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谜底揭开(第 2/4 页)
他是个有天分的医者,而好的医者除了要会用药治病,更要会麻醉。
“你若是想害人,那些药粉的剂量只要稍作调整就能杀人于无形。那些睡过去的人,也会在不知不觉中就没了性命……你明明可以这样做,但你没有,所以我相信你本性不坏。”
“不坏?”秦九看着他,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他笑了,笑得很大声,甚至笑出了眼泪,惹得原本埋头吃饭的酒儿也好奇地抬起了头,看着她那相处了三年的“爹爹”。
“我若真的好心,怎会治好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先不说那萧万力,就说那害死不下几百条人命的贪官曾志,还有那臭名远扬的江洋大盗许范,不都是我给医好的!我早就说了,在我秦九眼里,除了钱财,其余什么都不重要!”
“那是以前!”宋慈突地怒喝一声,虽然秦九说自己贪财,为了钱财什么人都可医治,但在宋慈看来,他多少还是有些医者父母心,“我不信在你的妻女遇害后,你还只在乎钱财!若真是那样,你为何要救下酒儿?她无父无母,能给你什么回报!”
良久,老者抬起了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宋慈,心中有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一句话。
“你到底,知道多少实情?”
宋慈也看着他,眼神中带着惋惜,嘴角挂上了一抹苦笑,“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什么叫该知道的?而都知道了,又代表什么?
可秦九却因为他这回答笑了,那一刻,他竟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既然都知道了,那你为何还站在这里?”
“有些事,我始终想不明白。”宋慈不想隐瞒,虽然他猜到了这件事的起因和过程,但有些细节还需当事人来补充,“那一日,我假扮柴峻,与那假冒的方玉婷入了洞房。我想知道她是靠什么方式给受害人下毒的?为什么那些死去的人,脸上会挂着诡异的笑容?”
宋慈曾怀疑过,那“方玉婷”虽没有给他备好酒水,但极有可能将药粉藏在了指甲里,偷偷趁着敬茶之时将手指浸入水中。但他确实喝了那茶,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难道,是那帕子?当时,她掏出了一条手帕,宋慈闻过之后,倒是觉得有些恍惚,那香粉之中似乎带着什么迷药。
秦九见他一脸疑惑,不由摇了摇头,“看来,你这洞房洞得还不够啊……”
说到这里,宋慈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那女子的脸。
“那女子极妖艳,仰仗着自己的美貌,从不吝惜去和那些被杀之人调情。”秦九说着,冷冷一笑,“那药粉是特制的,被她混在了口脂之中,她行事之时,将那口脂涂抹在唇上,若是有人与她耳鬓厮磨,唇齿相交,自然会染了那药粉在自己口中。到时候,那人便会神志不清,丧失知觉,忘记了疼痛和反抗,任由她摆布。”
“原来如此。”
宋慈皱起眉,暗暗庆幸自己逃过了这一劫。
“另外,还有一事。有什么你就尽管问吧,趁着我还愿意搭理你,不然我若是改了主意,你就休想再从我嘴里套出一个字来。”
“秦先生,”宋慈知道他没有说谎,也不会说谎,“关于那滴血一事,晚生……”
秦九似乎早就料到了他想问这个,伸出那一直背在身后的右手,示意他不用继续说下去。
“你可知道,人活在世上,只凭了一口气,或者说是凭了一个念想。”
宋慈不知他要说些什么,不由得微微蹙起了眉头。
秦九不等他回答,径自道:“医者不仅要医治人的身体,更重要的是要挽救一个人的心。若有一人将死,你告诉他他已熬不过今晚,那你信不信,他听到这话,不出几个时辰就能死去,更有甚者,当时就会吓破了胆,一命呜呼。可若是换一个方式,你同他说,只要熬过今晚,你便能长命百岁,让他有了希望,就算不能发生奇迹,可总会多活些日子!关于那个人,他伤得太重,这些年调养得也不够好,所以我并没有把握让枯木逢春。我能做的,就是给他一个念想,让他知道自己还有盼头……”
虽然秦九没有点名道姓,但言语间的意思已十分清楚。然而,宋慈听了这话,还是稍显惊异。
“你……你是说……那换心之事,根本就是莫须有?”
