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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青山曾有几人归(第 2/4 页)

    南舟扫了眼报纸,只是一笑了之,“阿胜,裴家和咱们家可是有世仇的。”何况江誉白不会相信那些,她又有什么好往心里去的?

    交船前几日南舟有些余闲,便可以专心去寻一处校舍来安顿那些孩子。看了几处要出售的校舍都不大满意。这一日做地产交易的经纪人兴冲冲领着南舟去看一家校舍,直说包管她满意。

    新这学校校址离码头不远,位置、价格都合适。到了地方,南舟先粗粗看了一遍,无论地段、大小,校舍现状,各方面确实都满意。她一边看一边设想这间可以做教室、那间可以做工房,忽然从后院走出两个人,一位是有些年纪的老人,另一位是个二十来岁的摩登小姐。她一头电过的长头发随着步伐微微跃动,瓜子脸上噙着轻且柔的微笑,似乎是在安慰老人,老人不住地点头。

    经纪人走上去同那个小姐打招呼,“沈小姐,这么巧?”

    沈丹妮停下脚步,客气地冲他点点头,“王先生。我过来看看学校。上次听陈伯说有一处漏水了,我过来瞧瞧修得怎么样了。”沈丹妮也看见了南舟,虽然不知道她是谁,还是礼貌地颔了颔首。

    经纪人忙给两人介绍,“沈小姐就是房主,这位南小姐正有要买学校的打算。”

    沈丹妮一听,来了兴致,“真的吗?不知道南小姐买这个校舍是打算做什么的呢?”

    南舟确实很喜欢这里,便很详细地将学校的用途娓娓道来。沈丹妮面露欣喜,当即愿意降价出售。两人一聊,才知道这校舍本是沈丹妮堂兄所有。她这位堂兄一心要做教育先锋,但因为教学思想太过先进,课程设置什么的也不同于旁的学校。开始还有些学生,后来家长都觉得这校长有些离经叛道,怕孩子被教坏,便陆续退学了。她堂兄甚至还发钱来寻学生,但也没支撑住多久。她堂兄对于教育一事心灰意冷便出洋留学了,临走前托付她给校舍寻个肯做教育的买家。因为地段好,不少人都想拿来做生意,沈丹妮一直记得堂兄的托付不肯卖。今天寻到合适的买家,就是降价也觉得值得的。

    学校里只有陈伯一个看门的校工,一直在学校里做事,沈丹妮也希望南舟能继续留他做校工。陈伯虽然有五六十岁,但人身体硬朗又勤恳,简单的校舍维护他都做得来。南舟正需要这样的帮手,自然不会辞退他。

    待过户手续完成后,南舟先请陈伯清理出两间校舍做宿舍,男生一间女生一间,然后把小庆和小喜接了过来。一排平房、一座两层的楼房左右相对,有十来个房间。中间有一处极大的空地可供学生活动。后院还有一排平房和一个很大的花园,若开垦出来种菜、养鸡,便可以解决学生日常饮食。南舟想着房间充足,往后也不用专置铺面,她可以在这里一边教孩子一边办公。

    虽然学校基本的家具都还在,可年久失修还是要添不少东西。南舟最不耐烦挑东西,南漪却爱张罗这些事情,连着陪南舟跑了几日,非但不觉得累,反而得到了许多乐趣。

    这一日两人又去街上,定了些粉笔、纸张等教具。从商店里出来,南漪展开了手里的清单,“姐姐,等下我们去布店买些棉布做床单。回头到了冬天,那些孩子都得盖棉被。趁着还有日子,我和母亲可以先做起来。对了,你不是说给那些女孩子找点可以赚钱的活计吗?我昨晚仔细想了,母亲没旁的本事,绣工那是一等一的好。回头叫她去学校里教孩子们绣花去,好过在家里听三姨太编排。”

    两人边说着话,边寻平价的布店。路过鸿翔布莊,南漪低声笑道:“我母亲上回来鸿翔给姐姐挑了最好的丝绸,已经给你绣好了一对鸳鸯枕头了呢。还有百子被面,我和母亲也绣了一半了。等被面绣好了,母亲说再绣个荷花帐子,包管和姑爷和和美美一辈子!”知道南舟谈恋爱后,南漪母女俩也合计起来,南舟没有母亲替她预备这些嫁衣,她自己又不会绣,便悄悄给她预备下了。

    南舟被她打趣的红了脸,伸手要去掐她的脸。说说笑笑间南漪不小心撞上了个刚从鸿翔布莊里出来的人身上,南漪忙转身道了句对不起。

    那人正是梅氏的丫头茜红。茜红厌恶地拍了拍胳膊,再一抬眼去看肇事者,只觉得眼前一亮,随即怒上心头。眼前的这个女孩子可不就是勾引大少爷的那个小狐狸精嘛!那日程燕琳给她瞧过相片,说是大少动了要纳妾的念头。看相片已经是个绝色了,再见真人,一颦一笑更是生动娇怜,难怪把大少迷得五迷三道的。这阵子大少很是冷落梅氏,梅氏整日愁眉紧锁,有时候还会以泪洗面,可不就是这个小狐狸精害的!

