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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福兮祸兮(第 3/4 页)

    “芷儿不喜欢世子,喜欢裴九对吗?”

    “是。”

    “但我看得出,世子喜欢芷儿。”

    白芷一怔。

    “感情不能勉强,但勉强勉强也就能将就了。”

    白芷道:“娘,你不懂。”爱慕屠苏,她做不到了。即便是勉强,她也勉强不得,心如死灰,复燃不起。

    柳氏叹息:“芷儿,娘未曾勉强你什么,只是木已成舟,凡事看开些便好。”

    “像娘一样看得开吗?”白芷无心说了这句话,说完便后悔了,只见柳氏眸光一暗,脸色泛白,这话戳中了她的旧伤疤。虽说柳氏愚爱白渊,性子静得可怕,但到底是有血有肉之人,心中难免有“伤痕”。

    白芷道歉:“娘,对不起。”

    “芷儿,待你与世子成婚之后,自会明白。你和世子是同一类人。”

    “芷儿不愿意嫁。”

    “这事与你爹反抗无果,还得世子说了算。你与世子这次的婚事并不像上次只是口头上说说。不过此事以后再议,你要想清楚。再者你父亲升为京官不久,你别在这节骨眼逆着你父亲,得不偿失。”

    白芷觉得柳氏实则不是盲目,只是过于不上心,上心起来,思维实则清晰,套路则明确。

    这事确实得搁置在一旁,一切等他们上京之后再说。

    如此,白芷心中的石头稍稍放下来了些,虽然尚有沉甸甸的感觉。

    白渊上京走得匆忙,职务交接第二日,便带着二娘兴奋地离开。白芷站在大门口,看着二娘坐在马车上,挽着白渊,与之谈笑风生。柳氏则站在那儿,微笑地看着他们。

    白芷想,柳氏心里实则在滴血吧,看着自己的相公与别人恩爱有加。

    马车渐行渐远,柳氏目送马车离去,直至消失。

    站在白芷旁边的白术扯扯白芷的衣角:“大姐,我肚子饿了。”

    对于白渊与二娘的离开,白术似乎并不难过,甚至可说毫无影响,仿佛离开的是陌生人。白芷讶于白术的态度,怔了怔,还是柳氏走来,抚摸白术的头,微笑道:“这样啊,那娘带你吃东西?白斩鸡?酥脆鸭黄饼?”

    “嗯嗯。”白术微笑点头,脸上洋溢着迫不及待的兴奋。

    白芷恍惚地看着柳氏牵着白术回府,在她眼里,柳氏与白术似乎并不介意被留于苏城。也许是她自个儿太在乎这件事?其实白渊先带谁上京,无须如此计较。

    白渊与二娘离开后,白芷的日子过得十分舒坦,无须考虑白渊的心情,亦不用看二娘的脸色,她睡至自然醒,品茗绣花,赏鱼看书,悠闲自得。

    清荷也准备离开白府了,白芷心里其实舍不得,但这是性命攸关之事,舍不得也得舍得。她给了清荷许多盘缠,还生怕不够。

    清荷怕引人注意,选择晚上自后门离去,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

    三更更声响,白芷在后门与清荷告别。

    “打算投靠孩子的父亲吗?”白芷问。

    清荷摇头。

    “孩子的父亲是……表哥吗?”这个问题,白芷一直想问,但碍于此前事情太多,便搁置下来了。

    清荷一怔,低着头不说话。

    沉默便是默认了。白芷虽觉这件事定有乾坤,但也不想多问,毕竟是别人的私事。她只是拍了拍清荷的肩,沉吟了一会儿:“孩子不能没爹,得按照我的成功守则走,坚持不要脸。”

    清荷怔了怔。

    “要么去找孩子亲生父亲,要么去找个男人嫁了。”

    清荷红了脸,怯怯地道:“这不是让冤大头帮我养孩子吗?”

