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扶摇之山(第 2/4 页)
孟漫犹豫了一下:“好!我一定办到。”
“嗯。我先把血给门主送过去,你一去一回也累了,去休息吧。”
“我不累,哥……”她话音未落,只听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渐近,接着传来更加急促的声音,“左护法,门主要您马上过去!”
“发生了什么事?”孟饶隔门问道。
“副门主被杀了。”
孟漫惊得眼睛瞪得极大,而孟饶仍端坐在长椅上,纹丝不动,脸上也不见一点惊讶的神色:“嗯。你可知副门主被何人所杀?”
“据说,死在紫清剑下。”
“濯光山的紫清真人?好,我即刻去见门主。”
“是!”
来人回去复命,孟漫迫不及待地问:“哥,我没听错吧,他刚才说……副门主死了?”
“你没听错。”
“这怎么可能?”孟漫还要再问,孟饶已伸手示意她不必再问,道,“我先去见门主,你去断崖等我。”
断崖,是一对毗邻的万丈高崖,相距十几丈,一端是重楼的入口,一端便是通往外界的路,除非轻功极高的人或是特殊训练的马,否则无法跨越。而想要成为夜枭的杀手,必须要跨越这断崖。
一抹晨曦从云端流泻而下,驱走了她最不喜欢的黑夜,她忽然想起了宇文楚天。
她从小在夜枭长大,认识的人只分为两种,一种是杀人的人,一种是被杀的人,而他,是唯一的第三种人——没有被杀的人!
或许正因为此,她对他的印象特别深刻。
那个肃杀的夜晚,周围一片漆黑,她没有看清他的样子,只记得他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保护自己的妹妹,那分明弱小的身躯看起来特别强大,让她至今难忘。
今日在阳光明媚下再遇见,她才发现他长得特别好看,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着,闪动着柔柔的光,就像每天清晨的第一抹晨曦,让世界不再黑暗,不再冰冷,不再死气沉沉。
若是他进了夜枭,会不会也变得和其他人一样,死气沉沉?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是她最熟悉的步伐。
“哥。”孟漫回头,迫不及待地直奔主题,“副门主真的死了?他昨日不是领命去杀林无烟吗?就凭林无烟的身手,怎么能杀他?”
昨日副门主去杀林无烟的时候,她特意打听过,林无烟曾拜在峨眉门下学过些花拳绣腿,后来因与男人私会被逐出峨眉派,要不是因为她貌美,怕是没人会记住她。昨日副门主领命去杀她的时候,孟漫还奇怪,杀鸡焉用牛刀?
“他死了,并不奇怪。”孟饶冷笑道,“他未请示门主,便自作主张带人去杀宇文孤羽和陆琳苒夫妇,如此僭越,门主又怎会放过他?不过,门主当时未处置他,而是如此隐晦地除了他,倒是让我有些想不通。”
“难道,是门主杀了他?”
“不是门主,杀他的人是濯光山的紫清真人。”见孟漫满脸茫然之色,孟饶解释道,“紫清真人曾是濯光派的掌门,一心修道,从不沾惹凡尘俗世,数年前退隐山林,不问濯光派之事,所以好久没人提起他,你没听过他很正常,但你一定听说过他的徒弟,魏苍然。”
这个名字她的确如雷贯耳。魏苍然,濯光派的掌门,江湖中最受尊崇的人,据说他不仅武功极高,修为极好,而且还容貌俊逸,一身清骨道风,“他是魏苍然的师傅,那他的武功一定特别厉害了!”
“的确很厉害!只不过,所有人都以为他在濯光山的无极峰闭关修行,怕是任谁都想不到,他会出现在林无烟的无烟居。”说到此,孟饶不禁讥诮地笑了笑,“一世清高的紫清真人,竟与林无烟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太有趣了!”
的确有趣。然,孟漫并不在意这些“有趣”的事,她更加关心的是:“那副门主死了,现在谁接替他的位置?”
“自然是,我。”
同一个清晨,同一缕晨曦映照下,宇文楚天在房中醒来,睁眼没看见本应睡在身边的落尘,便快速起身,穿好衣服出门寻找。只见落尘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低头看着自己被鲜血染红的鞋子,地上还有斑斑血迹,触目惊心。
“小尘!”他一步便冲到她的身边,双手近乎僵硬地轻触着她的脚。
“啊!”小尘一声惨叫,他骤然收回手:“你的脚,怎么弄伤的?”
她咬牙,从牙缝里挤出颤抖的声音:“不小心被石头砸的,好痛啊!哥,我恐怕好多天好多天都走不了路了,怎么办?”
宇文楚天轻叹一声,轻柔地抱起她,走回房间,将她稳稳地放在床上:“你不想走,直接跟我说就好了,何必把自己伤成这样?”
她仰头,满眼期盼地望着他:“我跟你说我不想走,你会答应吗?”
“会!无论你让我做什么事,只要你开口,我一定都会为你做,所以以后千万别做这种傻事了,记住了吗?”