    茜红怒上心头,见南漪转身要走,便喊住她:“哎,你是不是叫南漪?”

    南漪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讶然回身。眼前的人她并不认识,但还是点了点头,“我是南漪,你是?”

    话还没问完,茜红忽然走上前扬手就是一个巴掌。南漪被她打得双眼一蒙,疼得眼泪顿时落下来。

    事情发生的太快,南舟都没反应过来。但见妹妹被打了,她忙走上前查看南漪,半边脸都肿了起来。她怒道:“你怎么打人!”

    “我打的不是人,打的是这个不要脸的下贱胚子!”茜红惯是盛气凌人,此时因为觉得自己占着理,分外嚣张。

    “你嘴巴放干净一点,我们根本不认识你!你当街行凶,还有没有王法?快给我妹妹道歉!”

    茜红冷笑着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忽然觉得眼熟。难怪觉得南漪这个名字耳熟,原来同常去家里的那个“南小姐”是一家人。“不认识?南小姐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我可认得你们姐妹俩。你同我们四少谈恋爱还不够,还叫你妹妹去勾搭我们大少。怎么,挤破头想进我们江家啊?”

    南舟不料她竟然是江家的人,看她穿着大约是江家的大丫头,但也没有这样侮辱人的。南舟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南漪听到“大少”两个字顿时呆住了,原来被人发现了吗?她怔了半晌,回过神拉住南舟,恳求道:“姐姐,我们走,我们走吧……”

    “我胡说八道?你问问你妹妹是不是爬了我们大少的床?瞧你们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怎么养出的女儿上赶着去做人家的小老婆?可不就是下贱的娼妇!”

    路人见几个衣着光鲜的女人吵架,都驻足围观,指手画脚。

    南舟不待她说下去,扬起手抽了茜红一个巴掌,“你也是大户人家的丫头,这巴掌教你记得管住你自己的嘴!”

    茜红虽然是丫头,但因为梅氏钟爱,从来都是她打人没有人打她的。她更是火冒三丈,“好啊,你敢打我!你们还有脸打人了!”茜红今日是同婆子一起出来的,这会儿气极了,对着婆子大骂,“没长眼是不是?瞧见我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帮忙!”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茜红的话也越说越难听。

    南漪听得浑身发冷,如坠深渊:完了,姐姐知道这件事了,天底下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情了!她感到无地自容,捂着脸分开人群跑走了。

    婆子回过神,上前去抓南舟。这婆子做惯力气活的,南舟力气再大,也不是她的对手。见南漪哭着跑了,南舟心里更着急,越是着急越挣脱不开婆子的手。

    婆子大喊,“茜红姑娘,快来教训这个小蹄子!”但话音还没落,婆子忽然感到手腕疼得钻心,她哎呦一声惨叫,原来有人拧住了她的手。她一转脸看见一张似笑非笑的脸,浓黑的细长眉,桃花眼,极其出挑的漂亮长相,只是笑得邪气,看得人心惊肉跳。

    “不瞧瞧这什么地儿?在爷的地盘上撒野,问过爷没有?”那人轻轻一扭,婆子顿时疼得冷汗淋漓,不得不松开了南舟。

    裴益不过随意一推,婆子就跌在了地上,捂着屁股嗷嗷直叫。茜红看见他眼底的厉色,知道不是善类,便收了声,也不敢去扶婆子。

    南舟对着茜红一指,“我妹妹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说完也顾不得同裴益说什么,转身去追南漪了。

    顺子带着手下冲围观的一吼,路人都吓得散开了。裴益看着南舟消失的方向皱起了眉头,然后一转身,盯住了茜红。茜红量他光天化日之下也不敢怎样,何况她是江家的大丫鬟,便挺了挺胸脯,瞪了回去。

    裴益走近了几步,歪了歪头,掏了掏耳朵,“这位大姐,刚才爷好像听到你说谁爬了谁的床来着,爷刚才没听清,再给爷说一遍?”

