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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神秘扫墓人(第 1/4 页)

    结束了窦天宝和吴通两起案件,宋慈他们终于又将心思放回到了方玉婷的连环杀人案上。

    而此时,他们手中掌握的证据也远比之前要多了不少,也更有条理一些。

    这自然和宋慈的到来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如果不是他在细节处取得突破,也许直到现在,安盛平和徐延朔还是毫无头绪,只能等着下一次方玉婷再作案时,才有机会寻得一丝线索。

    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

    现在,除了那四个神秘的抬棺人,他们重点调查的还有柳仙仙曾提过的那两个符合被害条件的人选。

    首先是那名叫翟金玉的,是一位在书院当差的书生。

    这人年岁不大,也就二十来岁,尚不及而立,应该和宋慈、安盛平他们年纪相仿。

    听闻此人长得一表人才,且他这书院的差事既稳定又有前途,是以成了很多人心目中最佳的女婿人选。

    偏偏,这翟金玉接连退了几次婚,虽然退婚的原因不明,但据徐延朔的调查所知,翟金玉每每定亲,对方都会在与他成亲前背上一些或真或假的传闻,闹个不欢而散的下场。

    不过正所谓苍蝇不叮无缝蛋,也许女方还真有什么有失贞洁之处,每次退亲,那翟金玉都能狠赚上一笔。不仅他之前送出去的礼金悉数被奉还,女方家里为了压制此事,还会额外给他一笔银钱。

    随着翟金玉的身价越来越高,他非但没有因为多次退亲而走了下坡,他的婚事反倒成了长乐乡媒婆眼中最抢手的买卖,短短几年内,竟水涨船高,走势愈发凶猛起来。

    至于那画师柴峻,虽然样貌清秀,可人品极差。既骗财又骗色,这些年不知害了多少女子,却偏偏无一人告发他。时至今日,仍逍遥快活得很。

    安盛平暗暗派了人去监视这二人,因为现如今还没有找到那四个抬棺人,所以也别无他法,只能守株待兔,等那方玉婷自己送上门来,给那柴峻或是翟金玉下婚书。

    不过她究竟会不会选择他俩,又要多久才会找上门?这些对宋慈等人来说都是未知数。

    等待的时候自然也不能闲着。这期间,宋慈说他有些事需要准备。而他首先要做的,便是找一个人—一个擅长闭气且有些身手的人。

    安广和徐延朔的功夫都不错,安盛平也有些底子,但他们的脸都太过招摇,并不适合做宋慈安排的工作。而且,这三人在闭气方面,也确实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想来想去,宋慈决定去码头寻人。

    那里有不少船家,有些人靠摆渡为生,有人则是靠打鱼为生,因此水性都不错。而水性好的人,自然要会闭气,所以在他们之中找出一位有武功底子的,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因为要抛头露面,安盛平就不便出场了。于是宋慈为首,只带了徐延朔、阿乐和福顺,一行四人一起直奔了码头。

    只是,宋慈没想到,他们刚到不久,就在人群中遇到了一个熟面孔。

    “欸,这不是恩公!”黄三川远远地便认出了宋慈,当然,也认出了那个曾经扭伤自己手腕的徐延朔。

    黄三川虽是大家口中的地痞流氓,但性格很豪爽,也知道徐延朔当时是误会了自己,倒也不像唐松唐县令一样是有意陷害他。因此他也不记仇,跑来和他们打起了招呼。

    “黄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宋慈在这长乐乡认识的人不多,而且跟黄三川也还算投缘,所以也不拘谨,直接像是老友会面一样,和他聊了起来。

    “嗨,我能来干吗啊,收钱呗!”黄三川笑了起来,自我调侃道,“我也没有别的营生,只能靠这个生活了!”

    说完,又看看一旁的徐延朔,抱起拳头,主动打了个招呼,“徐大人。”

    “黄兄弟,”好在徐延朔也不是那种小气的人,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上次的事,还是徐某多有得罪。”

    “哪里的话,是我莽撞了,那日我要是不跑,徐大人也不会擒我!哈哈哈哈,说起来,徐大人身手真是了得,我还想有空向您讨教讨教!”

    “黄兄弟的功夫也不错,不然怎么可能连七八个官差都近不了身!”

    他们这话入了宋慈耳中。这黄三川的武功,竟这么好?

    宋慈这么想着,不由得细细打量起黄三川来。这人皮肤黝黑,虽然个子不高,但是看得出有一身腱子肉。而且此人呼吸均匀、有规律,似乎……

    “黄大哥可会水?”

    宋慈没头没脑地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

    不过黄三川也没多想,直接回答道:“会啊,恩公怎么知道的?我从小就在码头边上长大,三岁就跟着我爹出海打鱼了!”

