锐,自然有些人不服。武侯也因为右军有点尾大不掉,才会借这名目来让我统军吧。

    金千石道:“这是薛妙手做的,他取了一个名字叫望远镜。”

    望远镜?我看了看那东西。那是一个很粗大的毛竹筒,搁在当中一个架子上。因为太长,有一半伸出了箭楼。两头不知镶嵌着什么,有点亮闪闪地发光。金千石扶住了那望远镜,道:“统领,你在这头看。”

    我走到那一头,往里看了看。

    乍一看,有点模糊,但马上,我看见了一片营帐,有一根光秃秃的旗杆伸在面前。看样子,那营帐只竖在几十丈开外。尽管模糊,却仍能看清。

    那是什么人的营帐?我不禁一阵狐疑。

    这望远镜正对着西南面,几十丈外,也就是南门的西北面。可那儿明明是一片空地,蛇人攻击也一向只攻南门,并不曾攻到西门来。

    “那是什么人的营帐?”

    金千石道:“蛇人的。”

    “什么?”

    我大吃一惊。蛇人还在数里之外,可从那竹筒里看来,却近了好几倍。怪不得那叫望远镜呢。我又凑上去看了看,果然,看得到在那营帐前,有一片树林,正是蛇人营前的树林。

    金千石在一边道:“昨日晚间,我们在树林外一直等着秦权的信号,却一直等不到。还好薛妙手早上看见了统领你在那旗杆顶上,我们立时出发接应,碰到了你那个正急得不可开交的护兵,他们正好有那种可以发火的药。本来我们还怕蛇人冲出来不好对付,准备血战一场,豁出命去也要保住沈大人首级,正好合兵一处。哈哈,这一仗也算打得最痛快的,我们无一人伤亡。”

    他说得眉飞色舞,那两个小兵也听得神驰目移,我却仍在看着那望远镜,心中暗想着:不要说没有伤亡。秦权他们几个龙鳞军便已战死,我的前锋五营的神箭手谭青也死在蛇人阵中了。

    这时,忽有人叫道:“楚将军在这里么?”正是祈烈的声音。

    金千石停住话头,从箭楼边探出头去,道:“在这里。你们是什么人?”

    我放下那望远镜,也到了箭楼边,却见祈烈和仅存的几个什长扛着一包东西过来。一见我,祈烈叫道:“将军,你在这儿啊。”

    他冲上箭楼,在我跟前一下跪倒,道:“将军,你可安好?”

    我的左手还用绷带吊着,只是用右手拍拍他的肩。他的软甲上已挂上了百夫长的记号,我笑道:“你升了?”

    祈烈道:“路统制任命我为五营百夫长了。”他的话语也有按捺不住的得意。他今年只有十九岁,过年也才二十。升到百夫长,比我那时当百夫长还年轻。我笑道:“好好干。”

    祈烈道:“对了,你的营帐在哪儿?君侯劳军,赐给前锋营每人白米十斤,我把这些带给你。”

    我看了看金千石,他有点尴尬。龙鳞军此役功劳也不小,却不曾有什么赏赐。毕竟,前锋营是武侯嫡系,不比龙鳞军。

    我道:“金将军,请你把这白米带到伙房,晚上给弟兄们煮粥喝。”

    攻破高鹫城,得到的粮食却不多,我们平常的伙食只是些粗糙的干饼。虽然每个人都拿了一大堆财物,但现在换不了吃喝,高级军官偶尔才有点白米吃。武侯赐给前锋营每人十斤白米,一下子要拿出一万多斤来,也算大手笔了。这堆米准不止十斤,三十斤都有了,恐怕是祈烈他们从自己的犒劳中省下来添进去的。

    金千石有点呆,道:“这个……”

    我道:“什么这个那个,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我扭头对祈烈道:“来,请兄弟们到我营中歇歇去吧。”

    一进营帐,祈烈不禁赞叹道:“哎呀,将军,你现在住得可真不错。”

    的确,右军攻破的西城是高鹫城中最富庶的,龙鳞军的待遇比前锋营还要好。我们坐下后,我道:“小烈,君侯要发动反击么?”