    茜红虽然心里害怕,却是觉得理直气壮。“说就说!她自己做下的丑事,还怕人说不成!”

    南漪觉得路上所有的人都在戳她的脊梁骨。她一路跌跌撞撞,也不知道去哪里,走到哪里好像都有人在议论她。

    南舟边跑边寻南漪,好在南漪是平日里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脚程不快,南舟追了一会儿终于是追上了她。南舟拉住她,“你别跑了,告诉姐姐,到底怎么回事?”

    南漪满腹委屈、屈辱一齐在心底翻涌,人也没了力气,只是一味地哭。南舟知道这个妹妹看着娇软,其实是个刚性子,便不敢硬逼。她放软了声音,“漪儿,有什么委屈告诉姐姐。咱们是一家人,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姐姐都在你这边,但是你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南漪听她温言软语,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等稍稍平息下来,便一五一十断断续续将事情说了出来。南舟不知道因为她的缘故叫妹妹受了这样的委屈,她心里难受地说不出话来。所以上回根本就是南漪拿自己救了她!

    “对不起,姐姐,我不知道他是江先生的大哥,不然我根本就不会……”

    江誉白的家世南舟从来没对家人细说,不怪南漪不知道。南舟心疼她,一回又一回碰到这样的事情,又气又难过。她怕南漪想不开,极力安抚下她,把人劝回了家。

    南漪当晚就发起了高烧,人迷迷糊糊地总说胡话。南舟满腔的怒火压制不住,她不停地想,南漪的事情江誉白到底知道不知道呢?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第二日南舟出门的时候就发现街坊邻里偷偷在背后指指点点。阿胜气不过,还同人吵了一架。但哪里堵得上人的嘴?南舟一咬牙,既然校舍里房间多,不如索性全家都先搬过去再说。

    这房子是从陆尉文那里租来的,自然要再找他退房。陆尉文听闻她要搬家,诧异极了。但见她主意已定,也不好多说,只问清了新地址,说搬家时一定叫他过去帮忙。

    这一日是江誉白回震州的日子,但她根本等不及第二日,当晚便去了江誉白的住处,一直等到了深夜。一听到门外的喇叭声,南舟小跑着就从客厅里跑出来。

    江誉白下了车,还没活动开疲惫的筋骨就看见了南舟。他又惊又喜,走过去把她抱起来转了一圈,轻笑道:“这么想我,今天就迫不及待地来见我啦?”

    南舟却没有说笑的意思,“小白,我问你一件事,你要老老实实告诉我。”

    江誉白看她神色郑重,也严肃了起来,“什么事?”

    “南漪和你大哥的事情,你知道吗?”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怕听到她不想听到的答案。但他的表情已经回答了她。

    “原来你知道的,你,你怎么可以不告诉我!”

    江誉白不知道怎么同她解释,只能紧紧握住她的手,“我事先并不知道南漪会去找大哥……”

    “漪儿才多大,她什么都不懂,你怎么可以放任你大哥这样欺负她!你为什么不去拦住你大哥?”她气得哭了起来。

    江誉白心里也不好受,“因为我不想你出事。你呆在监狱里,我无能为力,只有大哥能放你出去。但大哥凭什么帮我?因为我是他弟弟吗?”他无奈地摇摇头,“南舟,虽然我是江家的四少,但你也看到了,我父亲对我怎样,嫡母对我怎样。我能怎么办?”

    南舟抹着眼泪,“你知道你大嫂的丫头今天在街上怎么对南漪的吗?这是要逼死她啊!”

    “我是私生子,连庶子都不是。”他忽然轻声道。唇角浮起一点无奈地轻笑,却是浓浓的自嘲。他本不想告诉她的。

    南舟从泪眼里抬眸,讶然地望着他。

    “不到那个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会那样无用。所以我阻止不了什么,也不会去指责我大哥。而现在,你说我没有原则也好,说我忍辱负重也好,对于一切我只能忍。”

    他缓缓地说起他的小时候,从孤儿院到江家。从海外留学到归国,步步都是心酸。他从来没打算说给谁听,也没打算求得谁的一丝怜悯。但今天他想要她的谅解。她若爱他,就要知道她爱的是什么样的人,有着怎样的过去和未来。

    说这些的时候,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多少辛酸只是轻描淡写一句带过,但南舟却是心疼的厉害。她的眼泪非但没有止住,反而越涌越多。她紧紧抱住他,“小白,我不怪你。但你不要为了我去牺牲尊严做你不喜欢的事情。”

    他轻笑起来,“没有做不喜欢的事情。只是我得变得更强些,以后才不会有人欺负你啊。”