    “是矣,这才叫坚持不要脸啊!大不了以后帮那冤大头多生几个作为补偿。”

    清荷见白芷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又觉这话说得搞笑,分离伤感之情一下子淡了许多,她扑哧笑了两下:“小姐。”

    “嗯?”

    “你中意裴公子,却与世子纠缠,若是脱不开,不如对裴公子霸王硬上弓,既解决了自己,又逃脱了世子。”显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清荷显然已经黑了。

    白芷亦笑了起来,推推她的脑袋:“你这丫头,有我的风范啊。”

    清荷呵呵笑了两声,忽然神伤起来,抱住白芷,声音哽咽起来:“小姐,清荷舍不得你,不过清荷答应你,一定会过得好,一定努力让自己过得好。”

    “清荷,我还是想问你,后悔吗?也许你的一生因此而毁。”

    清荷含泪而笑,果断地摇头:“清荷从未后悔。那一晚,是清荷最开心的时候。”

    “你如此便满足了?”

    “不满足,不过我当初迈了这一步,就不会后悔。”清荷深吸一口气,“小姐,我走了。”

    白芷看着清荷坚定的模样,她已不再有当初誓死保住孩子的那份飞蛾扑火的劲儿,虽然此时她的眼神也是那般坚定。

    原来,清荷与她不同。她从未满足,只想要得更多。而清荷懂得适可而止。

    是她太贪心,以致发生悲剧的吗?

    清荷走了,白芷也回屋解衣上床睡了。日子还要过,她相信女人的悲剧皆因男人而起,只要以后,她心无杂念,不爱任何人,她便能幸福地过一生。

    清荷失踪,白芷的借口是,她与人私奔了,找不回来了。柳氏便也应承了下来,不再追究。不过是个丫鬟,丢了便丢了。只是白芷身边没个丫鬟不行,过后第二日,柳氏买了个丫鬟回来,十三岁,名二妞。白芷当即给她改了名,唤她红翘。

    谁承想,不过两个月的工夫,苏城闹瘟疫了。

    亦如梦里,不多不少,正是当初那个年月日。她以为一切都能改变,如今自知错了,自然的力量是无法改变的,唯会以一种“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的姿态发起挑战。

    瘟疫蔓延,白芷最怕的当然是瘟疫找上柳氏。

    偏生柳氏因瘟疫,越发虔诚地礼佛,三天两头地要去上香拜佛。白芷十分怕柳氏出门,又不能忤逆柳氏,只好寸步不离,连出恭亦不放过。

    柳氏开始尚且觉得无所谓,眼看白芷愈发黏人,她便觉得古怪,一次出恭后,终于忍不住问道:“芷儿,你这是怎么了?”

    白芷摇头:“无事。”

    “你定有事瞒着我,说吧。”

    白芷抿了抿嘴,冥思了片刻。她忘不了梦里那场瘟疫。

    所谓人走茶凉,梦里白渊带着二娘、小弟离开,当初说好待一切安顿好,便接她们进京。谁承想,不过一个月,白渊竟把生活开支之用的钱给断了,她们几次捎信上京皆无果,俨然成了弃妻弃女。过后一个月,一场瘟疫毫不留情地夺走了她的母亲,苏城百姓以为她也被传染了,抓她去隔离,让她与那些将死病患在一起。幸而她跑得快,成功逃离苏城,带着为数不多的盘缠去投靠白渊。

    白芷梦醒后,白渊此次并未断了他们的开支,虽费用骤减,但至少够他们温饱。只要让柳氏躲过这一劫,她便能安心了。

    白芷对柳氏道:“娘,此次瘟疫来势汹汹,我们不能小觑。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待这次瘟疫过后再出来拜佛,可好?”

    柳氏沉吟了片刻:“佛祖保佑,那等污秽之物怎能进这白马寺?”

    “娘,这事……”

    她还未说完,一小和尚大喊起来:“师兄,你怎么了?”