秦九笑笑,没有答话。
“可那和尚,他不是……”话未说完,宋慈突然懂了,他看着秦九,突然觉得这一切就像一个天大的笑话,那真相竟是如此可悲。
秦九用自认为的善意撒了一个谎,可这个谎,非但没有救人,反而害死了更多的无辜者。
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凶手,谁又是真正的受害人?一时之间,就连宋慈,也说不清了……
翌日,法源寺。
今日未逢初一十五,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那寺院里却聚满了人。
人群中有老有少,这些人全都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看起来就算不是乞丐,也都是些穷苦之人。
寺院的大门前摆了一排长桌,桌上摆着几个巨大的笸箩,里面装着的都是些蒸好的馒头和包子,最靠边的地方立着两口大锅,里面装着热气腾腾的绿豆粥。
那桌后站着的是一群衣着朴素的家丁和丫鬟,他们井然有序地分发食物,还会发放些铜钱和衣物。
门廊下,远远地站着一位妇人。她样貌出众,雍容华贵,但不知为何,此刻她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哀愁。不知是不是因为可怜这些穷苦百姓,她竟转过身,偷偷拭去了眼角的泪。
“夫人,您这是何必。”她身旁的丫鬟微微蹙眉,安慰道。
那丫鬟的身形与那位贵妇人十分相似,只是比起那位夫人她纤瘦了不少。而且这两人的面貌乍看之下,竟也有几分相似,不过那丫鬟身上全然没有那位贵妇的风华。
这时,一个衣着朴素的仆妇一路小跑朝那华衣妇人而去,待到了她面前,微微行了个揖礼,“夫人,包子就快发完了,可是还有些乡民不肯走,说想带些回去给不方便过来的亲人吃……”
那妇人叹息一声,“如今天气炎热,那些吃食放久了容易坏,包子馒头分发完就不要再添了,你去跟刘管事说,再添上些银钱,若是还有没领到包子馒头的,就让他们拿了钱,自己去买。”
妇人本是好心,可她身侧的丫鬟却道:“夫人心善,可您若是让他们直接拿钱,谁知道他们会用那些钱做什么?这行善积德岂是一朝一夕之事,夫人过两日再来便是了,若是真有那可怜人,不妨记下姓名和住处,回头我们再遣人去送些吃食也是好的啊!”
“嗯,还是你想得周到。”听了这话,那妇人这才点了点头,原本愁眉紧锁的脸上也略微现出了笑容,“这里交给你们了,我不放心老爷,就先回去了。”
她说完,似乎欲言又止地朝着那丫鬟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梅姑娘,您这是何苦!”待到夫人走远,那中年仆妇有些不情愿地道,“都是群喂不饱的白眼狼,就算再怎么施舍,也不知道感激,倒是给我们添了麻烦……”
原来,这来法源寺施舍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常煜的夫人薛凝霜,而这丫鬟便是那个为了救自己的嫡亲妹妹被大火灼伤的可怜人素梅。
“你懂什么!”不等那婆子把话说完,方才还细声细语为自家主子支招的素梅猛地回过头打断了她。
素梅之前说话时右边的脸颊朝着门廊外,那面容看起来十分秀丽,虽然因为身份的缘故并没有刻意打扮,却仍有种说不出的韵味。但如今她将头转过来,露出那左边脸上的狰狞伤疤,叫人不忍直视。
而比起她那张左脸来,更令人生寒的是她的眼神。
那仆妇虽衣着质朴,不过既然能在主子面前说上话,想必也是有些身份的。但现在她被那素梅的一个眼神就吓得闭了嘴,可见这素梅在府里的地位不一般。
见那仆妇吓得弯了腰,闭了嘴,素梅这才微微收敛起不屑,沉声道:“夫人心地善良,这又是为老爷祈福的好事,我们当下人的,就该时刻上心,怎么能因为怕苦怕累就不做事!”
“是!是!”那仆妇赶紧应道,“素梅姑娘教训得是!”
