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们不熟(第 2/4 页)
关彤瞬间警惕起来:“大少爷,你干吗?”
“不干吗,问问。”杨拓露出标准的八颗牙笑了,“有个侄子叛逆期,整天上房揭瓦,皮都揍厚了三层也不顶用,我想着也给找个心理医生看看。”
关彤松了口气:“没动歪心思就行。我帮你和青舟说一声,不过其实我们接触也不深,她是之前一个案子受害人的心理医生。”
杨拓垂下眼,“唔”了一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龚元满脸铁青地走进一家高级会所的包间,虽然被盘问了近一下午的他已经筋疲力尽到了极点,可面对眼前包间里这个安静地玩着手机的男人,他仍然不敢有一点失态。
男人戴着口罩和帽子,虽看不出年龄,状态却十分有活力,卫衣、牛仔裤、运动鞋,露出的一双眼睛明亮斯文,倒像是个初入社会的懵懂大学生。
到哪儿都巴不得横着走的龚元下意识挺起腰板:“林总,不好意思,久等了。”
林沉眼睛一弯,看得出他是在笑,随即忙招呼他坐下:“客气了,我今天也没什么事儿……你脸色不太好啊,身体不舒服吗?”
龚元一口灌了半杯咖啡,醇厚正宗的香气终于冲散了在公安局囤了半肚子的劣质茶包。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被折腾了一下午,那个唐殊真是个难缠的角儿。”
林沉也叹了口气:“这段时间可能要辛苦你了,他的确是个……”说到这里,他像想起了什么极有趣的事情一般,眼睛都亮了几分,“挺特殊的人,不过也不用太有负担,毕竟你的手又没沾血。”
龚元被折腾得大脑混乱,根本没留意林沉的话中话,最后一句倒给了他几分安慰:“哎,您放心,咱们这边的事绝不耽误。”
林沉微笑:“有什么进展吗?”
龚元咧开嘴巴,点上一支雪茄:“福利院那边配合着呢,出了的那两批‘货’,现在估计已经完事儿了。”
包间内温暖舒适,林沉透过蒙蒙的烟雾,看着龚元那张写着得意扬扬的面孔,又适时地给他添了一把“柴”,鼓舞道:“是,你做事我向来放心的。”
龚元眉毛几乎都要飞到天上去,脑子里最后一点理智也被夸得找不到东南西北,他几近讨好地凑近林沉:“能跟着您做事,我可真是祖坟上冒青烟,您也不用跟我客气,有什么直接吩咐。对了,我听说您还有个妹妹来着,哪天见面让我好好招待一下呗?”
林沉的手一顿,他没有很快回答龚元,只是静静盯着龚元,这目光仿佛带着血气,直看得人头皮发麻。
“你调查我?”他缓缓问道。
龚元一口烟卡在嗓子里,心脏差点骤停,被这眼神吓得理智重回大脑,忙结巴着解释:“听说,就听说而已。”
“专心做你的事,其他不劳你费心。”林沉嘴角一弯,这笑容明显不同平常,龚元手心开始冒冷汗,“我还有事,先走了。”
龚元颤抖着站了起来:“不一起吃个饭?”
林沉礼貌地收好东西,笑声像是带着那么点期待:“不了,今晚我要搬家。”
车子停在工作室前,季青舟刚解开安全带,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不一起吗?”
唐殊看着车外的工作室,立刻反应过来:“你给人看病不分时间?”