    她们一起朝声源看去,白马寺的一和尚倒下了,他脸色发白,唇更是惨白,额角冒汗,浑身发抖,与如今的瘟疫极为相似。白芷大惊。

    白马寺的方丈赶来,命和尚与香客退后,勿靠近。

    不过几刻钟的光景,倒地抽搐的和尚已然断气。不一会儿工夫,官衙来人了。

    新官上任便遇见这等大事,加上新官上任三把火,新上任的知州雷厉风行地命令,封锁整个白马寺,香客与寺里的和尚皆不能离开。

    白芷心一惊!这知州又想搞什么名堂?

    新任知州名郑,字子成,曾在边疆重县做县官,如今被调到苏城当代理知州,若任期表现良好,有可能扶正,那便是官升二级。

    边疆官员不比京城官员,变动极小。一如白渊,任职苏城知州已有十年有六,若不是白芍举荐,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白芷极为担忧,这郑子成指不定要拿白马寺的和尚开刀,香客也顺带被牵连进去。

    他们这群香客与和尚被关进大庙里,香客女子居多,年纪尚轻的姑娘们个个持帕拭泪,与柳氏一般年纪的妇女则惶恐地念着佛经以告佛祖,请求保佑。

    相对于他们,白芷反而有些出奇的淡定,坐在位子上把玩燃灯的灯油,显得无聊。柳氏嗔怪:“芷儿,莫动手动脚。”

    白芷怏怏收手:“娘,他们真想关了我们不成?”

    “不知。”柳氏心有颤抖地道。

    很快,大庙之门打开了,郑子成环顾四周,目光投向柳氏这边,怔了怔。柳氏似与他对视了一会儿,竟低垂了眉眼,不敢再与他对视。

    白芷吃了一惊。母亲有这等反应,还是头一遭。

    郑子成带来大夫,要一一检查在场所有人员。白芷心头一叹,这新上任的知州算明理。若这事发生在她爹身上,他指不定要做出“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的事。

    白芷自然安全通过检查,轮到柳氏的时候,大夫给出的结论竟是:“脉搏混乱,面红潮热,青筋略突,眼眸出血,似瘟疫之症。”

    柳氏连忙辩解:“我只是稍感风寒而已。”

    大夫点头:“也不排出只是风寒。你需再观察几天。”

    白芷还未来得及让他们莫要把柳氏与那些确认为瘟疫患者的人关在一起,站在一旁的郑子成说道:“住在白马寺东厢房那儿观察几日,那边我已命人大清洗了一遍。”

    柳氏略显不自在地道:“多谢大人。”

    郑子成点头,可看向柳氏时,目光灼灼。

    白芷心头大骇,也不知自己是否太敏感了,她总觉得娘与郑子成认识,且……甚熟。

    因柳氏疑似患瘟疫,白芷这正常人不得与柳氏同住,只得回白府。果不其然,她回到白府,府上家丁、丫鬟不见柳氏,心生惶恐,一个下午的工夫,竟相继辞职,留下的只有一些卖身了的小丫鬟。

    白渊当初遣散的家丁几乎都是老一辈的,留下的都正年轻,且工钱被克扣了,与外头的散工工钱相当。众人本心生不满,加上柳氏这事,更是火上浇油,她们果断离去。

    白术虽为小孩子,心智却已然成熟,不哭不闹,只是偶尔问白芷:“姐,娘何时回来?”

