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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福兮祸兮(第 2/4 页)

    白术小鸡啄米地点头。白芷蹙眉,这画定不是白术臆想出来的,而是他根据他脑海里的某个画面细细描绘出来的。近来,她身子骨硬朗,并未喝药。那这药又是给谁喝的?为何清荷要这般偷鸡摸狗的样子?

    白芷问白术:“术儿,你这是何时看到的画面?”

    “昨日。我见一姐姐躲在旮旯里煎药,便多看了几眼,谁想这姐姐甚是有趣,煎好了药倒了又煎,几次把药放在嘴边看着药汤发呆,看来这位姐姐很怕苦。”

    “也许。”白芷心里多了一层阴影。

    那药是什么药?又是要给谁喝?

    关于清荷鬼鬼祟祟煎药之时,白芷还来不及追查,便发生了一件让白芷心情极为阴郁之事。

    秋蝉听闻白芷从桐城回来,说是要给她送点补气养颜的草药来。那天白芷还特意早起,梳妆好等多日未见的秋蝉。秋蝉算得上白芷唯一的朋友,奈何嫁作他人妇,不似以前那般肆无忌惮。秋蝉每回下山卖药材,总会来白府走一趟,顺道给白芷带一些有益于身体健康的补药。白芷因名声不好,自被慕屠苏退婚以后,甚少出门,深居简出,偶尔出门,也是上山去找秋蝉。

    未料,将至晌午秋蝉才风风火火地走来,而且人也神神道道的,一见着白芷,便拉着白芷走至无人的地方,把头靠在她的耳边,小声问道:“谁的?”

    “嗯?”白芷不甚理解。

    秋蝉摸着白芷的肚子,伸出两根手指,询问地看着白芷。

    白芷依旧不懂:“你到底想说什么?”

    秋蝉觉得这话难以启齿,尽量婉转地问:“你在桐城与谁睡在一张床上?”

    白芷一怔,记忆流转,想及与慕屠苏在床上那些让人面红耳赤的画面,脸又不争气地红了一次。秋蝉见白芷脸红,欲说还休的样子,暗叫糟糕。秋蝉深吸一口气,用力握住白芷的手,似给予她鼓励:“芷儿,是谁?”

    白芷略显不自在:“慕屠苏……”后知后觉,她似乎未曾与任何人说过此事,忙问,“你怎知这事?”

    “今儿我下山卖药,在里屋与药店老板谈妥价钱出来,遇见刚买好药的清荷,听老板说她是买安胎药……”

    白芷惊愕。清荷这几日熬的药竟然是安胎药?

    秋蝉见白芷脸色刷白,显然是受了惊吓。秋蝉叹息:“你也知道你在苏城的名声,虽然我塞了点银子给药店老板堵上他的嘴,可纸包不住火,这事要是在苏城传开了,你可就臭名昭著了,后果更为严重。我看你还是趁现在跟孩子他爹商量商量,让他及早把你娶进门。”

    白芷只觉脑袋疼,这等开放之事,怎会发生在她身边之人身上?清荷的安胎药,是给自己用还是帮人买的?她如今只想知道这事。

    秋蝉见白芷这副惊慌失措的模样,甚是怜惜,怒气冲冠地怒骂:“慕屠苏难不成想吃完抹嘴走人?岂有此理,我非要宰了他!”

    若是以前,白芷指定要和秋蝉打趣,把这误会尽量玩笑化。可现在,白芷已无心思,只迫切地想知道清荷买的安胎药是给她自己喝还是为别人而买。

    白芷只好先敷衍打发秋蝉:“我并未有孕,这事有误会,只是如今不能详说。秋蝉,今儿不能招待你了,改日我登门拜访你。”

    秋蝉哪信白芷:“你深知我急性子,不告诉我,我憋得慌啊。”

    白芷不理会秋蝉哇哇叫,硬生生把她赶走了。待秋蝉无奈离去后,白芷便去找清荷,首先要找的地方,便是白术那幅画中的地方。

    清荷果真在那里熬药。只是此时的她,不再是画中那忐忑焦心的不安神情,而是不经意间流露出让白芷感觉似曾相识的温柔,而这温柔是柳氏看她和白术时才有的。

    慈母之爱。

    白芷大惊,这叫她如何冷静!她当即脑子发热,大步朝清荷走去,推倒正熬着的药,脸带怒气地质问她:“我想你务必给我一个解释。”

    清荷浑身发抖地跪在地上,低头认错:“小姐,对不起。”

    “你不该向我道歉,而是给你自己道歉!你怎对自己这样不负责?!”白芷忍着脾气,一字一句说道。

    清荷依旧跪着不动。

    “怎么?想沉默以待?”