素梅又瞥了那仆妇一眼,而后转了身,施施然离开。
今日素梅穿了件樱草色的衣衫,纵然天气有些热,也还是在外面配了件霜色的短褙。她脸上有伤之事在常府已是众所周知,再加上她跟着常夫人来这法源寺的次数也多,这里又都是些出家人,所以素梅根本不在意,便大大方方地挽了髻,至少从右边看起来,还是十分清爽秀丽的。再加上她的身段本就婀娜,没了主子在面前,也不用卑躬屈膝,眉梢眼角都挂上了喜气。她一闪身,进了旁侧的一个圆拱门,只留下惊鸿一瞥和那被吓得仍站在原地不敢离开的仆妇。
这里明明是寺庙,是和尚聚集的地方,可素梅一个年轻女子却丝毫不避讳。只见她身形宛若一只蝴蝶,七拐八拐的。她走过一条长廊,稍稍停下脚步,左右看了看,然后一个转身进了后院。
她脸上的那抹笑,也终于不再掩饰,欣欣然挂上了嘴角。
角落里,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正端着一个破碗,蓬乱的头发遮住了他的五官,却掩饰不住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他紧紧地盯着素梅远去的身影,久久不能平静。
释空此时正坐在自己的禅房里休息,想起方才送走常夫人时她脸上那焦急的表情,释空的心里生出一阵担忧。
其实他根本不在乎常煜的死活,他真正关心的,就只有那个人而已。
原本常煜这病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开始发作了,直到去年才发展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那时他一度以为常煜熬不过年关……可毕竟常煜是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就算早就落下了一身伤病,可那惊人的意志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
不过再这么撑下去也不是办法,若是不能及时根治,常煜早晚都有离去的一日。
常夫人也因为担忧自己的夫君而愈发憔悴,那双曾经明亮纯真的眼睛也渐渐失去了往昔的光彩,就连鬓角也染上了一些霜白。
其实,她也只比释空小两岁而已。
自从抛弃了江鸣赫的身份,释空也斩去了那三千烦恼丝,没了头发,好像连时光也离自己远去了一般。每日对着青灯烛影,日子仿似飞快,又好像度日如年。
直到三年前,他在法源寺乞讨的灾民中,看到了那张脸。
她就像是从自己的记忆里走出来的一般,把他带回了那个年少时的梦。
不过梦一醒,等着他的却是比死还残忍的现实。
她终究不是“她”,不会有人能是“她”。
他把对她所有的思念都画在了那幅画上,那是他们初次见面的情景。当时,她正倚着栏杆,伸手去触碰平静的湖面,那水面下的锦鲤纷纷聚拢过来,想要一亲芳泽……
那一幕,直到多年后仍萦绕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似乎她那涂着丹蔻的手指所撩拨的不是水中的鱼儿,而是自己那原本平静如水的心。
两个月前,他把那幅画交给了柴峻,想让他帮自己补色,可后来柴峻出了事,便也没按约定的日子把那幅画送回。
原想那一夜,“她”能顺道将那画作带回来,可却莫名其妙地生出了这么多事端,不光东西没拿回来,连那幅画也遗落在了柴家……
算了,只要那柴峻还活着,待过了这几日,他差人去把那画索回来便是。
只是,过了这几日后,真的可以风平浪静吗?安盛平、徐延朔,还有那个叫宋慈的……他们究竟知道了些什么?
想到这里,释空原本毫无表情的脸又添上了几分愁容。
接着,他的右手又如常地捻过那串从不离身的佛珠,这是“她”送给自己最后的信物。
这时,原本紧闭的大门传来一阵轻柔的敲门声。那声音不大,却仿似一击击叩触着他的心弦,让他不禁拧紧了眉头。
他站起身,有些犹豫,但终究还是抬步过去,将门打开。
一个年轻女子侧身站在屋外,右半边脸对着他,眉目低垂,脸颊飞红,带着一抹小女子才有的轻浅笑意,用余光偷偷地打量他,既羞涩又可爱。
释空在她敲门前就已猜到了来人,因为他早就嗅到了那股浓浓的花香。
那是栀子花的气味。
栀子花,曾是方玉婷的最爱。在她离去的这十年里,栀子花香也成了释空心头挥散不去的一抹芳香,幽远而难忘……
释空没说话,转身回到了屋内。
素梅也没说话,抬起一只脚,跨进了门槛,然后轻轻关上了门。
这本是一道普普通通的木门,然而这门在关上的一刹那,像是关上了外面的大千世界,关上了所有人的眼耳口鼻,开启了另一个让世人意想不到的新境界……
看着释空那被僧袍衬得无比宽厚的肩膀,素梅向前几步,张开怀抱,从后面紧紧地揽住了他的腰身。
释空穿了一件夏日的浅灰色僧袍,宽大的衣襟和袖口更衬得他长身玉立,宽肩细腰。素梅想起自己初见他时,她牵着妹妹,遍体鳞伤地匍匐在他脚下,他宛如谪仙,低头俯视着她。那时的她经历了家乡灾荒、亲人过世,被叔伯抢走了家中的银钱和余粮,后来她的祖宅又被人一把火烧了,她拼了性命将嫡亲的妹妹从大火中救出,可额上却被那断垣砸出了一片惨重的伤……
素梅放下手,绕到他的跟前。释空却微微闭目,似乎不愿直视她。
“你是不是嫌弃我脸上的伤疤?”她说着,用手指轻轻扫过那似被一条条红色蚯蚓爬过的疤痕,“要不然,我把它取下来?”