    白芷总答:“快了。”其实她自个儿心里也没有底,尤其梦里的柳氏因瘟疫而死,她更是惴惴不安。白芷每日都会去一趟白马寺,询问情况,用钱疏通,才知柳氏一些信息。

    可那都是些鸡毛蒜皮之事,她可谓是无功而返了。

    这新上任的郑子成可真是把消息封锁得紧,她也不知白马寺里到底是什么状况。

    她这样惴惴不安的心情持续了半个月。一日早晨,红翘端着铜盆进来,白芷正躺在床上睡觉。红翘轻手轻脚地把铜盆放在支架上,摆好面巾,关门退下。

    白芷近来睡得浅,被关门声吵醒了。她抬着头,天色已亮。她穿好衣裳,自个儿洗了脸,随便绾了个发髻,便出门去白马寺。

    这已然成了她每日必行之事了。

    她准备给侍卫塞银子问情况,这一幕却被突然到访的郑子成瞧见了,他不厉声责骂侍卫,也未拿眼色瞧白芷,反而微笑着道:“白小姐来瞧你母亲?”

    “瞧不着,只能打探一下了。”

    “你可以进去了。”郑子成淡定地说道。

    白芷一愣,一时未反应过来。郑子成道:“方才大夫已为你娘把脉,你娘痊愈了,之前该是普通风寒。”

    白芷大喜,忙不迭提着裙摆,飞快朝东厢房走去。她打开门,屋内涌出一股寺庙里常有的檀香味,屋内光线不甚明亮,隐约可见柳氏正坐在茶几旁穿针走线,似在赶制衣裳。

    柳氏察觉有人,抬眼看去,见是白芷,也不意外,微笑道:“芷儿,过来。”

    白芷走近一看,见柳氏手里拿着大红嫁衣,此时她正绣着鸳鸯戏水。白芷愣了愣,听柳氏淡淡说道:“当初进来,也不知自己能不能活着出去,娘这一辈子不能为芷儿做什么,想来想去,只能为你做一件嫁衣了。”

    白芷闷着不说话,心口却似被划了一刀,难受不已。

    柳氏见白芷坐在那儿不说话,以手心抚白芷的手背,拍了拍:“府上还好吗?”

    “不好。”白芷顿了顿,“家丁听说娘被扣押,全作鸟兽散了,府上只留下几个卖身的丫鬟。”

    柳氏缄默。

    白芷继续说道:“爹……这个月未捎银子过来。我送出了几次书信,皆杳无音讯,恐怕爹不要我们母女和术儿了。”结果又和梦里一样,她们被白渊摒弃了。她以为,留下白家的独苗子,便可高枕无忧,未曾料到,白渊竟想做出“恩断义绝”的戏码来。

    柳氏的眼帘垂了垂。

    “娘,你当真还要这样的相公吗?”白芷实在忍不住。

    柳氏十分痛苦地转头不去看白芷:“兴许你爹有不得已的苦衷。”白芷气愤又无奈。她实在想不明白,即使再爱一个人,也应当适可而止,怎会如此迂腐顽固,执迷不悟?

    白芷压住心头的火苗,免它兴旺。她深吸一口气道:“娘,我们回去吧。”

    “好。”

    白芷扶着柳氏打道回府。她们出白马寺大门之时,郑子成正在慰问同被确认未传染瘟疫之人,他平易近人,笑容谦和,看起来是个极好说话之人。

    他见白芷与柳氏出来,朝她们微微一笑。白芷回了个笑,回身看柳氏,竟发现柳氏正慌乱地以手拨鬓角的碎发,显得局促。白芷愣了愣,总觉得娘看郑子成时颇为尴尬,郑子成看起来却十分随意。

    到底是柳氏认识郑子成还是郑子成假装不认识柳氏?抑或是她自己想多了?白芷心存疑惑,却只能将其埋进心里。长辈之事,她不宜过问。

    苏城瘟疫极为严重,此后不足一个月,蔓延至半个城了。白芷最为担心的是柳氏,竟不顾柳氏的反对抗议,执意做出过激的行为,把柳氏关在房里,此后柳氏大门不迈,二门不出,便是吃饭,亦要她亲自送去。先前,柳氏以绝食反抗忤逆的白芷,后来白芷号啕大哭,说一些感人肺腑的孝字为先的缘由,柳氏便也平复了心中的不快。