    清荷摇头,抬着头,泪眼婆娑地看着白芷:“我自愿的,我不后悔。”

    白芷一耳光掴过去,盛怒道:“再说一遍!”

    清荷仰着红肿的脸,依旧坚定地道:“清荷爱他,把自己给他,从不后悔。清荷悔的是,曾想打胎,幸而及时回头。”她眼神中的坚定,让白芷好一阵恍惚。这双绝望又坚定的眸子白芷似曾相识。

    梦里她初嫁慕屠苏,慕屠苏只挑了喜帕,连看她一眼都嫌多,径自离去。洞房花烛之夜,她独守空房。她对镜梳妆,也是那样的绝望又坚定的眸子,暗自发誓:一定要让慕屠苏爱上自己!

    那到底是不服输还是对爱的坚持、对爱的执着?白芷至今不知,她抿着唇,认真地看着清荷,怒气全无,反而有气无力地问:“你这又是闹哪样?”

    白芷没了怒气,清荷也没了锐气,又软成了惹人怜爱的小女子,她朝白芷连磕三个头,紧接着哭了起来:“小姐,我也不知,只知我有了他的孩子,便会莫名地高兴,即使……即使他永远不知道,即使……他根本不爱我。”

    飞蛾扑火的爱恋,即使一厢情愿。梦里那悲壮的过往,流转于白芷的脑海,她沉沉地闭上眼,轻笑:“清荷,我钦佩你的勇气。”她已丧失这份勇气,甚至丧失了爱人的能力。

    白芷道:“你这事,我不干涉。只是……我不能留你。”

    清荷哭得更厉害,连叩三下头:“小姐,谢谢。”

    白芷以为此事能就此打住,主仆有分,但毕竟与清荷一同长大,清荷离开,她多少有些不舍。但苏城有个亘古不灭的习俗,未婚配女子有孕,要浸猪笼或示众焚身。

    清荷若留在白府,肚子越来越大,到时候瞒不过,性命堪忧。

    只是她未曾料到这事发展得太快了,甚至她还来不及打发清荷,苏城的保守派便拿着棒棍要来白府抓人,只是抓的不是清荷,而是她白芷。

    没法,她臭名在外。

    白府家丁早就被遣散得差不多了,哪有人力抵抗,保守派几乎畅通无阻地来到白芷的别院,碍于礼数,在白芷的闺房外大喊大叫,一浪高过一浪:“淫妇,淫妇!”

    屋里的清荷急得哭了起来:“那药店老板怎不帮我保守秘密?!我给了三两银子堵他嘴了!”

    在一旁的白芷显然淡定许多。她其实挺喜欢当“淫妇”,但只局限于裴九面前。这些保守派嚷的,她不甚喜欢。不过她还有心思打趣心急如焚的清荷:“秋蝉也拿了银子堵他嘴呢,想必他是只貔貅,只吃金银珠宝。”

    清荷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流了出来:“怎么办?怎么办?”

    “这还不简单,你冲出去,称自己是那淫妇,不就得了?”白芷觉得这建议十分好,朝清荷坏坏一笑。

    清荷红着眼眶,咬咬牙,思索纠结了好一阵子,一副豁出去的样子,欲冲出去。白芷及时拉住她,失笑道:“你傻啊?这就不打自招了?”

    “可要是清荷不出去,小姐就要被抓去焚烧了啊。”清荷显然被吓到了。

    白芷无奈地笑了起来:“清者自清。我肚子里又没货,他们能拿我怎样?倒是你,你可是货真价实的。”白芷还不怀好意地戳了戳清荷的肚子。

    清荷大悟,立即擦干眼泪,不再瞎紧张。

    白芷道:“这事显然不是药店老板透露的。否则药店老板为何不及时揭穿,而是过了十日才开金口?多舌之人还要酝酿?此事要么是药店老板喝醉酒泄露了,要么是有人通过别的渠道知道了。总之,一切……”白芷指向清荷,“都是因为你!”

    清荷低头不语。

    白芷叹口气:“要么买药之时被发现,要么煎药之时被发现。若有人问起你为何要买安胎药,你便说帮秋蝉买的。我想她会帮我们。若有人问起你为何要在府上煎药,你便说给兔子催生用,道我最近身子虚,要进补。记住!”

    清荷一凛,聚精会神地听着白芷的“至理训诫”。

    “成功之道有三,其一,坚持。其二,不要脸。其三,坚持不要脸。尽管不要脸地去撒谎,无须觉得不妥。”清荷不会撒谎,每次撒谎,她总会看出。所以,她还是有些担忧。

    清荷郑重地点头。

    为了小姐,为了孩子,她决定奉行成功之道:坚持、不要脸、坚持不要脸!

    门外传来白渊的怒骂:“胡闹,你们还有把我知州放在眼里吗?”