此时天已经彻底黑透,工作室位置僻静,人影不见几个,灯光都豆子似的,零零散散,四散开来。
季青舟反而不急着下车:“你是失眠,不是嗜睡,我必须让你在合适的时间找到入睡的最佳感觉,不过如果你想白天睡觉晚上办公就另当别论了,明早来找我,我奉陪到底。”
唐殊估计真是太久没睡,脑子没办法转弯,把这段话消化了许久后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该如何反驳,最后决定在这个女人面前自己实在不必顾忌尊严,破罐破摔对谁都有好处。
于是,他也打开车门,乖乖跟在了季青舟的身后。
季青舟向来给人的感觉都是“不好接近”,或她根本不屑于主动与谁亲近,日久天长,她更是习惯了私人生活的空白,多余的交流与关怀对她来说反而是一种负担。
可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她实在是太懒。
虽然刚多了陈冰这样一个免费的苦劳力,可季青舟的战斗力实在不容小觑,工作室里书籍资料乱七八糟堆得到处都是,向来不开火的厨房倒是干干净净。唐殊沉默地盯着自己不小心踩在脚下的一个本子,又眼见着季青舟从柜子里翻出两桶泡面,非常自然地问道:“饿了吗?先吃点东西?”
唐殊小心地移开脚,犹豫再三后还是开口:“你挑食吗?”
半个小时后,唐殊提着两大袋子的瓜果蔬菜重新归来,季青舟装模作样地收拾了几本书就累得浑身抽筋,她非常不情愿地抬手接过东西:“要我帮忙打下手吗?”
唐殊虽然不说,可不久前他看着满地狼藉时脸上浮现的神色就是嫌弃无疑,季青舟虽然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可两个人以后相处的时日还多,做做样子也没什么。
不想唐殊一撸袖子,委婉地拒绝:“不必,我一个人够了。”
潜台词很清楚:别给我添乱了。
季青舟乐得自在,双手一摊,又在电脑前扎根了。
唐殊说话做事向来利落,洗了菜煮了小米粥,趁着锅还没开就开始打扫房间,季青舟只要开始工作就会是旁若无人的状态,这边她看完了几个患者的病例,只听料理台那边“刺啦”一声,是油热下菜的声音,顷刻间香气飘了满屋,引得人馋虫大动。
季青舟一愣,缓缓起身,这才发现房间已经被收拾得一尘不染,地上的瓷砖亮得几乎能映出人影来,原本堆在茶几上的资料和书也被分类好摞到了书柜旁,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平日里根本没拿出来的果盘,上面放着几只洗好的苹果和橙。
她环顾四周,只觉得屋子的摆设没有什么大的变化,除了比以往干净了不知多少倍,还多了一丝温暖的烟火味道,偌大的工作室此时此刻反而更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家。
强烈的反差让她略感不适,仿佛在冰窟窿里活了千百年的妖精忽然被兜头泼了一桶温水,常人都习惯的温度,于她来说却足以活生生烫掉一层皮。
正当她发呆的时候,那边的唐殊已经把菜装盘,找出碗筷,探头瞟了眼客厅:“干吗呢?开饭了。”
关彤拖着嘎巴乱响的疲惫身子回到家,一个人孤零零吃完路边摊的她站在漆黑的走廊里骂骂咧咧地掏了半天的钥匙。
她住的是老小区,停水断电是家常便饭,走廊里的声控灯上周坏了一次,刚好没三天,又残了,不过好在一众住户也早已习惯,摸黑掏钥匙找锁孔可以说是信手拈来。
深夜的走廊安静到诡异,一举一动的声响都被这种安静无限扩大,不过被工作折磨到生无可恋、又被“革命兄弟”唐殊抛弃的可怜人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她咬牙切齿把钥匙甩出了最大的动静,又乱七八糟地朝着锁孔上怼,好不容易插了进去,“咔哒”一声。
关彤愣了,后背唰地凉了个彻底。
因为她还没来得及转动钥匙,开门的声音就从屋子里面传来了。
她是本地人,房子是爸妈老早买下来的,在这住了十几年了一直都没发生什么事,钥匙和锁头也都是老旧的——
不过到底是见惯了生死的,关彤一把抽回了钥匙,刚目测了一下楼梯口到出口的距离后退了几步,没想到自家的房门,竟然真的开了。
伴随着一小束刺眼的银色灯光,在黑暗中仿佛一颗惊悚的炸弹,刺得人眼膜生疼。
在危险的刺激下,身体中的疲惫烟消云散,关彤清了清嗓子,冷静地问了一句:“谁?”
