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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真凶就逮(第 2/4 页)

    许大嫂语塞,一时忘了该如何解释。

    “你自认为用刀伤掩饰就能遮人耳目,其实这简简单单的一道划痕,根本就是掩耳盗铃!即便真如你所说,刀掉落时你伸手去接,也不该是这样的一个伤痕,受力的地方不同,轻重也不同,这伤显然是你自己拿着菜刀划的!”

    直到此刻,许大嫂的脸上才多少有了些表情,她看向宋慈的眼睛也开始有了光亮,只是那光隐约透着一股怨恨。

    但是宋慈并不在意,“许大嫂,据在下所知,除了在厨房帮工外,你还负责了书院的打扫。周文胜和蒋良发生冲突后,屋内一片狼藉,那时周文胜还活着,他将自己行凶的裁纸刀收好后,又找了你来收拾,我想,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你和他发生了争执。最好的证明就是你从这屋里打扫完毕再回厨房时,换了件衣衫,我想你当时匆匆忙忙的,定是还来不及处理那血衣!只要叫人去你屋里搜搜,一切便能水落石出了!”

    “是他先挑起来的。”

    许大嫂声音低低的,透着无尽的愤恨。她显然知道自己已无法再隐瞒下去了,于是直接招了供。

    “是我干的,不过是他先动的手!他用那茶壶砸我,还出口辱骂我……哼,我这辈子最恨人提我的出身,偏他什么都知晓!”

    “出身?”阿乐有些好奇,“就因为这个,你就杀了他?”

    许大嫂眼中满是怒意,“我父亲生前也是个读书人,在衙门里做些文书的活计,当时的县令还不是唐松……后来那位县令的恩师在朝廷里惹了大官,他和我父亲都受了牵连,那位县令被流放,而我父亲则终生不能再入官门,彻底断了仕途。我父亲心有不甘,在县衙的大门口上吊死了!如此晦气之事自然惹了新任的县太爷不高兴,害得我和我母亲也受了不少苦……那姓周的对着我又砸又骂,说一个罪人之女有什么脸面来书院做事!骂得甚是难听,他平日里本就是伪君子,我内心对他的怨恨深埋已久,就忍不住还了手。”

    “所以,你便割破了他的喉咙?”宋慈边问边伸出手,往自己脖颈的地方比画了比画,“你是先划了他的脖子令他跌倒,才有了接下来的行为。”

    “没错,他用茶壶砸我!我当时被怒火冲昏了头,待我想明白时,已经拿起一块茶壶碎片划伤了他!他倒下去以后,捂着脖子说要报官抓我,让大老爷砍了我的头!我便又朝着他的腹部刺了几下!”

    后面的事不用交代,大家也都知晓了。这许大嫂杀了人后,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换下血衣,又想了个用菜刀抹手的法子来掩人耳目,结果还是在宋慈的一双法眼下露了破绽,只能伏法认罪。

    这起发生在墨松书院的血案,用了不到半日就得以水落石出了。

    不过宋慈来不及喘口气,便马不停蹄地同阿乐、福顺和安广,带上那周文胜老先生的遗体和杀人行凶的许大嫂一起回了衙门。

    只是这回县衙的路上,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似有什么堵在胸口,让人觉得不自在。

    福顺尤善看人脸色,马上带着笑,上前几步,关心道:“宋公子,您这是哪里不舒服吗?”

    宋慈摇摇头,示意他自己身体无碍。但见福顺担心,还是解释道:“没什么,只是想到了方才蒋良的那番话,育人教书的先生买卖考题的答案,徇私舞弊,将有多少有志之士被埋没,又有多少奸诈之人得了功名……长此以往,百姓安危何在,朝廷正气何在!”

    福顺不过是个底层的小厮,并不关心什么朝廷和百姓,也不懂得什么大道理,所以即便想要安慰,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赔笑着点了点头,“这不是还有郡公和徐大人嘛,再说了,您和安公子将来也必成大器,有您几位,就是老百姓的福气了!”

    宋慈苦笑,拍了拍福顺的肩膀,没有回应。

    一路无话,他们就这样回到了衙门后院。

    就在他们回去后不久,徐大人也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原本徐延朔带了人去玉溪湖查看时,并未抱太大希望。毕竟昨夜发生此案之时,天色已晚,多数人都已就寝了。可令他没想到的是,竟还真有个闲人,大半夜跑去了湖边晃悠,也偏就这么巧,真的被他看到了翟金玉的身影。

    而且,当时翟金玉身边还有另一个人!