原来,她这脸虽在三年前被大火灼伤了,可因为救治得当,后来又从秦九那里得了不少去疤散瘀的药膏,恢复了八九成,若不细看,根本看不出。如若再上个妆,那便是坐在她身边观摩,也难发现她曾受过这么严重的伤。
所以这看起来恐怖骇人的疤痕是她为了掩人耳目,自己添上去的。那是用胭脂和各种涂料制成的,每日醒来后,素梅都会小心翼翼地贴到脸上,遮住她原来的那块疤痕,这样一来既可以掩饰自己真正的容貌,也会令一般人望而生畏,从而不去细看她的脸,察觉到她原本的姿色。
释空叹了口气,对付这样的女子,比起甜言蜜语倒不如从了她的念想,只有这样才能最快让她心甘情愿地离开。
于是,当他再次将目光投向素梅时,眼中的冷漠多了分柔情。突然,他猛地伸出一只修长的手臂,用大手罩住她的后脑,迫使她更靠近自己,然后俯身用那薄凉的唇吻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嘴。
素梅的双目闪动,踮起脚,勾住了他的脖子。
那是一场犹如暴风雨般狂热的吻,待到两人再分开时,素梅有些喘不过气,微红着脸颊,瘫软在他的怀抱里。
释空目视前方,眼神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漠,好似他什么都没做过,方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怀中那女子做的一场春梦罢了。
素梅原名苏梅,家中三代都是开镖局的,莫说她的父亲,就连她的母亲也是身手不凡。听说除了她的妹妹苏柳因为年纪尚小又是姨娘所生,所以没有习武之外,她家中上上下下,包括丫鬟在内都会些功夫。
而素梅得了父母的真传,也是自小便开始习武,虽然看起来颇为纤弱,但她擅长近身攻击,且力大无穷。又因为三年前尝尽了人间疾苦,心底里连最后那一点人性也被磨灭了,她便有了今日这心狠手辣的性格。
纵然受过苦,如今在常府也是做个伺候人的丫鬟,但素梅并不曾干过什么粗活、累活,所以她的十指纤纤,涂着淡粉的凤仙花汁,柔软得能要人命……
而事实上,她也确实擅要人命。只不过,却是以另一种形式。
“最近风头紧,你该听话些,”释空叹了口气,故作温柔道,“待事成了,好日子还长呢。”
素梅眼神微动,流露出了一丝埋怨,“反正常煜是等不了了,夫人也等不了。今日也是,这才来了多久,布施还没完,夫人就又赶回去了。今日寺里的乞丐那么多,就没有一个合适的吗?”
释空此时背对着她,连装也不想再装了,声音极冰冷道:“秦九不是说过只有血液相容之人才能更好融合,若是操之过急,最后只能害人害己!”
“那就用那疯和尚的!他和常煜的血能相容,况且他已换过一次了,这说明他的那颗心没问题!”
