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逃离王府遇故人(第 2/4 页)
她的乏力、她的不适,是从兰阳别庄的那杯茶开始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林大夫虽被姚美人她们收买,但真正的效力者是梁劭。是梁劭让他杜撰怀孕的谎言,去诱骗姚美人上钩。他看着姚美人一步步落下陷阱,早就知道姚美人意欲何为。这就是他能迅速找到证人,揭穿姚美人的原因。梁劭每一次的离开都是那么恰到好处,一如他每一次的归来。
还有江博然、汪少帆……梁劭究竟知道几分,又算计到几分?这半年来,他搭戏台,写本子,拉着王府内外的人一起来作陪,不陪出个他要的结局,决不罢休。
“我知你的难处,以你的立场,无论是与不是都不便相告。可是有一句实话,我想先生可以说得,先生此次救我是机缘巧合,事先毫不知情,是么?”
于墨挥沉吟许久,点了点头。
“我想也是,若是他的安排,应该不会舍得让先生以身犯险。”本就是在所料之中,简丹砂喃喃着释然。
却也是,幻灭了最后的一点希冀。
于墨挥的病简丹砂已有所闻,梁劭向来爱惜人才,理应另派人选。可见,救她,不在他的计划之中。
“那我更该再敬先生一杯,先生如此并非是讨王爷欢心,恐怕还落得个多管闲事、打乱他计划的责难。”
于墨挥按住简丹砂的手才觉失礼,立刻收了回来。
“王爷什么都没有怪我。王爷的心思,连我也参透不了,夫人莫要妄自揣度,想得太多,反而钻进牛角尖。”
简丹砂还是一口饮尽,又倒了一杯。
“这第三杯……”谢谢你。见过多少冷漠人心,唯有你和子修回首多顾惜了一眼,也是在那风雪天。数年过去,竟是未变。
此恩此情,永世难忘,若有机缘,定当相报。
在于墨挥探询的目光中,她心中默念着喝下。
起身时,于墨挥唤住她:“即便是演戏作假,王爷也断然会挑选一个合他心意之人。我跟随他数年,他所承诺过的,没有不兑现的。若坚持下去,我相信王爷会实现给你的诺言。”
“谢谢先生相告。”简丹砂走了几步,听到于墨挥勉强止住咳声,禁不住关切地回头。
“先生既志不在青云,意不在辽土。何必为了全别人而苦了自己,做那山水闲人,随心所欲,岂不快哉?”看着他鬓边的丝丝白发,心头一阵酸楚,这话就脱了出来。
于墨挥倒有些惊讶简丹砂的直白,展出一抹笑容:“甘之如饴。”
“那么,先生保重。若能有遇新明主的机会,不要错过。”说这话时,简丹砂没有想太多。她不知道她这句话是否让于墨挥想到了陆子修。若于墨挥回到陆子修身边,也许有一天会突然醒悟她的身份,可是她真心希望陆子修身边能有一个于墨挥能替他分担、为他解忧。
比起梁劭来,陆子修更配拥有他。
又或者,于墨挥早就认出了她,却不点破。那夜她神志不清中唤了陆子修的名字,他可听到?
简丹砂挑帘转身,却见翠娆就捧着药碗候在外头,分明听去了她的妄言,一双流盼生辉的眸子波澜不惊,随着勾起的唇扬出细细的笑纹。看着少了几分真诚,多了几许不屑,轻轻地在简丹砂的心口蜇了一下。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翠娆,还是那翠玉簪、青衣领,如水的缎子贴合着她玲珑的身姿,在阳光的照射下漾着粼粼碧光。比之第一次的黑夜看得更分明。
初见时觉着她是纱窗上斜映着的一蕊红杏,再见时更像是无瑕玉璋正中间镶嵌的一粒玛瑙。比她这个王爷夫人,更像一位夫人。
那一刻有一个念头闪过:得遇这个女人的青睐,究竟是不是幸事?
不过那只是倏忽闪现的一点遐思罢了,摆在眼下,丝毫没有费心思量的必要。
简丹砂合起眼,安静地靠在车板上。
马车日夜不停地赶路,换了众多马匹,终于到达了徐州。
“徐州有一家农舍,是我们的落脚点。到了那里我们就确定安全无虞了。”
当马车帘掀开,日朗天青,麦浪阵阵,简丹砂的心才同她的脚一般,感到了落地的踏实。
歌辉一拍她的肩头:“可有重生的感觉?”
阳光微微有些刺眼,简丹砂眯了眯眼。屋檐下的大红灯笼轻轻摇摆着,饭菜的香气从屋舍内悠悠飘出。这宁和平实的小院就曾经是她梦想中的家,门口的藩篱编勾着她最喜欢的花纹,在那里养一窝小鸡,在门后种上菊花,冬天出来晒太阳,夏夜出来数星星,平淡、闲适。于她,已弥足珍贵。
可是简丹砂却在梦想的藩篱前停步。
“我只怕才出狼窟,又入虎穴。如果我现在转身,你们会不会拦我?”
歌辉与洛长行都沉默下来,许久,洛长行才道:“不会。可是,这里不仅仅是我们两个。”
曾经他们在碧江岛上不可一世称王称霸,如今再怎么风光能耐也是寄人篱下。简丹砂又岂会不明白,以碧江岛的残兵残将岂能组织起这场救人行动,在王府内出入自如。歌辉说的朋友们必不是寻常人。可是歌辉长行既不愿说他们投靠了什么人,简丹砂也就不问。
歌辉只是说:我的那个朋友,说是要见见你。
平白无故从王府多带走了一个人,这个人还是永嘉王的新夫人,不可能不被过问。可是究竟是什么人,又为什么要见她。歌辉与长行讳莫如深。
这还是一个不能提的人。
洛长行搀扶下的琅天哼唧了一声:“你当我是死的么,会眼睁睁见你进虎穴?大不了再逃亡一次。”
歌辉揽过简丹砂的肩头:“大当家的说得是,这一次有我们在。对不对,长行?”
洛长行也跟着展颜:“当然。”
简丹砂的心头一暖,迈出的步子陡然轻了许多。
吱呀一声,庄子的门被打开。
简丹砂万万没有想到,在歌辉与长行背后的是那个人。
他与梁劭长得很像。他的眉弓比梁劭要高,眼窝还要深些,黑湛湛的眸子不屑遮掩眼中的锋芒,嘴角一勾,把野心和张狂都赤裸裸地坦诚地摆在你面前。而梁劭,眼中的温柔与慵懒藏得很浅,骨子里却比谁都要无情。
他的头发微微带卷,略长于肩膀,不留鬓发,不若梁劭有一头直直的发,卸了白玉簪在床上披散开,比女人还要媚上三分。
他比梁劭还要高些,还要壮实些,负手站起便是睥睨天下的气势。这粗陋的农庄也不能减弱他身上的王者之气。琅天的那点野性、那点不羁在他的面前被比成孩童的稚气。
这该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可是就是有种难以言说的相似。他的名字更相像——梁劼。一个吉,一个召,只有半字之差。
毕竟,他是安庆王,当朝的三皇子,梁劭同父异母的弟弟。
简丹砂明白,在这个人面前,任何谎言都会不攻自破,何况这本身就是一个极难圆的故事。
说她被梁劭的花心多情伤透了心,从被劫为人质到主动出走?说她其实是琅天的情人被永嘉王强逼入府,所以与琅天一起逃了出来?在此之前,简丹砂已试着编织了好多个故事。可是到了这个人的面前,被那样一双眼睛盯着,简丹砂便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只有真相,才能不被揭穿。不过她只讲了真相的后半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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