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乌云过境(第 3/4 页)
——嫌疑人是年龄不大的孩子,对周围环境熟悉,能让岳秀秋有反抗的力量。
如果真的是陈瑶和肖叶为了这笔钱而杀死了岳秀秋,头脑简单的肖叶因愧疚而去,之前出现的陈瑶却穿着新买的衣服……
从对他们两个人的理解上来看,季青舟完全相信陈瑶有控制肖叶,逼迫他言听计从的能力。
那么,控制陈瑶的人……
话音刚落,两个人忽然都觉得背后发凉,他们对视一眼,有一个几乎可以确定的名字浮现在脑海中。
车中顿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潘非更是在前面大气都不敢喘,季青舟少见的心慌,她拼命逼迫自己回忆往事一帧帧一幕幕的细节,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那是林沉的一双手,他正在翻着一本书,速度很快,像是在寻找什么,没过多久,那手微微停顿,指着书中的一行字……
季青舟刚要说话,原本行驶得平平稳稳的车子忽然向右侧偏了一下,潘非急躁地骂了一句:“这司机是疯了还是喝大了,我……”
唐殊刚刚直起身子,还没来得及看清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耳边潘非的怒骂戛然而止,只留下一句刚来得及喊出口的“唐队”,整个世界都颠倒似的摇晃了起来,随即是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唐殊想也不想,一翻身把季青舟护在身下,一手护住她的后脑,然后就是一阵剧痛。
他失去知觉了。
车子被撞飞到了马路边缘,潘非命也算大,他被卡在气囊后,虽然满头的血,但看起来还算清醒,他使出吃奶的劲扯下安全带,整个人有气无力地滚下车,迎面就看到了不省人事的唐殊,和被唐殊压在身下的季青舟。
季青舟一手抓着地面,非常吃力地握成了拳,她被这波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几乎吐血,浑身没有一个地方不疼,特别是身上好像还压着什么沉甸甸的东西……
“唐队……”潘非心脏几乎吓停了,但因为受了伤,根本站不起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力量能让他扒着地一点点爬过去,“唐队!唐队!你没事吧……我手机呢!”
季青舟被潘非催命似的声音唤醒了最后一丝混沌的神志,她艰难地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唐殊的肩。
她愣了一瞬,血腥味刺得她几乎喘不过气,脸颊处也黏糊糊的——她清楚,这不是自己的血。
“唐儿?”她轻轻叫了一声。
自然是没有任何回答的。
潘非几乎把嗓子都吼破了,但就是找不到那该死的手机,而此刻季青舟被前所未有的恐惧支配着,仿佛胸腔都被掏成了空洞,被泱泱而来的绝望填满,她咬着牙一点点挪出身子,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不应该,现在不应该是哭的时候,她想,你真是太没用了。
可浑身软得像是没骨头,她甚至觉得自己撑着地面的胳膊快要断了,手机分明就在离她不远的半米外——季青舟一咬牙,干脆一把握住散在手边的一块碎玻璃,尖锐的棱角割破了掌心的皮肉,她立刻清醒了大半,却仍然不松手,直至从唐殊的身下爬出来,她颤抖着抓住手机。
唐殊闭着眼睛,要不是他浑身上下都是血,狼狈得过分,还真的好像睡着了一样。
季青舟一边拨出了急救电话,一边踉跄着跑过去,从被挤烂了一半的车子里扯出一堆纱布,按在唐殊流血最多的地方:“这里是岭水路北,对,车祸,三人受伤,其中一人昏迷……”
她越发没了力气,电话那边的询问也一会儿模糊,一会儿清晰,可她却生怕遗漏了什么,不停攒着拳头,掌心早已经鲜血淋漓,可这种疼痛是让她唯一能保持清醒的办法。
而且她真的很怕。
如果她也昏迷过去,她就没办法感受到唐殊的体温了。
潘非双眼通红,刚歇了口气,就愤怒地朝着向他们撞来的车子望去,是一辆破旧的灰色轿车,肇事后一直没什么动静,可潘非分明看到里面有一个模糊的人影,仿佛一直在静静地看着他们。
他连喘了好几口,却实在喊不出声了,也不知那车里的人是死是活,是故意还是无意。
潘非捂着左肋处,想再嘱咐季青舟给局里也打个电话,可还没来得及张口,那辆灰色轿车驾驶座一侧的门被推开了。
季青舟几乎到了晕厥的边缘,却还是被这个声音吸引,强撑着望去。
是一个男人,或者说是一位老者,他一瘸一拐地向他们走来,手中拖着一个沉重的东西,可季青舟已经看不清了。
潘非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人:“周英杰?”
老人的脸色惨白,刚刚那场刻意为之的车祸也伤到了他的腿,可他却不管不顾,紧握着手中的一把铁锹,锹头摩擦着地面,发出缓慢而刺耳的声音。季青舟头痛欲裂,眯起眼睛仔细辨认:“是周英杰?”
“你们能保护什么?”周英杰站定了一会儿,沙哑的声音带着颤抖的哭腔,“又一次……又一次,你们什么都保护不了。”
潘非也不知是疼还是骇,一身的冷汗几乎湿透了衣服,他原本想要季青舟带着唐殊快点跑,可转头一瞥,却发现这两个人一个晕死,一个已经摇摇欲坠。
他一时情急,只能向周英杰吼:“姓周的!你要做什么?我告诉你别犯傻,肖叶是自杀,他是自杀!”
周英杰的目标明确,他拖着铁锹直朝着唐殊和季青舟走去,可听到这话后,他肩膀一颤,忽然转过头来,以近乎仇视的目光死死地盯住潘非:“自杀?”