他正欲查看她脚上的伤势,却见她顿时笑靥如花,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双腿跪在床上欢声雀跃:“哥你真好,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你什么事都会答应我的。”
他顿时恍悟,叫道:“宇文落尘!你居然骗我!”
“嘻嘻!又不是第一次被我骗啦,干吗那么大惊小怪?”她甜笑着将脚伸到他眼前,灵巧地晃动着,“刚才裘叔杀鸡给我们吃,我去帮忙,不小心溅上了鸡血,鸡血和人血都分不清,你可真够笨的……啊!”
她的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被楚天扑倒在床上,轻纱幔帐飘飘荡荡地落下,掩盖了床上扭成一团的一双人,却掩盖不住那无限快乐的笑闹声……
幔帐内,他将她压在床上,灵巧的手指在她腋下最怕痒的位置寻寻觅觅。她在床上蜷缩成一团,想要避开那双让她全身奇痒无比的手,无奈她到底是小女子,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面对着从小练就一身好武功的哥哥,只能任由他欺负,在他身下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哥,我知道错了,你饶了我吧。”她的笑声越来越弱,变成了轻喘,再后来变成了哀求。
“你真的知道错了?”
她猛点头:“真的真的。”
“那你说说,你到底哪里错了?”
“我不该说谎骗你,我以后再也不骗你了。”
见他的手又对着她伸来,她急忙躲避:“我再也不说你笨了,你很聪明,你是全世界最聪明的人。”
他的指尖毫不犹豫地落在她的身上。
“啊……我以后再也不骗你说我受伤了,再也不吓你了。”
他没有再继续欺负她,证明她这一次是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她拍拍心口,暗暗窃喜自己真是急中生智,否则真不知道要受多少罪。
缓了口气,她慢慢蹭到他怀里,深深地望着他特别好看的脸,又问了一遍:“哥,我们真的要留下来,不去苗疆了吗?”
“嗯,裘叔说得对,现在正是乱世,兵荒马乱,饿殍遍野,我没有能力保护你。”他顿了顿说,“等我们长大了,我有能力保护你、照顾你的时候,我再带你去。”
“好!”
门前传来一声轻咳声,是裘叔的声音。落尘伸手撩开幔帐,见裘叔正站着门前,一脸严肃。她低头看看自己,原来刚刚打闹时,衣衫被扯得凌乱不整,头发也散乱不堪,这副狼狈的样子,也难怪裘叔看不惯。
她拢了拢拉扯中散乱的衣衫,下了床,跑到裘叔身边,欢喜道:“裘叔,哥哥答应留下来了,以后我和哥哥一定尽心尽力帮你打理药铺,帮你赚钱。”
“你们肯留下就好。”裘叔欣然点头,抬眼看看宇文楚天,张口欲说些什么,犹豫了一下,道,“既然你们决定留下来,我明天便找人来盖间大房子给你们兄妹住。”
“不用麻烦了,这房子够我们住的。”她道。
“你们再长大些便不够用了。”
……
宇文楚天和落尘留在了裘叔的药铺里。漂泊流浪了半年多,他们终于有了一个栖身之所,虽然没有了那片落英缤纷的桃花林,没有了父母温暖的呵护,可在这飘摇的乱世,他们有了裘叔,有了那一座长满奇珍异草的浮山,已是幸运。
在清源镇那段年少的时光,很简单,也很充实。他们早早起床,和裘叔一起去浮山采药,学习医术药理,还帮着裘叔打理药铺。午后吃过饭,他们去后山的树林里练功,他苦练父母传授的剑法,她则抱着一本残缺不全的《九黎秘术》兴致勃勃地学。
九黎秘术以灵力为基,就好比练武功要以内力为基础一样。只是修习灵力的方法与内力不同,需要吸取世间万物之灵气。书上说,扶桑暮水,苍云滴露,花团蓉雾,世间万物皆有灵气,引万物之灵气聚集两掌之中,编织灵网,结以法印,灵力便会融于眉心,渗入体内。灵术还分五行,并与星宿相生相克,故修灵之法极为难得,还必须有灵根之体才能修炼。她读得半懂不懂,也不知自己有没有灵根,便随心所欲地练练。
练到夕阳西下,他们一起回家。
每晚,他们一起在书房读书,裘叔的书特别多,尤其是医书典籍,其中不乏珍贵的《本草纲目》全本,还有《黄帝内经》的誊抄本。宇文楚天喜欢读医书,而她则对苗疆的蛊术特别感兴趣,两个人常常挑灯夜读,读得太过专注会忘了时间,直到感觉腹中空空才发现天边的明月已经西沉。
每当此时,她会去厨房煮两碗白粥,两人坐在书案前喝粥,粥虽清淡,品在舌尖却是丝丝清甜柔滑。
她问他:“你每天吃我煮的白粥会不会腻?”
他说:“腻呀,可是你会做别的吗?”
后来,她每天努力学做各种饭菜,问他好不好吃,他答:“我还是觉得你煮的白粥好些。”
“……”她抢过他手中喝了一半的鸡汤,头也不回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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