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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一叶扁舟轻帆卷(第 4/4 页)

    瞧着仍旧像个好人。但南舟暗暗提醒自己,那个弟弟无法无天的做恶,做兄长的即便没有推波助澜,怕也是放任自流了。总归不是什么好人。小的是笑面虎,大的是冷面罗刹。这样一想,“阴戾”两个字再适合他们兄弟不过,大的阴,小的戾。不晓得最大的那个如何,听说也是狠辣的。是啊,不狠辣,裴家走不到今天这步。那些军阀们来来去去,多少人家兴亡不定的,裴家却越发有势力有钱起来。可不就是杀人放火金腰带。

    同坏人打交道,总要揣着十二分的小心。

    “裴二爷。”她声音不卑不亢。

    裴仲桁点了点头,并未同她寒暄,叫了丫头准备早点。不一会儿昨夜的东西撤下去,热腾腾的早点端上来。精致的点心和红豆圆子,散着香气。

    “九姑娘先吃点东西再慢慢说。”态度是不温不火的,声音有些嗯哑,但还是温润。让人觉得他这里是有道理可说的。

    南舟肚子空空的叫着,但裴家的东西她说什么是不敢碰的。

    “昨天我同裴四爷达成了协议,这是字据,一式两份。只是四爷说要等二爷拍板。”说着,将纸递给了裴仲桁。

    裴仲桁还不知道南舟过来的意思,也没人同他细说,原想着不过是求着免除或者消减债务。垂目一看,纸上娟秀的钢笔字,从裴南两家恩怨说起,一桩桩一件件,及至所有债权债务、被夺的家产市价、还款计划,事无巨细,滴水不漏。末尾有她的名字,南舟。

    他面无表情地看完了,南舟等着他同自己讨价还价或者否决。没料到裴仲桁却是立刻掏了笔,在纸上签了名。现在“南舟”的旁边,并排了他的名字,“裴仲桁”。然后他递回了一份给南舟。

    南舟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却没料他这样爽快,反而一时语塞。

    “九姑娘,时候不早了,就不耽误你了。泉叔,送客!”

    南舟从裴家出来的时候还有些云里雾里。直到听见阿胜的哭声才晃过神来,自己竟然全首全尾的出来了!

    裴仲桁见她背影消失在游廊里,下颌渐渐收紧。刚才签了字的字据抓成了一团扔到了地上。他迈出了正厅,快步往裴益的院子走去。

    顺子在裴益房前等着伺候,远远见裴仲桁走过来,面色阴鸷,心里就是一惊。虽然裴益喜怒无常,脾气暴戾,但摸透了脾气倒是好相处。家中大爷现在修身养性,近年来也不怎么出来料理,全是二爷掌舵。但二爷看着温文尔雅,却是最难揣测。顺子的心这会儿高高提起来,强挤了笑脸,笑意还没到腮帮子上,就见裴仲桁随手解了自己的皮带,握在手里,迎面抽了过来。

    顺子哀嚎道:“二爷、二爷,您息怒……”

    “你们看着老四不知道规劝,整天撺掇着他惹事!”

    顺子被打的不敢还嘴,好在不过只抽了一下。裴仲桁丢下他,转身踹开了裴益的门。

    床上的两个光溜溜的人惊醒,女人尖叫着找衣服。裴仲桁只盯着裴益看,目不斜视,“滚出去。”女人吓得抱着衣服跑了。

    裴益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一皮带已经抽在身上了。他下意识握住皮带,正要发火。但看清了来人,立刻松开了手,咧开嘴笑,“二哥你回来啦!”

    话没说完,皮带一下接一下抽过来。裴益也不躲,只是干嚎,“哎呀二哥,你好好的打我干什么啊,快停下来啊。疼那!”

