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要追你了(第 3/4 页)
一盘盘看不出形状色彩的玩意儿被端上了餐桌,陈冰心里也一直打鼓,眼见着季青舟面无波澜地拉开窗子透气,随即又伸出一个大拇指对他锲而不舍的精神表示赞许:“做得好,咱们出去吃吧。”
陈冰一脸挫败。
看来做饭这种事儿,也不是谁都可以胜任的。
两个人来到了附近的一家比萨餐厅。
今天不知是什么日子,一张最大的桌子上挤了十几个孩子,大的小的都有,乱七八糟的零食和饮料摆了一桌子。陈冰扫了一眼:“有点吵啊?打包还是再找一家?”
季青舟的舌头被速食产品长年累月地摧残,不大能尝出个酸甜苦辣,实在没什么兴趣,干脆把手机丢给陈冰让他随便买点什么就结账的时候,大桌上的一个红棉袄小姑娘突然看了过来。
正是之前爱悦福利院碰到的那个。
姑娘与季青舟对视一眼先反应过来,她几乎是一瞬间认出了季青舟,露出了一个清清淡淡的笑,随即不顾身边还在吵闹的孩子们,跳下椅子朝她走来。
“姐姐。”小姑娘甜甜地叫了一声,“怎么在这儿看见你了呢?”
她身上仍带着那么一股不属于这个年龄孩子的早熟,纵使头发用七彩绳扎了两个羊角辫,却还是有一种小身体里塞了个大灵魂的感觉。
季青舟蹲下来打量她:“你怎么也在这儿?”
小姑娘朝着大桌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有个孩子过生日,院长就带我们出来吃点好的。”
季青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因为之前发生的事情,冯玉也要接受自己应有的惩罚,而新上任的院长则是个比较年轻的女人,乍一看也是普通至极,说不出是好是坏。
“都是没爹妈的孩子,不知道过这个生日有什么意义。”小姑娘有点不耐烦地叹了口气,干脆拉着季青舟坐到一旁,“姐姐,冯院长怎么样了?会坐牢吧?”
小姑娘真是语出惊人,季青舟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你……”
小姑娘笑了笑:“也不是什么秘密,稍大一点的都知道了,我之前就觉得那个姓龚的爸爸不对,看我们女孩总是色眯眯的,现在想想,我不够出色算是幸运的,否则被挑走的就是我了。”
季青舟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已经发生的事情虽然已经过去,却不能被抹平,尤其是这些还处在成长期的孩子,世界上所有的东西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新鲜而有趣的,第一印象往往会决定未来的一生,世界以什么姿态展现给他们,他们就有着怎样的三观。
爱悦福利院的事情令人震撼吗?当然了,十四条孩子的性命,冯玉的孩子至今下落不明,这条消息要是散播到了社会上,保不准会在微博热搜上挂个两天,供群众慷慨激昂地痛骂。
可对于身在其环境中的孩子们呢?
他们善恶还未成型,只能隔着福利院四周的一堵堵高墙来看着外面的天空,喜怒哀乐爱恨情仇都无法切身感受,别人听来再震惊的消息,对他们来说也只是一个听过便忘的故事。
没有人去教他们了解什么是爱,他们便也不懂什么是爱。
小姑娘一张面孔娇嫩得好似花朵,而眼中的光芒却是暗淡的,她远远地看着围着桌子,用手抓着比萨和薯条的孩子们,嘴角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她好似在说,我没有机会触碰到外面繁花似锦的世界,便也只能勉勉强强地融入这不尽如人意的生活。
这种随波逐流般的心灰意冷,竟然会出现在一个如此年幼孩子的面孔上。
这样的孩子似乎唤醒了她记忆深处的某个画面,男孩站在她的面前,同样的笑容,同样的眼神。
季青舟思来想去,终觉无法,她不是救世主,这也不是什么结局美好的童话故事,伤痛和灰色的记忆有些可以靠时间抹平,有些却永远存在,并不是简单几段经历、几句励志的话语便可扭转。
院长招呼着小姑娘去吃饭,她又朝着季青舟甜甜一笑。正打算离开,季青舟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从包里抓出一把糖来。
小姑娘转头巴巴地盯着她。
“喜欢吃糖吗?”季青舟抓过小姑娘的手,将糖果摊在她的手心,“如果喜欢,记得自己去争取,如果你足够努力,会有一天靠着自己的能力去买喜欢的糖果和巧克力,它们永远都不会从天上掉下来,砸在你的手里。”
小小的手掌柔软而冰凉,小姑娘一把抓住糖果,也不知听没听懂,说了句再见,就奔向大桌了。
这时,提着两袋比萨的陈冰愁眉苦脸地走了过来:“姐,还吃不吃啊?”
季青舟回过神:“你不是都买完了吗?”
“啊?”陈冰一头雾水,“我的意思是……唐殊哥不是还在外面等着呢吗?他说给你带了饭啊?”
玻璃窗外,刚好走下车的唐殊一言不发地推开比萨店的门,人群中一扫,直接朝着他们走来。季青舟脖子都僵了,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陈冰:“怎么回事?”
陈冰理所当然地回答:“他刚给你打电话问在哪儿,我就接了……你们不是约好的吗?”