“那心不过是个残次品,经不起第二次更换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方玉婷那招以后也不能再使了,孙淮他们没回来,怕是已经死了!没了人抬棺材,你叫我以后怎么去杀人!”素梅跺跺脚,又追了过去,一把扯住释空的袖口,“你不是一心想等常煜死了,好取而代之。现在时机来了,你怎又……”
这是她情急之下说的气话,虽然一想到那常煜若是死了,释空便可能会与“那人”再续前缘,因此心里也不觉得痛快,可当她看到释空那冷若冰霜的脸时,心头还是猛地一紧,毕竟方才这番话无情地撕破了释空那虚伪的装扮,不仅令他失了颜面,也让他迁怒于自己,实在得不偿失。
释空果然被她激怒了,一把掐住她的脖颈。
素梅虽然会功夫,可她在释空面前从不知反抗,况且两人身量悬殊,释空那硕大的手掌卡在她的脖子上,几乎圈住了她半个脖颈,稍一用力,就会令她呼吸困难,甚至快要把她凌空提起来了。
“我提醒你,不要因为长了张和她相似的脸,就以为自己就是她!我的忍耐是有限的,别做些让你自己后悔的事!”
素梅的眼泪从眼眶中滑落,她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微微点了点头。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活在那人光芒下的影子。
若她连个影子都做不好,那就只能彻底从他的视线里消失……
而就在她双脚离地,几乎要晕厥过去时,那原本紧闭的屋门被人一把推开了。
释空惊诧得放开了手,素梅捂着脖子摔倒在地,她不住地咳嗽,双颊憋得通红,抬起一双充血的眼睛愤怒而警觉地注视着大门外的三人。
那三人中,为首的是一身绛衣的徐延朔,很显然,方才那震开大门之人便是他。在他身后两侧,一个是白衣飘飘的年轻人,正是那安盛平,另一个穿了身紫色劲装,乃是安盛平身边的那个贴身侍卫。
素梅当下慌了,她刚要站起身,却被那释空抢先一步,挡在了自己身前。
“阿弥陀佛,三位施主突然闯入贫僧的卧房,究竟是何意?”
“突然闯入?”安盛平笑道,“大师,我们也是一时情急,为了救下这位姑娘才出此下策!若是我们再晚来一步,您是不是要把素梅姑娘给掐死啊?”
释空一向冷漠,此时被人当面质问也仍旧面不改色,“这是误会,想必是几位看错了。”
“误会?”安盛平一手抱肩,一手托腮,边说边用手捂住自己的嘴角,似乎正极力掩饰住浓浓的笑意,“今日可真是好戏连连啊,先是香艳似火,后是冷酷绝情,大师这变脸的速度简直比变天还快,我倒是真没想到,堂堂法源寺高僧,竟会在自己房里跟一个女子行如此风流之事,还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啊!”
释空知道再辩驳下去也只是徒增难堪,便冷冷地一笑,“既然你都看见了,那贫僧也没必要隐瞒了。”
“好!痛快!”安盛平抚掌道,“我很欣赏释空大师这敢作敢当的性子!不过……”
安盛平话锋一转,“都说您为了方家小姐抛弃荣华富贵,遁入空门,就连当今圣上也被您这一行为所触动,特准您辞了官。却不想,原来专情只是表面,私下里,大师不仅忘却了自己出家人的身份,也忘了那埋在地下的未婚妻,和其他女子恩爱得很啊!”
安盛平这话里满是嘲讽,但释空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反而是素梅,被安盛平的话气得瑟瑟发抖,强忍住内心想要与他拼命的冲动,隐忍地站在释空身后。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调侃在屋外响了起来。
“娘子,几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素梅心头一紧,怒上眉梢,纵使不情愿,也下意识地朝门外看了过去。
那是个衣衫褴褛,头上还戴着顶破毡帽的乞丐,他虽然形容落魄,但走路的样子带着几许不凡的气质。纵然一身脏,却难掩那乱发下的星眸,还有举手投足间让人无法忽视的风骨。
待到两人相视,素梅这才忍不住在释空的背后紧紧攥住了他的袍子。
倒是那乞丐面不改色的,带着几分儒雅朝她屈身行了个礼,“在下宋慈,见过方娘子。”
“什么娘子,你这登徒子,莫要说些羞人的话!”
“羞人?”宋慈直起身,脸上的戏谑也恢复成了往日的斯文儒雅,只是这说出的话,依然那么刺耳,“就算此刻你我的身份变了,我不再是那柴峻,你也不再是那方玉婷,可毕竟是入过洞房的,小生怎么可能认错!”
-->>(第 2/4 页)(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