    裴仲桁连抽了十几下,直到裴益身上红痕一片,他胸中那口怒气才消下去。扔了皮带,人到一旁撑着桌子猛灌了几口凉水。

    “我这一年不在家,你都干了什么好事?跟你说过多少次,你随便找什么女人都行,就是不能祸害良家妇女。你快活一晚上,人家要陪上一辈子。”怒其不争的失望。

    裴益被他打懵了,听他这样说,猜到说的是南漪的事情,忙辩解道:“二哥二哥,我错了,你别生气。那南家的丫头,是他哥塞到我床上的。我又从来没碰过黄花大闺女,不是稀罕嘛!就她一个,真的,没碰过别的!”

    裴仲桁转过身走到他面前,双手插兜,垂目漠然地看着他。

    裴益突然想明白的事情的来龙去脉,怕是南舟在他面前说了自己的坏话。“我要是不听你的话,昨天晚上就把那臭丫头办了,怎么会让她有力气在你面前嚼舌头?二哥二哥,我是想着南漪反正睡也睡了,陪谁睡不是睡呢?我给钱的,一次从债上划掉几百呢,不是白嫖……”

    裴仲桁又是一个巴掌抽过去。

    裴益被打得脑袋差点撞了墙,但还是笑眯眯地,没皮没脸的凑过去,拉拉他的手,“哥啊,你别打我了,打狠了你自己又心疼。瞧你这又瘦了,别累坏了身子,不上算。我自己打自己成吧?”说着左右开弓抽起自己来。

    裴仲桁人又冷静下来,叹了口气。裴益知道他火气消了,笑着跳下床捡了皮带,舔着脸给他系上,“二哥这腰长的好,也不知道以后便宜了哪个女人。”

    裴仲桁冷冷瞪了他一眼,裴益也不害怕,直往他身上凑,“哎呦,哥,我腰疼,屁股疼,你给我揉揉?”

    “你少碰点女人腰就不疼了,年纪轻轻的,整天这上头用力气。”

    “谁像二哥你佛爷似的没情没欲,整天抄经都快成和尚了。人家力气多没处使嘛,现在又不像从前,不快活的时候还能打打杀杀灭灭火。是你叫我管住脾气的,那我火气不撒出去脾气就大嘛……对了,昨儿那大鼓书娘真够劲儿,要不要叫她来给你泄泄火?”

    裴仲桁不搭理他,心头却泛着苦。这个弟弟从小就出去闯生活,受过太多苦。因为长得漂亮,没少被男人欺负,也被女人欺负。人长大了,便也是在欺负人时寻求一点平衡和痛快。

    裴仲桁叫下人拿了药酒和纱布。四爷挨打不是头一遭,这种东西家里备得向来齐全。一会儿东西就捧过来了。裴益照常脱光了,光着屁股趴在床上。

    床上一股脂粉味儿,裴仲桁嫌不干净,三两下把被子扯了扔到一边。“别尽往家里招不三不死的女人,真离不了女人,索性正经娶个太太。”

    裴益扭头,“二哥都没娶,轮不到我娶。娶老婆回来管我吗?这个我可不听你的。”叹了口气,他又趴回去,“再说,到哪儿找个像大嫂那么有情有意的?都是见钱眼开的婊子,要不就图我好看。你说我的脸要花了,又没钱,当天晚上就得跟野男人跑喽。”

    裴仲桁不说话,太心疼他,默默给他处理身上的伤。他心里也像是被人抽了一顿鞭子,只是疼,瞧不见伤处。

    “对了,那丫头写的什么东西,密密麻麻好几张纸。”裴益突然想起这个。

    裴仲桁一条一条说给他听。裴益听罢恶狠狠道:“果然是那臭丫头阴我,告黑状。看回头我不收拾她!”

    裴仲桁手下一用力,裴益“嗷”了一声,“哥你轻点儿啊!”