    金千石知道得不多,但这次反击,前锋营必定知晓内情。祈烈道:“是啊。劳将军曾见你坐着风筝从那蛇人营中飞出,他献上一计,做许多火药包,让人在风筝上扔到蛇人营中,要以火攻取胜。”

    怪不得要矮小的死士,也把薛文亦调去了啊。我不禁赞叹劳国基的智谋。现在是初春,正起东北风,风刮向西南,也正好到蛇人营地上。在平地上攻蛇人,只怕胜算极微,但这般火攻,居高临下,便是蛇人已不是很怕火,它们也非一败涂地不可。只是这条计策也太过凶险,那些到蛇人营上空掷火药包的死士,生命也都系在一根小小的绳子上,只怕会有一多半回不来了。

    我道:“几时出发?”

    祈烈道:“已调动所有工匠正在加紧做那种大风筝。右军的薛工正说,到晚间最多只能做出五十个来。”

    我道:“五十个人?那火药够么?”

    “张先生道,北门外那火云洞便出产硫黄,硝粉却可在那些旧墙上刮取。准备每人携带一斤火药,再带上一个木桶的那种能烧起来的酒,这些却并不难办。”

    我想了想,也觉得这计划的确很是可行。火药的威力我们都见过,加上那种一碰火便燃起的酒,神仙也逃不脱了。武侯也实在抗拒不了那种一举击溃蛇人的诱惑吧。只是,在内心里,我却隐隐地觉得有点不妥,可实在说不出来哪方面有什么不妥。

    说了一阵话,与祈烈分手了。送他们出门。金千石又带了些龙鳞军残存的军官来见我。龙鳞军编制分前、后、左、右、中五哨,每哨设哨长一名。经过那次大败,龙鳞军五哨哨长只剩金千石一人了。

    辞别了他们,回到帐中,那两个服侍我的女子已侍立在一边,道:“将军,请用餐。”

    桌案上,放着两碗热气腾腾的白米粥,还有一些煮烂了的干牛肉。干牛肉本是从京城里带出来的食物,又干又硬实在没什么滋味,煮烂了却也有些香味。我一只手端起碗,想要喝,可烫了点,另一只手又动不了,正有点不知所措,一个女子端起碗,另一个用一个小勺子舀起一勺喂给我。以前在前锋营中,祈烈当我护兵时也曾给我端过碗,但他端碗实在不能和女子相比,怪不得注重享受的龙鳞军要用女子来服侍吧。

    香甜的米粒入口,只觉得与平时吃的那些干饼实有天壤之别。这种白米粥在京城里本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南方出米,更不是稀奇东西了。只是如今战火纷飞,能吃到这个,实已是极大的享受了。我忽然想到,被拘禁在国民广场中的那些城民不知能吃到什么。

    刚吃了两口,我忽道:“你们吃过了么?”

    一个女子有点局促,道:“将军,我们……”

    我此时才注意看了看她们。她们一模一样的脸上,都有点憔悴的神色。我道:“你们也吃吧。”

    那两个女子互相看了看,那个端着碗的女子把碗放在桌上,另一个把勺子放在碗里,两人同时跪下道:“将军,我们不敢。”

    我道:“有什么敢不敢的。你们平常吃什么?”

    她们面面相觑,半天,一个才道:“以前,金将军给我们那种干饼。”

    想象着她们吃那种难以下咽的干饼,我不禁失笑。她们不知我笑什么,都有点害怕,我道:“再拿两个碗来。”

    她们拿出两个碗,我把两碗粥分成三碗,有意把一碗留得少点,道:“来,一人一碗,不够的话把干饼泡在里面,好吃点。”说罢,把最少的那碗拿到我跟前,从怀里摸出一块干饼,道:“来,帮我撕碎了泡在里面。”

    吃罢了粥,我只觉身上也舒服得很。她们两个已去歇息了。恐怕,被俘后她们从来不曾有过一天不担惊受怕的日子吧。虽然她们还有些怕,便多少面上已有了些笑容,他们还告诉我,一个叫白薇,一个叫紫蓼,是共和军中一个中级官员的孪生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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