    白芷也吃准了柳氏。

    她心太心软了。

    柳氏待在屋里,白术便由白芷照顾。其实白芷也未照顾他什么,只是她去哪里,便让他跟着。因瘟疫大面积扩散,医者紧张,秋蝉的药农相公也跟着上场了。

    秋蝉不忍丈夫一人下山,便也跟着下山,暂居白府。

    秋蝉早出晚归,每天睡眠不过两个时辰。她一帮手尚且如此,更别说她丈夫忙成什么样子了。白芷心疼秋蝉这么折腾,自个儿又力不从心,只能为她煮点补品。

    她端了一碗血燕到秋蝉房间,竟见秋蝉趴在桌上睡着了。白芷推推秋蝉两下,秋蝉才缓缓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看着她。白芷把血燕给她:“喝吧。”

    秋蝉一见是血燕,立即瞪大眼睛:“你疯了?!你爹一个月没给你们生计的费用了,你还给我吃血燕?”

    “这些都是二娘留下来的,你也知,我和娘都不吃这些,放在那儿也是浪费,你无须多嚼舌头了,赶紧吃吧。”

    秋蝉顿了顿,勉为其难地吃了几口。白芷看秋蝉有心事的模样,问道:“你怎么了?”

    “今儿又检查出八个病患,虽不是鸡瘟就是鼠疫。但……今儿王大夫也染上瘟疫了,我怕……”她担忧的自然是同在一线的丈夫。秋蝉一向坚强,此时竟哭了出来:“他要是有什么不测,我也不活了。”这般矫情的话,断不会出自秋蝉之口,除非是关于她丈夫宋柯。

    白芷也沉下了心,跟着担忧起来。她怜悯之心不多,对于王大夫的不幸,她只能说得上稍稍惋惜,可对象换成她好友的丈夫,则另当别论。秋蝉与她丈夫宋柯可谓是白芷间接搭线,成就天赐良缘。当年身为白芷武师的秋蝉心疼白芷浑身是伤,整日金创药不离身。她挣的那点“教学费”都花在金创药上了。白芷不忍,想劝说秋蝉,但秋蝉一根筋,听不进去。白芷只好找药农买药材,降低秋蝉的成本,便找到了秋蝉如今的丈夫。秋蝉跋山涉水地每天去买药材,一直居住深山的药农未见过女子,而后他们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秋蝉当年晚冬便嫁作他人妇。外头人皆道秋蝉讨了个便宜,像秋蝉这等山村野女、其貌不扬之人居然找到一俊美乖巧的药农,不是讨到便宜是什么?

    秋蝉也大方承认自己确实占了便宜。宋柯从小与父亲住在山上,从未下过山,卖药都是父亲下山。他父亲刚去世,他自己做的第一笔生意,便是白芷的金创药,见着的第一个女子也是秋蝉。即使日后宋柯见着白芷这等倾国倾城之色,他还是一口咬定,最美的莫过于自家娘子秋蝉。

    这也是秋蝉死心塌地跟着宋柯的原因,即宋柯死心塌地地爱着秋蝉。用清荷曾打趣的话说就是,宋柯眼里只有一位女子,那便是他娘子,其余全是男人。

    如今出了这等事,秋蝉紧张惶恐是应当的。

    白芷道:“要不,你劝一下宋柯?”

    “他最近一直在研究这种瘟疫,前些日子稍有眉目了。不过最近瘟疫范围扩大,他全部精力都放在病患身上了。”

    “唉。”白芷深知秋蝉此刻的心境,一如她前些日子害怕母亲得瘟疫一样。面对死亡,她们不是恐惧,而是害怕失去,失去至亲至爱乃人世间最让人痛不欲生的事情了。

    白芷努力去保护柳氏,她强势、霸道甚至无理。

    一根筋的秋蝉还会逊色吗?

