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君子之深交(第 3/4 页)
二楼并不像一楼那般存放书籍,所以即使火势凶猛也没有遍地着火,这样的好处是我很快就找到了杨呈壁,而他正趴在一张边角刚起火的桌子上。见到他没事我稍稍松了口气,却发现楼里的空气已经十分稀薄,吸入的全是浓烟。这样的情况下,即使他没有被烧死也可能窒息而死。
我不再犹豫,将他背起后便准备下楼,眼尾却瞥到万宝森昏迷在地上,且火已经烧到了他的头发。我将捂嘴的湿布扔在他头上灭了那团火,疾步将杨呈壁背了出去。周卿言正仰脸看二楼,几缕发丝凌乱地黏在他脸上,却丝毫不损他的优雅从容。他身后是熊熊火光,衬着他俊美的脸庞,竟然好看得不可思议。
“下来。”他动了动嘴,这般说道。
我摇头,示意他伸手接人,他也没有多话,找准位置后准确地接住了杨呈壁。这时一楼的火势更加严重,他站的四周已经全部都是火,我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带杨呈壁出去,之后便回身去救万宝森。只是当我扛着万宝森出来时却发现,他仍背着杨呈壁在楼下等我。
我心里感叹这人的固执,却看到他身边有一根烧断了的柱子正往他身上压去,我心一紧,立刻大喊:“小心!”
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逃开,只勉强伸出一只手挡住了柱子,手掌碰到柱子时他咬紧了牙关,背着杨呈壁的左臂也开始微微颤抖。
我甚至听到了烧红柱子碰到他手心时发出的刺刺声。
我再顾不上其他,直接从二楼跳了下去,一脚踢开压在他手上的柱子,一字一顿地对他说:“我让你先走!”
他脸上全是汗水,不知是疼的还是热的,即使这样还能对我笑笑,然后说:“一起走。”
我胸口倏地闷了一下,接着便不再看他,咬紧了牙关往外面冲。火势比一开始大了许多,淋湿的衣服也早已干透,在冲的过程中烧了起来,但幸亏很快就冲了出去。正在灭火的人们见状立刻往我们身上泼水,熄灭了那点点火星。
周卿言跟在我身后出来,我将万宝森随意地扔在了地上,他也将杨呈壁放到了地上,这时齐扬跌跌撞撞跑了过来,趴在杨呈壁身上号啕大哭:“少爷,少爷你别死啊少爷!你死了我怎么跟老爷交代啊!”
我实在哭笑不得。
“还不赶紧将你少爷抬到房里再去叫个大夫!”
“少爷还没死吗?”他眼泪汪汪地问道。
连看都不看就直接哭丧般护卫,我无力吐槽。
我走近周卿言,拉过他的右手摊开,白嫩的手心一片红肿,细看竟已经开始冒起水疱。
“姑、姑娘,这位公子的手是被烫伤了吧?”一名少女凑了过来,结结巴巴地说,“烫伤要立刻用冷水冲,然后再敷烫伤膏药。我、我能先给这位公子冲水吗?”
我松了手,没有看周卿言的表情,直接离开。
大夫很快赶到,替杨呈壁诊治后说他是吸入了过多的浓烟才导致昏迷,休息几个时辰便无大碍。周卿言的手则是高度灼伤,即使恢复也会有后遗症,比如留疤,比如年老后无意识地颤抖。
我原想送杨呈壁回府,齐扬却说卞紫的住处就在附近,可以先去那里休息。又因为齐扬力气太小扛不动杨呈壁,我和周卿言便继续陪着他们去了卞紫的住处。
卞紫见到周卿言时眼中飞闪过了多种情绪,有惊喜,有哀怨,有爱慕,也有怨恨。她完全没注意到昏迷的杨呈壁,只痴痴看着那个她一直念着却得不到的人。
齐扬却似乎没察觉她的情愫,叽叽喳喳说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待我们安顿好了杨呈壁后便去熬药。屋内只剩下昏迷的杨呈壁,盯着周卿言看的卞紫,神态自若的周卿言以及存在感依旧薄弱的我。
“公子……”卞紫咬了咬唇,盯着周卿言受伤的手看,“公子的手没事吧?”
周卿言淡淡地说:“没事。”
她不放心,伸手想要拉住他细细看,却不料被他侧身躲过。她有些难堪,眼眶顿时湿润,接着一言不发地跑了出去。
我对这一切早已见怪不怪,摸了颗补气血的药丸喂杨呈壁吃下,转身却差点撞到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的周卿言。
他有些狼狈,上好的衣裳烧得东一块黑西一块焦,平日总是干净清爽的俊脸也都是一道道烟灰,但依旧俊美无俦,只是不知为何眼神十分复杂。
他俯身,狭长的眼眸带着魅惑:“若我对你好,你是否也能这般全心全意?”
“若我对你好,你是否也能这般全心全意?”
这话听着竟有几分熟悉,就像幼时的我问自己,若我变得像锦瑟那般活泼出色,娘和爹是否也能将我抱在他们的膝上,虽是训斥却带宠溺地说:“你再这么顽皮,小心我丢了你。”
现在想想,那时实在天真。
“不会。”我抬眼,淡淡地道。
他脸色如常,未见不悦:“为什么?”
“花开对主子自然更为忠诚。”
“忠诚……”他眨了下眼,嘴角轻勾,“这么说来,花开忠于我?”
“这是自然。”
他无声地笑了下,悠悠地问:“若我要的不只是忠诚呢?”
我低眼,恭敬地说:“主子想要的东西,花开定当全力以赴去帮主子争取。”
他沉默了一小会儿,轻哼一声:“这样看来,你当真忠诚得很。”说完回到椅边坐下,不再看我。
这时卞紫进了门,步子有些迟疑,却还是走到周卿言身前:“周公子。”她眼眶泛红,柔柔地说,“你手受伤了,我替你上药可好?”
周卿言却不领情,礼貌地说:“多谢卞紫姑娘好意,只是怎么好麻烦姑娘替我上药,”他接过药,眼也不抬地叫道,“花开。”
卞紫的视线瞬间如利刃般落在了我身上。
我虽不愿当这替罪羔羊,但谁叫我只是个小小的护卫?只得认命地过去替他上药,还要承受卞紫敌视的目光。
这年头当个护卫也是极不容易的。
正替周卿言上药时,杨呈壁突然说起胡话,呼吸也越来越急促,似乎陷入了梦魇之中,我原以为卞紫会去安抚下他,她却久久没有反应,似是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动静。
也罢。
“主子,稍等。”我搁下药,懒得再看卞紫一眼,直接走到床边看个究竟。床上那人依旧紧闭着双眼,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下,嘴里迷迷糊糊咕哝着什么,却无法听清。
“杨呈壁,”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脸,声音虽清脆,但并未用力,“醒醒。”
他蒙蒙眬眬地睁眼:“花、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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