没有回答。
门缝大敞,走出来一个人,光源被举得高了些,因太过突然看不清脸,只能分辨出个子高……关彤深吸一口气,也不管那么多了,她眼疾手快地抡起包砸到了对方大概是脸的位置,在其发出惨叫的同时,又抬腿用膝盖狠狠顶上了对方的肚子。
第二声惨叫比第一声更加振奋人心,与此同时,几分钟前还残废着的走廊灯忽然诈尸般亮了起来。
关彤满头冷汗,她定睛一看,一个男人痛苦地跪在地上,捂着肚子哼唧,那束光源——也就是他的手机碎在了地上,旁边是一副眼镜。
男人一只耳朵上挂着耳机,半天才能说出话来:“等会儿……先别……别动手,我缓缓。”
关彤那一腿着实用了十成的力气,被打成这样还能说出话,是条汉子。
有了光心里就踏实不少,关彤抱着双臂给了他一点喘息的时间才开口问:“你谁啊?大半夜的你脑子没事吧?”
男人喘了半天的气才能勉强起身,他先摸到眼镜戴上,又抬起头来,很清秀温和的一张面孔,只不过刚刚被包砸破了一块皮,所以表情不是那么好看。
“你一小姑娘,我就不和你计较了。”他扯下耳机,一瘸一拐地后退倚着身后的门,“我是新搬来的。”
关彤不肯放松警惕,指着他,疾言厉色地开口:“你别动!就站那儿别动……你骗谁呢?你搬家能搬到我家里去?”
男人艰难地笑了一下:“自己看,你刚才开的是哪个门?”
关彤猛地抬起头来,瞳孔剧烈地颤抖了几下。
她开错门了。
不仅开错门,还打错人了。
关彤嘴唇颤了颤,又看了看眼前男人一副惨兮兮的模样,气焰顿时消得干干净净,她忙上前想要扶着男人,对方却条件反射似的又向后挤了挤。
关彤一时有点尴尬。
男人捂着肚子又喘了一会儿,像是彻底缓过来了,才对着关彤露出了一个还算宽容大度的微笑:“不怪你,你一个人住吧?挺不容易的,就下次……看准了再出手。”
纵使脸皮再厚,此刻也绷不住了,关彤连声道歉:“您没伤着哪儿吧?要不带您去看看?”
男人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没事,太晚了,去歇着吧。”
关彤思来想去,从包里掏出一把糖来塞进男人手里,又反反复复道了几次歉才缩着脑袋回了家,余光发现男人一直哭笑不得地看着她,目光柔和,看得她脸有点发热。
家里有点冷,没人气。
关彤抵着门,疲惫地摸开灯,却忽然发现地上有一张字条,像是从外面门缝塞进来的:
明天晚上七点小区停电,望知。
新邻居,顾韩。
关彤看着字条半晌,忍不住轻声笑了。
桌上是唐殊做好的两菜一汤,虽然菜式简单,可色香味俱全,挑剔如季青舟也找不出一丝一毫的毛病。而且顾虑到眼前的人是个小病初愈的柔弱姑娘,菜里少油少盐,却鲜得几乎能让人咬掉舌头。
季青舟慢条斯理地吃着,心中开始琢磨着要是陈冰那小子有唐殊一半的本事,自己日子肯定舒坦得上了天。
可她胆子再肥也实在不敢指使眼前这位刑侦队的队长整天给自己洗衣做饭,干脆聊起正经事来:“顾河那个案子,你有什么想法吗?”
唐殊埋头吃饭,闻言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正吃着呢,你没听说过一心不可二用吗?”
“我吃饭慢,权当是闲聊了,趁着这个机会把你脑子里那些负担清空,一会儿也好入睡。”季青舟难得好脾气地解释,“失眠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心理压力,试想你忙了一整天,大脑里都是七七八八的案件和嫌疑人,能睡着才叫有鬼。”
唐殊的饭菜噎在嗓子里,思索了两秒后决定继续破罐子破摔地不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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