    一位年轻的女子!

    那目睹了这一切的人名叫陶大山,家就住在玉溪湖的边上。

    昨夜,陶大山外出去喝花酒,高高兴兴地闹了大半宿,兴奋得无心入睡,即便到了家门口也没着急进去,而是吹着夜风,一个人在湖边溜达着,打算醒醒酒再回去。

    可谁知,他走着走着,发现远处有个书生鬼鬼祟祟地下了岸堤,朝着湖边走去。

    起先,陶大山并没在意,以为是那书生夜里赶路,正好尿急,想要寻个没人的地方方便。可不曾想他刚走过,突然见那湖边上还有个人影,远看身形婀娜,应该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

    这一看,陶大山立刻来了兴致,他赶忙压低身子,趴在了岸边,眯着本就醉得迷迷糊糊的眼睛,朝着那两人望去。

    虽离得远,他无法清楚,可那女子穿了件淡紫色的裙子,小风刮过,一股香气朝自己这边迎面扑来。这深更半夜,也不知那两人要干什么勾当。

    想到这里,陶大山不再犹豫,往那岸边一趴,掩住身形,只等着好戏上场。

    谁知他才趴下没多久,眼前的一切却都变了样。

    那紫衣女子上一刻还笑意嫣然,温柔地朝那位公子招着手,下一刻,草丛里便蹿出一个身材十分魁梧的男子。

    夜色之中,陶大山看不清那人的面目,只见那男子揪住了原来那位书生的衣领,紧接着,他听到了一声惊呼。

    岸上的陶大山忍不住冷笑一声,心道这是遇到“仙人跳”了啊。那小女子应该就是个幌子,待到把人招来之后,便叫事先埋伏好的打手跳出来以调戏良家妇女为由,狠狠敲上一笔。

    这样的招数虽有些下作,可遇上那爱惜名声的,尤其是那些读书人,当真是一敲一个准。既不用怕对方反抗,也不怕对方报官,毕竟比起银钱,他们更看重自己的名声,定不会声张出去。

    不过,那书生打扮的公子惊呼一声后,居然大声喊了一句:“你……你竟会说话?!”

    不过这后面的话陶大山没听太清,一来距离确实有些远,二来,他突然觉得腹中一阵绞痛,在这最关键的时刻,闹起了肚子。

    徐延朔边说边摇头,无奈之中又带着几分可惜,若是那陶大山再晚走一步,哪怕只有半炷香的时辰,应该就能目击到一起杀人案件了。

    “不过……”说到这里,徐延朔又来了精神,他面露赞许,朝着宋慈微微颔首,“这次多亏了宋公子,若不是那日你提醒我,那翟金玉的指甲和头发里有白色的砂石,我还真不见得能找到那案发地点和那个叫陶大山的证人。”

    听他这么说,安盛平不由得来了兴致,好奇道:“哦,这白色的砂石有如此重要吗?”

    “是这样的,原本我想那日翟金玉和唐清枫乘了游船去湖上看那陈家小姐,后来他俩回到岸上,下了船,这才分开。所以我推测那案发地点应该就在距离他们乘坐游船的不远处。可找了很久也没有任何线索,我这才想起宋公子提到的砂石颜色,以及掺在里面的白色小石头,于是便去打听了一下,我们一直在查的,原是玉溪湖的南边,而玉溪湖正对面的北边,两年前曾经淹死过一个孩子,那孩子的父亲从此便魔障了一般,也不知从哪里运来了不少这种白色的细砂石,想要把那湖给填上,为此那北岸全是这种白色的小石头。结果……”

    “妙哉妙哉!结果你们就真找到了那翟金玉被人害死的地点,然后又在周边探访,寻到了那个撞见翟金玉和女子幽会的陶大山?”

    “正是。”

    宋慈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激动情绪,因为他的关注点全在陶大山见到的两个人身上。

    “那女子一袭紫衣,难道,正是那陈家小姐陈月梅?”

    见宋慈表情严肃,徐延朔也收敛起了脸上的笑意,“确有这个可能,如今时间、地点、人物悉数对得上,要说是她暗暗约了翟金玉私下见面,也不是说不过去。”

    “可那个跳出来的男子又是谁?”安盛平好奇地用手中的折扇敲了敲头,“难道,是那不苟言笑的陈秀乾?”