    不过几日,宋柯感染瘟疫了……

    本来宋柯要被送往受感染患者的集中营里,却被秋蝉死活拦住了。带着瘟疫的病人,谁敢接手?白芷咬咬牙,她接了。白府大,她把宋柯安置在北院,除了秋蝉,其余人等皆不可接近。

    自然,白芷亦不能接近。其实秋蝉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要死,一起死。

    这便是生死相随。深刻的爱情,不过如此。

    白芷几番想去北院看看秋蝉,皆被红翘极力阻拦。白芷道?:“我只远远地看看。”她实在心忧不已,即使她早已明白,秋蝉与宋柯已站在鬼门关徘徊,但秋蝉是她唯一的好友,她做不到无视。

    红翘抓着她的衣襟,固执地摇头:“夫人交代过,不允许小姐去北院。”

    白芷怔了怔,柳氏从不插足她的事,一直是漠不关心的,未料,这时却横亘在她面前了。白芷抿了抿唇:“至少让我及时去收尸啊。”言罢,泪水模糊了眼。她从未如此难过,即使白渊抛弃她们母女俩,她也未曾有这么难过。

    红翘见白芷哭得似泪人,心生恻隐:“要不,小姐只在北院门口看看?”

    “嗯。”白芷点头如捣蒜。此时,她哪有一点小姐的架子?

    她急切地来到北院门口。红翘聪慧,朝里面大喊了两声:“秋蝉小姐,秋蝉小姐在吗?”

    里面却一片死寂。

    白芷心口一紧,自个儿也提了嗓子高喊:“秋蝉,是我,听见应一声。”

    门口的侍卫好心劝阻白芷:“白小姐,你别喊了,里面的那两人指定死了。”他们眼里透着冷漠,白芷不禁抖了抖,心也跟着寒了起来。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可真是薄如纸。她不也一样吗?若秋蝉不是好友,她哪里会管秋蝉的死活?

    门缓缓开了一点,门缝里透着一个单薄的身影,着灰色长袍,长发随便在脑海松松垮垮地扎着,额前几缕发遮住了眉眼,唯有那双亮而无邪的眸子,白芷还认得。

    宋柯!瘦骨嶙峋的宋柯!不过一个月未见,他竟瘦得如此之多。

    宋柯道:“白姑娘。”他急切地想开门出来,可门只能开一掌宽的缝,因外头被铁索拴住了。白芷怔了怔,宋柯一向淡淡的,与秋蝉风风火火的性格可谓是水与火,偏偏两人相处得极好。

    看门的侍卫见势,手中长棍朝门缝里的宋柯一顶,弱不禁风的宋柯顿时倒在了地上,可他的手还朝白芷伸着,手里拿着一块白色丝巾。

    红翘朝侍卫大哥喊了一句:“侍卫大哥,他只是想给我家小姐东西。你帮忙递过来。”

    “患瘟疫之人的东西,谁敢拿?要是得了瘟疫怎么办?”侍卫显得极为冷漠,拒绝了红翘的请求。白芷有些生气,觉得侍卫太贪生怕死了,二话不说,直上前自个儿去取。

    红翘欲拦,却未能拦住,想跟着,又有所顾忌,站在原地直跺脚。

    白芷都自个儿来取了,侍卫还不放行:“白小姐,莫要难为小的,郑大人交代了,闲杂人等,不准靠近。”

    “我只是在门外拿个东西,你们不敢,我自个儿拿都不行吗?”白芷冷眼看俩侍卫两眼,惊得看门的他们半句话都不敢回。

    白芷再欲上前,两位侍卫以身挡着。

    白芷深吸一口气,深知他们两人不会让步,她再怎么“泼辣”也是枉然。她只好一把夺过一旁侍卫的长棍,惊得两名侍卫以为她要动粗,连忙做出防御状。

    白芷却把长棍伸进门缝里,对宋柯道:“把帕子放在棍子上。”

