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没离开过(第 4/4 页)
这一次,我真的救不了他了,也没人救得了他。你说,这个世界是不是真的有天理循环、因果报应?是不是真的人在做,天在看……公司今年又亏损了……银行一直在催还贷款,股东们都建议我停了那个景漠宇启动的项目,就连齐霖也劝我停了那个项目。可我不会停,因为这是唯一的希望……
我已经找了bill注资合作,资金不成问题……不过,我还是决定卖了红土山。”
所有的股东一致反对,他们说,卖了红土山,等于卖了景昊天和那些合伙人毕生的心血,卖了景天的根基。可她还是坚持要卖,不是因为景天真的撑不下去,也不是因为红土山埋藏了太多的罪孽,而是红土山的矿产越来越难开采,金属含量也越来越低。
卖了红土山来挽救景天,这是爸爸最后的决定,但她怕那些股东打扰爸爸养病,所以,把这个“恶名”一力承担下来。
卖红土山的那天,细雨霏霏,天色是孤寂的深蓝,渲染得这个清晨如傍晚一般浓墨重彩。她没有想到,景漠宇回来了。他变了很多,比过去更冷漠、更沉静。
一年后的重逢,应是最感人的一刻。然而,她与他,只有一步之遥,微雨夹着初雪,落在他们中间,她与他仿佛隔着千山万水,再也无法靠近彼此。
视线短暂地对上,只有一秒而已,却像比分别的三百多天更久。
彼此擦肩而过,他们一句话都没有说。也许,是过去话说得太多,以至于她此刻面对他,竟想不出还能再说些什么!
于是,他们选择各自走各自的路。
车子启动了,车轮将一地洁白的雪花碾压得四处飞溅。她最后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景漠宇,他竟然还站在原地,只是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景昊天打来的。他问景安言拍卖的结果怎么样。
她舒了一口气,尽量让声音听来十分愉悦:“四千七百万,比我们预想的高很多。还了银行贷款和利息,足够新项目的启动资金了。”
“是谁买的?”
“景漠宇。”她本不想告诉他,怕景漠宇的出现会勾起他的感伤,对他病情不利,可是,拍卖红土山如今是a市最受关注的新闻,即使她不说,他也很快会知道。
“他回来了,你见到他了吗?”爸爸的声音有点急切。
“嗯,见到了。他很好,意气风发。”
“哦……让他有空回来坐坐吧。”爸爸在电话里沉默了一阵,说,“如果他愿意的话。”
“嗯。”她还能说什么,这是一个父亲对儿子唯一的期盼,其姿态是如此的卑微。
他剩下的日子不多了,没有多少时间去期盼,所以,不管用什么方法,她一定不能让他留下遗憾。
景安言和一向难缠的bill讨论了一个下午的合同,勉强算是达成了初步合作共识,但是,具体的合作细节,还要再进一步讨论。讨论得差不多了,她收拾好文件,说:“bill,这两天我会让助理草拟一份合作协议书给你看看,如果没有什么问题,我希望能尽快签约,好让项目早点启动。”
“好!”bill一口答应,看看手表,“晚上有空吗?不如一起吃晚饭,再详细讨论一下细节问题。”
按道理说,和合作伙伴吃吃饭、聊聊天,可以让合作更愉快、更顺利,可bill看她的眼神似乎总表达出一种超越合作伙伴的关系的感觉,这让她和他的每一次单独相处,都要心存警惕,特别是在晚上。
“很抱歉,我晚上和朋友有约,改天吧,改天我请您。”
“朋友?齐公子?”bill用不太地道的中文说。
“嗯……是。”
“那好,祝你们玩得愉快。”bill很有绅士风度地与她告别,虽然从小接受中国传统教育的她一向不认为男人在女人脸上亲一下,算是绅士礼仪。
她刚打发走bill,齐霖又来凑热闹,跑来要她陪他参加朋友聚会,还口口声声地说自己没有找到女伴。
景安言嘲讽道:“我们齐大帅哥还有身边没女伴的时候?开什么玩笑?!”
齐霖理所当然地回答:“出了点意外,约好的美女放我鸽子了,我才来找你江湖救急,你不会这么不讲义气,这点小忙都不帮吧?”