    “我再跟你说最后一遍,你该怎么要钱就怎么要钱,冤有头债有主,以后离南家的女人远点儿。”

    裴益不耐烦地应承他,“好了好了,我答应你,我发誓还不成吗?不过,要是他哥再把他妹子剥光了扔老子床上,老子可不管。”

    “整天在谁面前逞老子呢?”裴仲桁在他屁股上轻拍了一下。“好了,把裤子穿上。”

    裴益笑嘻嘻地翻过身,套上了裤衩。“哎,我说哥,你还真同意那丫头的提议了?照我说,叫他们今天就滚出宅子,明天就还钱。拿不出钱,男的送去当龟公,女的扔进窑子卖!”

    裴仲桁手上全是药酒的味道,喊了下人端了水来净手。他的头发都乱了,垂到额前。目光垂在水盆里,一遍一遍地洗手。声音波澜不惊的,“老四,报仇不是非要这样报的。逼急了,狗急跳墙就没什么意思了。见过猫怎么抓老鼠的没?拍一爪子,松开叫它喘口气,然后再拍。玩够了再吃——一辈子那么长,何必急于一时?”

    裴益搔搔头,好半天终于顺着二哥的花花肠子走了一遍,想通了。然后往裴仲桁的腰上一掐,“哎呦,二哥真是的,你可太坏了!”

    那边南舟脚步虚软,也走不得路。现在一个铜子儿都要省下来,阿胜半蹲下来拍拍自己的背,“九姑娘,我背你回去!”

    天快大亮了,街上的人也渐渐多了。他们从小一处长大,没什么男女大防的心思,但南舟瞧着他这一晚上大约也不好过。摇摇头道:“没事,咱们慢慢走走。”

    两人才走到街头,后边驶过来一辆车,不偏不倚地在他们旁边停住了。泉叔从车上下来,毕恭毕敬地拉开车门,“九姑娘,我们二爷派我来送您一程。”

    对于泉叔的印象,南舟脑子里是很模糊的,阿胜却是认得的。周泉是从前南家的管家,周氏不在后,南老爷听信谗言怀疑他手脚不干净,打折了腿赶了出去,昌叔这才成了下任管家。没想到消失了很多年,再回震州,周泉竟然成了裴家的大管家。阿胜觉得他是二姓家奴,是叛徒,对他就没有好脸色。

    泉叔知道她不会轻易上车,缓声道:“九姑娘就当我还一点夫人当年的恩情,就是冲着夫人当年的看重,周某也不会害姑娘。”

    南舟确实走不动了,见泉叔彬彬有礼,态度也诚恳,不像个恶徒。裴家人想耍花样,刚才在宅子就动手了,不需要等到现在,便谢过他上了车。阿胜不敢叫她一个人坐车,虽然板着一张不乐意的脸,还是同南舟坐在了一起。

    南家的门房老刘一直在大门那里张望,直到看到南舟和阿胜下了车,这才兴冲冲地跑去里头通传。阿胜和南舟相扶着进了正厅,南老爷这会儿不在,只有眼睛肿得像桃子一样的十姨太和一脸幸灾乐祸的三姨太。

    见到南舟,十姨太走上前两步,期期艾艾的又是盈满一包眼泪水。南舟摆摆手,“十姨娘您先放宽心,那个裴四答应不会再为难漪儿了。”

    十姨太扑通跪下,头磕得嘣嘣响,“谢谢九姑娘,谢谢九姑娘……”

    南舟心生羡慕,虽然是个软弱的娘,可为着孩子的心却是全心全意的。她将十姨太扶起来,自己也没多少力气,随便捡了张椅子坐下喘气。

    三姨太摇着扇子,打量南舟发乱钗斜,刚才走进来的时候双腿僵直,便是讥笑道:“哎呦,我说九姑娘也真是舍己。南家陪上一个姑娘的清白还不够?人家又没看上你,你巴巴地跑上门叫人去糟蹋。知道的,知道你爱护幼小;不知道的,还不当你是天生下贱胚子?”

    南舟气得胸闷,站起身抬手抽了她一个耳光,“你算什么东西?看你年纪大叫一声姨娘,你算哪门子的娘?别忘了我娘才是南家明媒正娶的当家太太!”