    “不像,”宋慈并不同意他这看法,“你别忘了,陶大山说亲耳听见那翟金玉喊了一声‘你竟会说话!’我们已知的,这翟金玉也认识的,且不会说话的好像只有一个人吧。”

    “你说他家那哑巴长工!”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心头一紧。

    “其实,你们是否想过,也许当日在翟家后巷找到的那件血衣,根本就是一个局。”徐延朔道,“那时候我们都以为被砍伤的是德柱,后来才知道,不过是穿了德柱衣裳的许茂。如果说不是因为德柱撞见迎春和许茂要私逃才被杀人灭口,而是反过来,那哑巴德柱才是杀人的真凶,迎春和许茂因为不小心撞到了他杀害翟金玉的那一幕,才吓得急急忙忙连夜逃了出去,没想到还是被德柱发现了,于是许茂在后背挨了一刀。”

    之前他们确实一直以为是许茂和迎春先决定了要私奔,这才引发了后面一系列的事件,可若是调转过来,那两人之所以这么慌张,连准备好的包袱都没带上,难道真的如徐延朔的推测一样,是为了逃命?

    若是这样的话,那迎春身上会有件血衣也就说得过去了,可能是她进房去叫翟金玉起床,结果发现自家少爷被人开了膛,挖了心,她一时惊慌摔倒,沾染了鲜血,便叫了许茂,让他赶紧和自己逃离这是非之地。

    偏偏这两人又在逃跑的过程中,遇到了真凶。而凶手之所以不杀他们,肯定是想让他们两个来当替罪羊,否则也不会煞费苦心地让那许茂穿上德柱的衣服,再砍他一刀,做出德柱被这二人杀了灭口的假象。

    凶手再送他们去了渡口,想必也是想要让他们引开官府的注意,好趁机逃脱才对……

    “按照徐大人的推测,那哑巴德柱才是真凶?”安盛平仔仔细细地将这起案件的前因后果都捋了一番,也觉得徐延朔说得很有道理,“可若真的是他,又怎会和那姓陈的小姐扯上关系,一起诓骗那翟金玉上当呢?”

    “也许他们本就认识?”徐延朔试着推测。

    “可是,按照惠父兄所说,那将翟金玉按在水中溺死的,应是个左撇子才对,可我们都见了翟金玉被砍的那一刀,且德柱血衣上的刀痕也是这样的。”安盛平说着,用右手做出个手刀的样子,斜斜地划了下来,“从那时凶手站立的位置来看,若是左撇子做的,这刀应是自左上往右下砍去,可那破口的方向明显是自右上往左下,一看就是个右撇子做的,感觉不是同一人所为。”

    “这……”徐延朔倒没想得那么远,被他这么一问,也语塞了起来。

    反倒是一旁的宋慈点了点头,想起了那陈家小姐的义兄陈秀乾。

    他倒不会因为这人既能用左手又能用右手就去怀疑人家,可既然陈秀乾能做到,那就说明还有其他人也可以做到。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疑点,那就是和翟金玉约在玉溪湖边私会的年轻女子。

    陶大山并没有看清那女子的脸孔,便是当面指认,陈家小姐也大可推得一干二净,只说自己在寿宴结束后就回了家便是。

    “徐大人,您之前查过这翟金玉的底细没有?”

    见宋慈没来由地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徐延朔先是愣了愣,随即点头肯定道:“自是查了,这姓翟的事,宋公子不是也知晓了,他和柳姑娘所说的倒没什么两样,是个惯会装纯良可怜的伪君子。”

    “不,只查这些还不够,我想知道那翟金玉都和哪些姑娘订下过婚约,又是因为什么原因退了亲。虽然之前我们查了个大概,但每位姑娘都因不同的理由退婚,这事肯定有蹊跷。”

    “宋公子的意思是,要我仔细把之前和翟金玉有过婚约的姑娘,以及她们退亲的缘由都查清楚?”