    宋慈笑了,点了点头,“黄大哥水性可好?另外,你叫我宋慈就行了,恩公不敢当,上次我也只是帮了个小忙而已。黄大哥自己行得正、坐得端,没有我,也一样会没事的。”

    “欸,那可不好说!要是没有恩公,我估计早就被押进大牢,屈打成招了!”黄三川豪爽地笑了,“只是,就算不叫恩公,直接称呼名字也不太好,既然如此,我就叫你宋兄弟吧,你也别客气,不用黄大哥黄大哥地叫我,一般熟人都称呼我一声三哥。”

    “是,三哥。”

    “痛快!我黄三川就喜欢这样的兄弟!”他说着,用力拍了拍宋慈的肩膀,“我水性不算太好,不过毕竟是水边长大的,总比一般人强些吧。”

    听他这么一说,徐延朔也来了精神,“那你闭气的功夫如何?”

    “闭气?没算过,不过应该还成,我小时候还和邻居家的孩子们比过赛,每次都是我领先。”

    徐延朔大喜过望,转头看看宋慈,他也是一脸笑容。

    宋慈和徐延朔两人都没想到,这回竟如此顺利就找到了要找的人,而且这黄三川之前还和他们有过一段渊源,想来这事他一定能尽心尽力去办。

    于是,宋慈说明了来意,那黄三川果然痛快地应了。说是只等他们通知一声,就会赶过去帮忙。

    又过了几日,翟金玉和柴峻那边都还没有动静,而转眼,就快到了那方小姐的忌辰。

    之前,关于那释空也就是江鸣赫的事,安盛平已经悉数告知了宋慈,自然也包括那次不欢而散的见面,以及释空那全不配合的态度。

    只是,宋慈却觉得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首先,方玉婷死后,埋在了离法源寺不到四里路的凤栖山,那是长乐乡的一块风水宝地,所有达官贵人死后都会争破头地想将棺木埋放在此处。

    按理说,那方玉婷变成厉鬼挖人心这件事发生后,肯定会有好事之人跑去挖坟掘墓,或是说她是妖孽,找人来作法。但奇怪的是,偏偏没有一人敢去动她的墓碑。

    据说,大家全是碍着那释空的面子。

    那释空可是为了方玉婷才舍了功名,他这种行为成了文人墨客口中的大丈夫,深闺千金心里一片深情的好男子,因此甚得推崇。所以,这十年来,总是络绎不绝地有人来拜访,甚至还有人为他写了诗词,夸赞他这种十年如一日的情操……

    更有甚者,因为那释空文采斐然,当年曾是状元,于是慕名前来,想向他求一道开过光的灵符或是一串佛珠,希望自己也能高中。

    所以,莫说这法源寺了,放眼整个长乐乡,甚至是湖南境内,这释空都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要我说,那和尚心也太大了!”阿乐年纪轻,不理解,“方玉婷背叛了他,结果她死了,释空还这么维护她!我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到底是他太傻,还是用情太深?”

    反正设身处地地想,应该没有几个男子能做到像释空这样。

    “他也算是个奇人了。”

    甚至连宋慈也不得不承认,这释空确实不是一般人,如果换作他,那方玉婷换作安雨柔……

    “不知这次前去,会不会遇上释空?”

    一旁的安盛平略作思索,“应该会吧?据说每年方玉婷的忌日,释空都会为她作一场法事。”

    “每年都作?”阿乐听闻后咂舌,“都爬出来吃人了,看来这法事作得尚不到位。”

    这一席话,将在场所有人都逗笑了。

    “不过话说回来,就我们几个大男子去,是否不妥?”毕竟人家是女眷,且她父母早就不在本地,就算已经故去了,贸贸然前去,总是有些不妥当,“这样如何,我叫上我姐一起。反正法源寺经常会有布施什么的,我姐和那些有钱人家的夫人们偶尔也会过去帮忙,所以跟那释空还算熟悉。”

    安盛平问这话时,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宋慈,这其实也是安盛平有心撮合,希望宋慈和他姐能再续前缘。

    宋慈却不动声色,仿似没听懂一样,“你决定就好。”

    “既然如此,那我就跟姐说了。”