    她摇头,“你不要这样,我不想做你的累赘。如果你为了我那么辛苦,我宁可不和你在一起。”他微微笑了笑,把她拥得更紧了,“小傻瓜。”

    南漪不吃不喝躺了两日,劝也劝不住。十姨太和南舟轮流守着,生怕她出意外,最后人倒是平静了,也不流眼泪了,只是瞧着更叫人忧心。

    这夜南舟还要再守她,南漪却说:“姐姐你事忙,已经够操劳了,不用再守着我了。”

    南舟瞧着她像是好多了,便回了自己的屋。

    白日里睡多了,晚上就睡不着。南漪干躺在床上,嗓子发干。起身喝了两口水,凉水入腹,整颗心都是凉冰冰的。她的事情街头巷尾传遍了,叫家人抬不起头,三姨太也是有一句没一句的数落她。她越想心里越是难过,放下茶杯,抬眼看到针线筐里的剪刀。鬼使神差地,她颤抖着手拿起剪刀,锋利的刀锋摆在手腕上。她还活着干什么呢,她还有什么颜面活在世上?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她自小被教养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她不仅失节了,如今还闹得尽人皆知。她根本受不了这个。

    剪刀的刀锋一点一点地往下沉,割破皮肤的痛感终于让她能短暂地忽略心里的痛。只要再痛一点,明天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但这时候门栓突然被挑开了,有人一阵风一样无声地飘进来,然后转身又插上门栓。

    南漪一惊,手里的剪刀落到了地上。那人本身笑眯眯地低声道:“哎呦我的娘,终于没人守着你了!”但借着天色看到她手腕上正在滴血,他顿时愣住了,然后回过神几步冲到她面前抓住她的手腕,“你发什么疯啊?!”

    好在伤口还不算太深,还没伤到要害。裴益一手掐住她的手腕,一面到处去寻纱布,“亏得今晚爷来了,不然明天不就得看你牌位、给你上香!你真活腻歪了不是?”

    南漪失神地被裴益牵着在屋里乱转,他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东西,索性撕了她的寝衣给她把伤口缠住。他个子高,得弯着腰给她绑伤口。南漪也不叫也不嚷,只是呆呆地任他摆布。虽然他看着毛手毛脚,但处理伤口却是老道利索。

    等伤口处理好了,南漪才低头看了一眼,刺目的白叫她如梦初醒一般,她冷笑了一下,“你也是来看我这个人尽可夫的娼妇的笑话的吗?”

    裴益眉头蹙起来,不高兴她这样埋汰自己。“说什么屁话!”

    “那四爷来做什么的呢?难道要和我吟诗作赋?”

    “爷看你要什么理由,想你就来了呗。得啦,那几个泼妇爷给你教训了。你也别气啦,气坏了不值当,啊。瞧你这都瘦脱形了,本来就没几两肉,抱着膈骨头。”

    南漪羞愤难当,把脸偏到一边去,“你走,我不想见你!”

    裴益才懒得管她什么态度,伸手把她下巴捏起来端详她的脸,她脸上的肿还没消尽。他满不在乎道:“好好好,不见就不见吧,我给你脸上涂好药再走。这药是我从我哥御用老太医那里讨了好久才讨出来的,消肿最快,还能养肤呢。”他得意洋洋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瓷盒来。打开盒子,手指挖了一大坨药膏,不由分说就往她脸上招呼。

    南漪退无可退,“我有镜子,我可以自己……”

    话没说完,裴益长腿一扫,把桌子上的镜子踢到了地上,碎成了渣。然后他继续嬉皮笑脸地揉她的脸,“你就偷着乐吧,爷什么时候伺候过女人?全天下你十一姑娘是头一份儿!”

    南漪气得胸口发疼,只能狠狠地瞪着他。

    半瓶药都招呼到她脸上了,他才放开人。临了,还在她脸上摸了一把,“瞧,摸了药脸就更滑了……你也就跟我凶,爷不跟你一般见识。爷让着你,成吧?”

    南漪恨自己为什么总是落到被人轻薄的境地,眸子里蕴满了泪,抬眼看他。然后唇角牵了一个笑,却笑的凄楚。

    “是,我果然是个人尽可夫的娼妇,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半夜摸进我的屋。”她忽然抬起手开始解寝衣的扣子。一排扣子一粒一粒地解开了,然后一扯,把衣服扯掉。“不能叫四爷白出力气不是,你来不就为了这个的吗?”然后她往床上一趟,“那请四爷快点办事,我还要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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