潘非被这个老人的目光惊得一哆嗦,明明说的是实话,不知怎么也心虚起来:“本来……就是自杀。”
周英杰力不从心地支着铁锹,喘了好几口粗气,用一种匪夷所思,又咬牙切齿的语气问道:“自杀就没有理由吗?自杀……所有自杀的人都会无缘无故的自杀吗?啊?”他怒视着潘非,“不是你们的错吗?你们又以这种方式……又是……又想用自杀掩盖什么是吧!”
潘非胆战心惊地看着他,根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最大的可能就是眼前的这位老人已经失心疯了。
周英杰语无伦次地“宣泄”了一会儿,忽然又提起一口气,一把扯起铁锹,转身又朝着唐殊和季青舟走过去。
“老天不帮我做的事,我自己做。”周英杰长叹一口气,情绪忽然平静下来,却更加让人感到毛骨悚然,“报应这不是到了吗,你们想到过会有这一天吗?”
潘非开始手忙脚乱地在口袋里摸着什么。
大概是失血过多,季青舟的眼前已经看不清什么东西了,只能勉强捕捉到一个缓慢向她走来的身影,她的声音很轻,很虚弱,却十分清晰:“我知道你是谁了。”
周英杰充耳不闻,继续走着,铁锹在地上混着血,拖出一条长长的痕迹。
“一年前因为唐苒被杀而被推上风口浪尖,最后自杀的少年。”季青舟每说一个字,身体中所剩不多的力量就随之流失了一分,“你是他的什么人吧?”
周英杰点了点头,眼睛里忽然有了泪水:“那是我孙子。”
季青舟定了定神,仍然按着唐殊的伤处不肯放手:“你不去怨恨陷害他的凶手,为什么要来报复警察?”
仔细想来,顾河和岳秀秋的案子和这个老人多多少少都有点关系,如果这是巧合,那这种巧合……也实在是太可怕了。
周英杰被问得一愣,随即抹了把眼睛,在脸上蹭出了一道带血的脏污,可他却像是忍不住似的,刚抹去的眼泪又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弄得一张老脸可悲又可笑。
“我为什么要报复警察?”周英杰像是在问自己,也像是在问她,“我又找不到什么……什么真正的凶手,我还能去找谁?这难道不是你们警察的职责吗?你们抓不到凶手!害得我孙子自杀!害得肖叶自杀……”
潘非崩溃了:“大爷,肖叶他亲口承认是自己杀了岳秀秋……”
“我不管!人都死了!我向谁讨道理去?”周英杰五官狰狞,泪水却越来越多,“我就、就是一吃不饱穿不暖的老百姓,我没了孙子,没了老伴儿,我、我向谁讨理去!”
他书没读几年,字不识几个,凡事遇上了什么点倒霉事,事小就劝劝自己天道好轮回,事大了他脑海中唯一的想法就是去找警察。
警察是什么?在他眼里警察就是爹妈口中的青天老爷,在他极为有限的认知里,没有事是青天老爷无法决断的。
可他更相信的是自己的宝贝孙子绝对不会杀人。
所以是那些警察逼死了他。
周英杰觉得自己人微言轻,狗屁都不是,几次热血涌上头想去找那些警察理论,可热血来得快,退得也快。
总而言之就是,他不敢。
儿子早些年跑得没影,孙子自杀,儿媳也去了,陪在他身边的只有一个岳秀秋,两个老人说说话,做个伴,肖叶那孩子虽然有点傻,却也是个好孩子,他有时候就想,天道好轮回,好轮回,我是插不上手,老老实实过日子吧。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事情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所以当那个人面带怜悯地对他说:“以后你就永远孤零零一个人了,大爷,您这么大的年纪了,与其没人陪,自己等死,还不如做点什么有用的事,对不对?像您说的,天道轮回,您今天就做一次天道,一条命换好几条,也值了吧?”
值,他觉得太值了。
他今天就要做一次天道。
季青舟闭上眼睛,知觉一点点流逝,她神志不清地问:“是林沉要你这样做的吗?”
周英杰也不知道听没听到,总之回应她的是铁锹重重擦过地面的声音,几粒沙子掀了过来,他应该是举起了那东西,她还听到了他抽泣的声音。
“一命换一命,你们还不够。”周英杰喃喃道。
“一命换一命?”季青舟的话已经有些断断续续,“你杀了我们,凶手逍遥法外肆意杀人……丢了警察的一条命,不知给凶手……换来多少命呢。”
世界仿佛静止了一两秒,季青舟昏死前感受到的不是疼痛,而是听到了一声枪响。
随后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潘非举着费了半天劲摸出来的枪,气喘吁吁地看着抱着腿在地上大叫的周英杰,长长出了口气:“老子早晚是被吓死的……”
季青舟没昏迷多久就清醒过来了——她是生生被疼醒的,浑身上下,只要能感觉到的地方都是钻心刺骨的疼。她睁开眼睛,对上的是徐小夏那张紧张兮兮的面孔,徐小夏整个人绷得像是抻到头的皮筋,下一刻就要断了似的。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天,徐小夏的眼睛不动声色地红了,她连忙转过头去取杯子:“青舟姐,渴了吗?喝点东西吗?”
季青舟点了点头,徐小夏腼腆地笑了笑,用勺子舀起一点水,小心地送到她的嘴里。
其实她一点都不渴,可看着眼前这姑娘一副担心到不行的模样,不知怎么,就莫名心软到不忍拒绝对方的好意了。
勉强喝了几口水后,季青舟被撞得七零八落的记忆终于找回了点,她脱口就问:“唐儿……”
“啊,唐队没事。”一提到唐殊,徐小夏的眼睛就更红了,“脑震荡,别看血出得挺多,但其实也就缝了几针,现在还睡着。”
季青舟知道她不会说谎,也就松了口气,却见她还是一副浑身戒备的警惕模样:“我会吃了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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