    三姨太吃了亏自然是不肯罢休的,又同她骂起来,越骂越难听。南舟一怒,解了短袄的大襟,露出里头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白凌子,“我清清白白的去,也清清白白的回!你再敢乱嚼舌头坏我名声,你马上就走。爹当不了家做不了主,这个家就我说了算!”

    三姨太这下禁了声,只管小声嘀咕不再大放厥词。南舟扫了屋子里的人一圈,“都先去吃午饭吧,回头我有事同大家说。”

    南舟回了房间,把外衣脱掉。白凌子缠得太紧,尾端还叫她缝上了。这会儿拿了剪刀再剪开。扯掉白凌子,人才缓过一口气。低头一看身上勒出的红印子,不少地方已经起了痱子,又痒又难受。她一肚子委屈无人诉说,只能把自己浸没在水里,边洗澡边哭。等到哭够了,再换上衣服去了前厅。

    一大家子默默吃着饭。这些日子伙食越来越差了,也都没什么心思吃饭。

    南老爷一见南舟就发火,三姨太端着的碗也被打碎了。南舟不理他,自顾自吃。粗茶淡饭,难以下咽。但还是强迫着自己吃,吃饱了才有力气说话。

    等到众人都放下了碗筷,南舟这才开口。“我已经同裴家人谈妥了,过几日我们就搬家。大哥欠下的钱,可以分期还给他们。他们也答应了不会再找咱们家人的麻烦。”

    三姨太眼睛一瞪,“搬家?搬到哪里去?我们这么多人,住哪里去?放着大宅子不住,住哪里?”

    “这宅子已经叫大哥抵给裴家了,你们不会不知道。既然不是自己家,自然要搬出去。今天我会和阿胜出去找房子。裴家人给了三天时间。不管怎么样,三天后我们就搬家。”

    说完她就出去了,丝毫不理会三姨太身后的谩骂。

    南舟先回了房,刚要换衣服,十姨太就扶着南漪过来。南漪人还很虚弱,脸色苍白,双唇也没什么血色。见到南舟,南漪什么也没说,直接向她跪了下去,“九姐姐,大恩不言谢,来世结草衔环报答姐姐。”然后磕了三个头。

    南舟把她扶起来,“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不要想太多。你才十六岁,未来的路还长着。”

    南漪双唇几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垂下眼睛点点头。

    十姨太扶着南漪回去。南舟换了衣服出去,又把家里的下人集在了一处,不过一个门房,一个阿胜,一个粗使婆子,两个小丫头。南舟略略一说,门房婆子和丫头都表示愿意回老家去,只是南家还拖欠了三个月的工钱没给。南舟准备了四个月工钱给他们,人各自散去,阿胜却没拿工钱。

    “阿胜,你还年轻,出去随便到哪里找点事情做都能糊口饭吃。只要有点上进心,总能过得不错。”

    阿胜抹了抹眼泪,“九姑娘,我不走。我在南家宅子里生的,生来就是南家人。我跟着老爷和九姑娘!”

    南舟却是有心事的样子。她根本不会在这个家呆太久,她早晚要离开的。她的学业未完,毕业后若没办法留学,她至少能去政府里考高等文官考试。她人聪明,考试向来不在话下。虽然公务员薪水不高,总算是个稳当的职业。嫁人的事情,从来没考虑过。再往后如何,她总可以徐图缓进。总之,她是没打算把整个南家的债和人背在身上的。

    南舟见劝解无用,还是叫他把工钱收下。阿胜还要再推辞,南舟直接放进了他口袋里,“这是我自己的钱,你收下。往后怕是什么工钱都发不出来了,一大家子可就靠你一个人了。你总得有点钱买点吃的,不然你就是铁打身体也撑不了两天。明天白天咱们去找住处,晚上回来整理行李,有的你忙的。”