    宋柯点头照做。白芷拿到帕子,看着宋柯,了然这帕子定当要在无人之时观看,便直接收好帕子,对宋柯道:“你好生歇息,代我像秋蝉问好。多谢你冒死还我手帕。”

    宋柯依旧目光灼灼地凝望着白芷,好似白芷便是他生的希望。

    白芷回到自个儿房间,遣红翘去烧水泡茶。待红翘离开,白芷便迫不及待地从袖口里拿出手帕,上面是宋柯的字,寥寥几笔,只有五个字,却让白芷心惊肉跳。

    ——救蝉,清风崖。

    秋蝉潜逃出去,去清风崖了?清风崖是宋柯与秋蝉居住的山里顶峰,稀有药材的聚集地。但宋柯和秋蝉几乎不去清风崖,除非一群药农结伴上去。因为上面没山路,极容易迷路,山中相传有猛兽,单独行动多半凶多吉少。

    秋蝉独自去清风崖无疑是想要稀有药材,莫不是为了帮宋柯治病之用?难道瘟疫已有良方可治愈?白芷此刻脑中各种可能在盘旋,担忧也愈加重了些。

    宋柯不用口述,而是用笔墨告之,显然是不想告诉别人,可告诉她又有何用?她的体力还不及秋蝉,功夫更是不及,她又能做些什么?

    细细一想,白芷才幡然领悟。宋柯只是想通过她告诉郑大人!那些看守的侍卫显然不会帮忙,巴不得他们早死。她不同,她是前知州之女,比普通百姓更容易接近郑子成。宋柯深知她没有能力单独去救秋蝉,可郑子成有且可以不动声色。

    只是宋柯未免太瞧得起她白芷了,她何德何能能让郑子成不动声色地派人上山寻人?她不过是前知州之女而已……脑海中忽然呈现出慕屠苏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她从火架上救下的情景。

    他说过,她是他的女人……

    她是世子的女人……

    这……也许可以。

    她去求见郑子成郑大人。如她所愿,她并未吃闭门羹,还受到了款待。郑子成的府衙比她爹白渊的府衙简略许多,看来为官比她爹清廉。

    见到郑子成,她也不绕弯子,直入主题:“求郑大人救救秋蝉。”

    “秋蝉?那位得瘟疫的药农之妻?当初可是她自愿要与她丈夫同生同死。”郑子成不以为然。

    白芷抿嘴,缓了口气道:“药农宋柯似研发出治愈瘟疫的良方,只是还未确定。此良方缺一味药材,需上清风崖采摘,秋蝉为试一试,只身前去,如今生死未卜,还求郑大人相救。”白芷跪下来,一脸诚恳。

    郑子成忙不迭扶起她:“白小姐请起。本官只是不明白,为何此事宋柯当时不与我说,而是等事发才说?”

    “郑大人有所不知,宋柯的父亲原是一位医术高强的大夫,因太过自信,误诊一位病人致死,心有愧疚,从此归于林间做了药农。在父亲的熏陶下,宋柯养成了极为谨慎的性子,不是万分确定,定不尝试。”

    郑子成了悟地点头:“那白小姐想要本官作甚?”

    “似有良方治愈瘟疫这事不要张扬出去。当然最重要的是请郑大人派人上山救人。”

    “就照白小姐的意思做。”

    白芷微笑算是答谢了。

    郑子成这么爽快,该是慕屠苏的面子大吧?

    白芷心忧秋蝉,便也跟着去了。对于清风崖,白芷还是算为熟悉的,她一马当先,走在搜索捕快的前头,嘴里一直喊着秋蝉的名字。

    好些日子未活动筋骨了,白芷在山上打转了两个时辰,已稍感疲惫。她停下脚步,以手扶住树,气喘吁吁,休息片刻。待恢复过来,她咬咬牙,又继续往上爬。

    “白小姐,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一捕快走到她跟前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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