“帮忙可以,老规矩,不喝酒,不能超过十点回家。”
“没问题。”他看了一眼她身上的职业套装,“不过,穿什么衣服要听我的。走吧,我先带你买套衣服。”
本以为正值冬季,齐霖不会给她选什么袒胸露背的裙子,她才答应让他买衣服。谁知他的品位还是那么低俗,冬装竟然也给她选了件极为节省布料的,衣服紧紧地贴合着身体,好像生怕多加一寸布料就会亏本一样。胸前的两颗扣子,被绷得紧紧的,看起来随时可能会掉落。她真不知道他在意大利到底学的什么艺术,该不会是某种行为艺术吧。
“有没有大一码的?”她问售货员。
“尺寸刚刚好,就这件了。”不等她提反对意见,齐大少直接刷卡付款了,“言言,相信我的眼光,你很快就会感激我帮你选的这件衣服。”
感激?景安言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她跟着齐霖走进包房,看见端坐在主位上的景漠宇,她才明白齐霖为什么要她做女伴,还这么殷勤地为她选衣服。敢情他是君子报仇,三年不晚。
如果她没猜错,这次聚会应该是为景漠宇接风,所以,在座的大半都是景漠宇的朋友,自然也都认识她。也正因如此,一见她和齐霖双双进门,他们的表情刹那间变得丰富多彩,有几个人往景漠宇的脸上瞟,偏偏景漠宇连眼睛都没抬一下,好像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好吧,其实他们本来也没有了任何关系。景安言这样安慰自己。
齐霖毫不避讳地把僵硬的她拉到景漠宇对面的空座位前,殷勤地帮她脱下身上的外衣,然后双手搭着她的肩膀,将她按在了座位上。
她无意间看向景漠宇的方向,正好撞见他一扫而过的视线。来不及捕捉到他的任何情绪,他已低下头,看菜单。
景漠宇将菜单一页页地从前翻到后,又一页页地从后翻到前,竟然一个菜都没点出来。服务生耐心地守在旁边,不敢多言,齐霖可没那么好的耐性,一把抢过景漠宇手中的菜单。
“点了这么久都点不出来,是不是吃西餐吃惯了,不知道中餐什么味道了?还是我来点吧。”说着,齐霖翻到一页,拿着菜单问景安言,“这个鸡汤炒烧芦笋、翡翠彩蔬卷,很不错,肯定合你的口味。”
景安言坐直,刻意与有意无意靠近自己的齐霖拉开点距离,说:“嗯,你随便点吧,我都喜欢。”
“我点的,你都喜欢……”齐霖重复了一遍她的话,意思听来却大不相同。她低头喝茶,干脆什么都不说了。齐霖一口气给她点了一桌子的素菜。
景漠宇淡然一笑,依旧颠倒众生:“一年不见,齐少的口味清淡了不少。”
“人都是会变的。”
景漠宇看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都说酒逢知己千杯少,果不其然,这些酒量都不差的男人久别重逢,喝酒就像喝水,一杯接一杯地干,不知不觉几瓶烈酒见了底。包厢里的烟酒气味越来越浓,再加上她身上的衣服勒得她有些呼吸困难,便以去洗手间为借口,溜出去透风。
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景安言闭着眼睛倚在沙发上,微凉的空气吹透了身上的衣服,一丝丝往肌肤里钻。有点受不了冷,她起身准备回包房,一转身,意外地看见景漠宇站在她的身后。
一时受惊过度,她愣了愣,竟忘了该说点什么。
他嘲弄地勾勾嘴角:“怎么?不认识我了?”
不认识?他就算化成灰,她都认识。
干笑两声,她找了个自以为不错的开场白:“好久没见了!”
他看了她一眼:“我们上午刚见过。”
“……”
他还是没变,总能让她无言以对。
“恭喜你拿下红土山。哦,对了……”她终于想起了一个话题,“需要办理什么更名手续,你找金助理就行,爸爸已经委托他全权处理。”
“嗯,我知道,下午他来找过我,把合同交给我了。”
“哦,那就好!”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景漠宇没有离开的意思,景安言也还站在原地,想说的话在嗓子里几度徘徊,却不知怎么说出口。景漠宇似乎看出来了,问:“有什么话,直说吧。”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的声音里好像有些许期待。
“你什么时候有空,能不能回景家看看爸爸?你离开的这段时间,他挺惦记你的……”
提起爸爸,他的目光暗了暗:“等我有空,我会回去的。”
她自然听得出这是敷衍,却也知道多说无益:“嗯,好吧。”
景漠宇刚要开口,却被齐霖的叫嚷声打断:“言言……哦!你们兄妹在聊天啊,那我不打扰了,你们继续。”
“齐霖,我有点累了,你送我回家吧。”
“现在?哦,好!”
回家的路上,她问齐霖:“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今晚有景漠宇在?”
“告诉你,你还会来吗?”
“……”
“怎么?还是不能原谅他?”
景安言摇摇头:“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我从来就没怪过他。齐霖,你知道吗,爱的反义词并不是恨,是淡然,因为有恨就代表还有爱。我和景漠宇已经过去了,没有爱,又何谈恨?”
齐霖笑着瞟她一眼:“你要是真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了,那不如成全了我这么多年的苦守,嫁给我吧。”
“苦守?前几天我还看见你和一个美女又搂又抱,如果这是‘苦守’,我看你巴不得苦守一辈子。”
“言言,还是你了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