话音刚落,唐殊已经走到了面前,他神态自然,仿佛之前和季青舟的那一场争吵根本不存在一般,先是朝着陈冰一扬下巴:“上车吧,送你们回去。”
季青舟只诧异了短短一秒,就立刻明白了唐殊的来意,虽然有点尴尬,可想起他之前那副理直气壮,自己好像委屈了他似的德行,仍然觉得意难平,只保持着最基础的礼貌,微微一笑:“没吃呢,一起吗?”
唐殊睨她一眼,那点泄露了情绪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看来还是没消气。
于是,他咧嘴一笑:“行啊,一起吃,先送你们回去吧。”
季青舟无语。
他到底是来干吗的,好像看不出一点愧疚之心呢?
回到工作室的陈冰一手比萨一手米饭,“中西”合璧大快朵颐,还时不时特别狗腿地朝着唐殊一笑,大声称赞其神厨转世,随后不忘暗里贬低一句季青舟生活不能自理,把有奶就是娘这亘古不变的“道理”诠释得淋漓尽致。
季青舟没工夫搭理他,此刻吃完了小半碗米饭的她,看着对面同样不紧不慢吃着东西的唐殊,想破了脑袋也没明白——他是来道歉的还是就单纯来送个饭,顺便蹭吃蹭喝?
这位来意不明的大爷像是没有察觉到她的视线,又不动声色地给自己添了小半碗的汤。季青舟觉得琢磨他的心思既无趣也心累,干脆放下筷子,径直走到电脑前开始工作。
可刚刚坐下没多久,一杯热好的牛奶就推了过来。
唐殊像是个随手做好事不留名的活雷锋,放下牛奶转身就走。
季青舟盯着那个杯子许久,生怕里面被下了什么不知名的毒药,半天过去才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
可接下来唐殊的所作所为似乎越发朝着“不可思议”的方向发展。
她拿出本子来却没有摸到笔,唐殊那边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递过一支笔;她杯子里的牛奶空了,唐殊又眼疾手快地给她添上了一杯……
屋子里的空气诡异得过分,直到陈冰离开,季青舟动也不敢动,透过电脑屏幕打量着在沙发上看书的唐殊,刚看了几秒不到,唐殊竟好似感应到了什么一般,淡定地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季青舟头皮都要炸开了。
唐殊却语气亲切地询问:“怎么了?”
季青舟长出一口气,随即一言不发,关掉电脑朝着门外走去。
家里太闷,她需要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的、正常的空气。
不想她刚刚走到门前,就听到了后面的脚步声,唐殊顺手拿过一件外衣递给她:“去哪儿?要我送你吗?”
季青舟摸到门的手顿时僵得像块石头,她消耗了整晚的耐心终于到达极限,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你到底想干什么?”
唐殊直视着季青舟,有什么说什么:“逗你开心,这还不明显吗?”
季青舟明显被堵得说不出话,随即匪夷所思、不慌不忙地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你确定是逗我开心,不是惹我心烦?而且我以为你今天来,是有特别的话要说,比如道歉什么的?”
唐殊轻晒:“干巴巴的道歉多没劲儿啊,花点心思难道不好吗?你想吃饭我给你做了带过来,你想喝水我帮你倒,你想出门我陪你……”
季青舟被感动得“面无表情”,一把推开房门:“我很开心,谢谢,请问现在可以走了吗?”
唐殊却抱着双臂,倚在门旁没有动。
季青舟似笑非笑:“怎么了?难不成要我找个八抬大轿吗?”
好在两人相处了一段时日,唐殊早已习惯了她这本质上没什么恶意的毒舌,勉强也能当作耳旁风一听就过,他垂眼看着她半晌,忽然开口:“你为什么不问我今天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对着你发火?”
季青舟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觉得两个人又绕回了这个问题上,颇为头疼:“你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你无缘无故数落我,我还要去探究你的内心活动?”
虽然她也觉得没道理,回来时前因后果想了一路,最终也只能归咎于这事儿的确触到了唐殊的“逆鳞”,自己这么翻来覆去的折磨除了添堵,再无好处。
可他就怎么突然问出口了?按照一般人的正常套路,这种没头没脑的争吵在双方都有觉悟后,难道不应该齐齐装傻,轻轻揭过吗?
看着眼前没什么表情,眼中却分明写着“不解”二字的季青舟,唐殊心中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像是春日破冰的河流,蜂拥而出,冰面一角崩裂,沉寂了整个冬日的河水便越发势不可当。
唐殊低声道:“因为隐瞒我的人是你。”
门还敞着,冷风吹足了整个屋子,季青舟眼皮一动,也不知自己是被冷风吹僵了,还是被这句话吓傻了,她雷打不动似的盯了唐殊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什么?”
“赵局的命令我可以理解,他要你帮忙隐瞒,你当然不能拒绝,这是做人最基本的诚信道德。”
季青舟一嗤:“那你还……”
“可当龚元说出你和林沉曾相识的时候,我会有一种连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唐殊问,“如果换作别人,我会觉得合乎情理,可为什么因为是你隐瞒了我,我会觉得无法接受?”
季青舟继续沉默不语地看着唐殊。
人对情绪变化的敏感度是天生的,因为从出生开始,它就如影随形,是身体中的一部分,所有人对喜怒哀乐的辨识似乎都有一种近乎默契的敏锐。
一个陌生人阴沉着面孔与你擦肩而过,若他的五官足够狰狞,呼吸足够粗重,你仅一眼,就能察觉出他的愤怒与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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