    阿胜抿了抿唇,觉得她的话有道理,便不再推辞。

    南舟见他走了,长舒一口气,细细做着盘算。先寻一间住处,然后再找那些分了家的哥哥们。南家不少古玩字画,随便拿一个卖了也够吃个半年。这债是老大欠下的,就该老大还,不该让老实人跟着受苦。还有那些亲戚,南家鼎盛的时候,谁没受过南家的恩惠,谁没从南家生意里捞过油水?这时候不能叫他们站干岸。

    南舟边合计边在园子里漫无目的地乱走。记忆里吵吵闹闹的大宅子如今一片萧索。自离母亲世后,她的院子一直空着,东西都原封不动的在那里。小时候每次想妈妈了,便要去那院子里抱着母亲的衣服,在她床上睡一觉,就好像是被妈妈抱着一样,寻一点安慰。这次回来,一路忙得焦头烂额,还没去母亲的住处看一眼。

    路过一处庭院时,她似乎听到院子里有动静。这院子早就没人了,哪里来的动静?南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抬头看了看上面写着“怡乐园”,想起来是五哥的住处。她慢慢地靠过去,往里头探了探头。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踩着凳子正往树上扔绳子。

    她先是吓得心头惊颤,待细看,认出那纤柔的背影是南漪。这是来寻死来了?也是,五哥就是三姨太的儿子,当时为了护她被裴家人打死的。

    南舟气不打一处来。她默默走到南漪身后,看她笨拙地终于把绳子挂上了树枝,然后打了一个结。缓缓把绳结套在自己的脖子上,似乎在犹豫什么,一直没有踢脚下的凳子。

    南舟听见她低低的哭泣声。

    “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南漪不料背后有人,吓得一哆嗦,人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待看清了是南舟,南漪乱跳的心才落回原处。又羞又难过,抱着膝盖哭了起来,“九姐姐,对不起,对不起……”

    南舟一肚子想要骂醒她的话,可看她的样子心里很是不忍。如果六年前被裴益玷污的那个是自己,大约也是会想到这一步的吧。

    南舟走到她旁边,也不管地上不干净,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她把南漪的头揽了揽,轻轻抚摸着她的背。清瘦的女孩子,身上根本没什么肉,她弓着身体缩成一团。南舟能清晰地摸到她如珍珠的一节一节的脊椎。

    “你还不到十七岁呀……”南舟轻轻地说。如果她自己不想活,就算捆到床上一辈子,总有寻死的法子。

    “九姐姐,我真的没脸活下去了。现在他不会来找我了,我也没有活着的理由了。五哥是我害死的,我赔一条命给他。”

    南舟由着她哭,抚着她柔软的头发。她同兄弟姐妹亲情都薄,可到这种时候,骨肉里的血缘却叫她有一种天生的责任感。

    “何止是你赔上命,怕是你今天走了,明天十姨娘也会同你一起的。与其这样,不如你们约好了一起死算了,黄泉路上好歹也有个伴。”

    南漪的脸从手臂中抬起来,凄惶无措。南舟看得不忍,把头偏到一边。看着荒凉的院子,她轻轻道:“我娘死的早,没娘疼。虽然是嫡出的女儿,好像比你们都风光,其实不知道多羡慕你们亲娘都在身边。苦点累点委屈点,也没什么。

    娘死了,昌叔也没了,五哥那么温和的一个人也没了。现在你也不打算活了,估计十姨娘也要没命了——十一,你说这世道怎么会这样?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可是我就是不信这个邪,我不信老天不给好人一条活路。

    你想死我不拦你,你受的苦旁人体会不到,说再多也没用。只是你甘心吗,你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去死的那个是你呢?既然死都不怕了,怎么就不敢活一活?大不了不就是一个死吗?”

    南漪闻言似乎心有所动,紧紧盯着南舟。南舟这才把脸转过来看她,抹掉了她脸上的眼泪,“十一,你要不要信姐姐一回?试一试,看到底能不能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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