    就这样,转眼便到了方小姐的忌日。

    一大早,董府门口就停了两辆马车,一辆直接从董府出发,直奔法源寺,上面坐的是安雨柔和两个丫鬟,还有周嬷嬷。另一辆,则绕行去客栈接上宋慈主仆,里面坐的是安盛平。

    至于安广和徐延朔,因为徐延朔毕竟是外人,又是独身的男子,不方便跟在安雨柔身边。所以由安广跟着安雨柔,负责她的人身安全,徐延朔则跟宋慈他们同行。

    而那福顺,因为是近几年才开始伺候安盛平的,不是家生子,所以这次没有跟着。

    许是因为今日是那方玉婷的忌辰,这硕大的法源寺除了本家和尚以外,连一个进来烧香拜佛的都没有。

    马车停在法源寺门口,安雨柔在映月的搀扶下下了车。她今日穿着件素色的衣裙,头上除了那几乎日日别着的金钗外,再无其他装饰。蛾眉淡扫,唇上只淡淡地点了些口脂。

    宋慈与她,已有多年未见。

    当年最后一别时,她还是郡公府的三小姐,如今却已是董家的未亡人。

    当年,她梳的还是未出阁的小姑娘才有的发髻,如今却做了妇人装扮。虽然成熟了些,但容貌几乎未有改变,似乎时光对她格外恩惠,舍不得侵蚀她那美好的容颜。

    安雨柔低着头,连看都没看宋慈一眼,由映月扶着,旁边还跟了一个年纪稍小些的丫鬟,举步朝着寺门走去。

    周嬷嬷也是故人,回头看了看宋慈,虽然她慈祥依旧,但宋慈觉得她是真的老了。周嬷嬷一直待安雨柔宛若亲生,这些年,怕是没少替她操心。

    想到这里,宋慈不禁百感而生,他朝那周嬷嬷微微一笑,俯下身,行了个大礼。

    周嬷嬷看他这般,心里有了数,也是欣慰地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跟着自家小姐上了台阶。

    “唉,你俩这是何苦……”

    安盛平站在宋慈身侧,低声叹了口气,撩起下摆,健步跟了上去,而徐延朔则紧跟其后。

    一行人分了几拨,相继跨进了法源寺的大门。

    院子里,一个十来岁的小和尚正在扫地,看到有人进来,立刻放下扫把,跑进了大殿。

    他认得安盛平和徐延朔,知道他二人是大官。之前,就是他们来找过他释空师叔。

    不多时,穿着僧袍的释空便迎了出来。

    释空遁入空门多年,身上早就没了人世间的烟火气,本就生得俊朗不凡,如今更是宛如谪仙一般,周身都带着股出尘脱俗的气质。

    宋慈虽是男子,也不得不承认,此人真的宛若画中走出的神仙一般,根本不是世人该有的姿态。况且此人还才华横溢,用情极深……

    既然有释空这样的未婚夫,那方玉婷怎么会对其他男子动了心?

    她那所谓的奸夫究竟有没有,如今十年过去了,也没个实证,倒是让人不禁怀疑起来了。

    “不知董夫人前来,还恕贫僧失礼了。”

    释空没有先拜见安盛平和徐延朔,反而先向走在最前面的安雨柔行了个礼,说话时的态度不卑不亢,一点也不矫揉造作。

    “释空大师客气了,”安雨柔早就有所准备,事先就想好了说辞,“是我不请自来,打搅大师了。”

    “董夫人严重了,只是……若贫僧没有记错,您不是每逢初一十五才来法源寺为董大人祈福吗?”

    宋慈站在远处听着,听到初一十五便来为董大人祈福这句话时,心头一紧。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仍是在乎那个人。但宋慈转念又苦涩地笑了,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大师有所不知,这个月十五刚好是家母的生辰,所以不宜过来给亡夫上香,因此才选了今日。”安雨柔委婉道,“只是不知,今日释空大师可否方便?”

    “这……”

    释空眼中闪过淡淡的犹豫,他今日未披袈裟,身上不过是件最简单不过的僧袍,青衫白袜,叫人看着十分随和,若不是手上还拿了串玉制的佛珠,根本看不出他在这法源寺的地位有多尊贵。

    那佛珠周身翠绿,用的乃是上好的和田碧玉,就连接口处的吊坠也都做工细致,吊了条黄色的流苏,还配了个象牙的吊坠。这坠子在释空手中,随着他手臂的动作摇摆,看不清是个什么图案,但形状却像极了一朵花……

    释空今日本不想见客的,若来的只有那安盛平一人,他就会婉言相拒,不过此时来的却是他姐安雨柔。对于这位郡公府的三小姐,同时也是董家的夫人,释空一直打从心里敬佩。毕竟董大人已故去多年,这安雨柔又是富家千金出身,她原本可以留在临安的父母身边,况且她年纪尚轻,又生得温柔貌美,完全可以再另寻一门亲事。

    但她没有,她抛弃荣华富贵,孤身回到了亡夫的故乡,为他守节。

    这样的安雨柔,让释空仿佛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

    “好,夫人里面请。”

    释空一直陪同着安雨柔走进大殿,没有回头看安盛平他们一眼,更没有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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