    徐延朔承认,自己之前没有细查,是因为那翟金玉订亲的次数着实有点多,相关的女子和家世也比较复杂,他们的首要任务是调查那方玉婷,便没有在这姓翟的身上浪费太多精力。

    现在想想,在这件事上,他确实疏忽了。

    好在,徐延朔并没有让他们等太久。

    宋慈所期待的消息,很快就有了眉目。

    原来,翟金玉这人竟比想象中的还要下作,从一开始只是找人假传些是非,逼迫女方退亲,到后来为了逼迫对方多赔付些银两,他甚至开始雇人去毁坏对方的清白,将好人家的闺女生生糟蹋成世俗人口中的“残花败柳”。

    而翟金玉,则在这一次又一次的退亲中,真正地尝到了甜头,才有了今日的家底。他仗着这颇为丰厚的家产,去觅寻了更多的猎物。

    “被这翟金玉祸害过的女子,有些从此落下了不好的名声,可偏偏还有那性子刚烈的。”徐延朔说着,也不由叹了口气,表示惋惜,“这其中,有位叫白玉娘的姑娘,还因此想不开,投湖死了。”

    说到这里,徐延朔的语气又来了个大转变,嘴角微微扬起个弧度,“而且好巧不巧,白玉娘投的,偏偏也是那玉溪湖!”

    这下,别说宋慈了,就连安盛平也激动得站起了身。

    “玉溪湖?难道说,翟金玉遇害的地方,就是那有白色碎石的地方,也正是那白玉娘投湖的所在!”

    “正是此地。”

    如此一来,那这翟金玉的死,八成是和这位投湖的白家小姐脱不开关系了。

    安盛平迫不及待地追问:“徐大人有没有查到,这位白小姐生前是不是有过什么亲近的人?所以才会来替她报仇。”

    徐延朔微微一笑,尽管他手上并没有确切的证据,可因为某些原因,却又有着十足的把握,“有个堂兄弟,名叫白樊,曾和那位白小姐有过一些接触,但我听闻早在多年前,那白樊十三四岁时就离了家,跟着一位师傅去浪迹江湖了。因为白家也算是有些家业,在当地也有些名声,而这白樊做的事情太过出格,所以白家上下都不再提他这个不肖子孙了。”

    宋慈点点头,表示理解,“试问年少轻狂时,又有几人没做过英雄梦?想要抛开所有去江湖上闯荡,做个世人称赞的大侠。不过,不知后来那白樊有没有回来过,他听了自己那小堂妹受辱枉死的事,又会不会手刃仇人,给白小姐报仇雪恨?”

    “这个还未查到,毕竟那白樊离家时年纪尚轻,而且他也不是长乐乡本地人,所以想要知道他后来的情况,着实有些困难。”徐延朔说着,话锋一转,“但他跟随的那个师傅,倒是有几分威名,刚好,徐某还曾听过一两件关于他那师傅的事迹。”

    “哦?”安盛平向来喜欢听些江湖趣闻,激动道,“他师傅是什么人物,还请徐大人快说来听听!”

    “白樊那师傅复姓司徒,单名一个烨字,江湖上人送外号‘醉青龙’。他一身硬功,尤擅近身攻击,听闻他天生神力,一拳可以击倒一头牛。当然,这些江湖传闻也都有夸大的成分,他的力气究竟是不是真有这么大,倒也不好定论。可他武艺高强,拳脚了得倒是真的,而且这人嫉恶如仇,早年还犯下了一起命案,杀了个欺压百姓的贪官。

    “不过,关于这件事,我当年也只是有所耳闻,因不在我的管治范围内,所以未曾看过那捉拿的告示。这次为了追查和那位白小姐相关之人的线索,我特意叫人将那早已泛黄的通告找出来研究了一番,不曾想,那司徒烨的脸,我竟有印象。”

    徐延朔在此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不由得叫宋慈和安盛平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可叫人更加意想不到的是,他还卖了个更大的关子。

    因为,徐延朔竟笑了。

    “不止是我,其实安公子和宋公子,也见过那司徒烨!”

    此言一出,安、宋两人不由得对视一眼,均有些摸不清状况了。

    “虽然时隔多年,再见之时,那司徒烨也有所变化和伪装,但徐某有信心,这司徒烨和我们之前见到的那位陈老爷,定是同一人没错!”

    “什么?!”

    “那人竟是司徒烨!”

    虽然早就知道徐延朔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可事关他人清白以及人命案子,因此不得不严谨些。宋慈只得苦笑一下,朝着徐延朔点了点头,问道:“徐大人当真确定那做绸缎买卖的陈老爷就是‘醉青龙’司徒烨吗?”

    对于他的质疑,徐延朔并未表现出不悦,毕竟自己这个本事说出来,很多人都不会相信,因此便耐心解释了起来,“是,徐某自认记忆力和眼力都还不错,而且就算可以靠伪装来改变样貌,也不能更改一个事实。”

    “一个事实?”安盛平也是头一回听徐延朔说起自己能识人面目,不由得添了几分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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