    “知州之女便可不守妇道吗?”保守派十分迅速地反唇相讥。

    “你们莫要这样说我的女儿。”柳氏的声音一向轻柔,此刻她已然动怒,声音提亮了好几分。

    白芷在心里叹息。唉,她本已在白渊心里一文不值,如同弃子,如今印象又差了几分,到时白渊更加不会带她和柳氏去京城了。

    白芷狠狠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疼得她眼泪横飞,滚滚而下。

    清荷见着方才还调皮的小姐一下变成可怜楚楚的样子,愣了好一阵子。白芷直冲出门,梨花带雨地冲进柳氏的怀里:“娘,芷儿冤枉。”

    “娘信你。”

    “哼,继续装啊,白家大小姐。”

    白芷回眸一看,竟是曾经恳求白渊留在府上的嬷嬷?她此时眼里充斥着怨气与怒气,好似迫不及待要发泄。白芷沉了沉眸子:“我为何要装?不信你们找大夫为我把脉,我根本无身孕,真金不怕火炼。”

    此时,清荷跑了出来,高声说道:“就是。我买安胎药,你们就判断我家小姐有孕?笑话。”清荷等待别人对她的盘问,却没想到……

    嬷嬷冷笑:“我当然知道你已无孕了。”

    此事不在预料之内,清荷内心惶恐,白芷也不再淡定。

    “清荷姑娘难道忘记藏地红花了?那可是打胎之用的良药。”嬷嬷突然捧出药渣,“前些日子煎的药,你该不会忘记了吧?”

    清荷脸色发白。

    白芷无语,是她疏忽,当初清荷有提过想打胎,但她未曾料到清荷还实施过……

    清荷心理承受能力太低,一下子慌了:“这药也不是给小姐服的,是给……”

    白芷号了一嗓子:“我誓死不服!”她忽然大叫,终于把清荷脱口而出的真话堵了回去。清荷吓得去看白芷,只见白芷拿眼瞪她,眼大如铜铃。

    白渊生气道:“你要丢脸到什么时候!”一耳光掴了下去,白芷嘴角立即泛着点点血珠,显然白渊下手不轻。

    白芷捂着红肿的脸,倔强地不肯痛哭。关乎女儿生死之事,白渊不是想帮她,而是为丢脸恼羞成怒。这就是她的父亲。白芷一阵心寒,冷笑:“爹不相信女儿吗?”

    “你是什么德行,爹还不知道?”白渊放话,“你们爱怎样便怎样,我权当没这个女儿。”

    他不信她。

    柳氏大哭:“老爷!你在说什么!”

    “你教的好女儿!”白渊冷冷丢下这句话,便拂袖而去。

    保守派似得到认可,一拥而上,绑起白芷。清荷追了过去,几次要说话,都被白芷恶狠狠的眼神吓得不敢说。清荷六神无主,只好去找秋蝉,连滚带爬地上山找秋蝉,却被告知,秋蝉已出去有七八日了。

    秋蝉又去哪里了?这节骨眼。

    满城骚动,百姓前往城中心观看热闹,只见白芷被保守派强行押至早已备好的木柴、板子之上,以示众人。白芷骂了一路,挣扎了一路,可无论怎么辩解,他们权当耳边风。显然,他们不管她是否真的伤风败俗了,只想她死!上台前,白芷继续怒斥:“一帮刁民,无凭无据,我……”白芷还未说完,嘴里被嬷嬷硬塞了一团布。白芷本想控诉,此时却只能当哑巴,无论自己怎么努力,发出的只有“呜呜”声。

    这下,她真是要吃哑巴亏,一命呜呼了。

    嬷嬷指着白芷,面向大众,激昂愤慨,振振有词:“苏城知州之女白芷,不守妇道,淫乱不堪,未婚有孕,因怕此事张扬出去,以为自行打胎就能高枕无忧,幸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在离开白府之时,偶撞此事,从而揭发以示众。如此无贞无德之女,有悖道德,该施以焚身之刑。”

    “好,好!”台下一半百姓握拳高举,表示支持。其他人在窃窃私语,也不知在讨论些什么。让白芷心寒的是,竟未有一人站出来怀疑此事,为她昭雪。看来她的臭名深入人心。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不怕再死一次。只是这样死了,她觉得太不值得。她被绑在木桩上,嬷嬷举起火把,朝她逼近。白芷看到嬷嬷狰狞的脸、解恨的表情以及近乎疯狂的眼神。

    白芷抬腿狠狠地踢了嬷嬷一脚。嬷嬷吃痛,捂住肚子,恶狠狠地瞪她。白芷亦瞪了回去。这个想报复的女人道德已经脱离身体,竟然继续举起火把准备往她身上丢。

    忽然,台下一阵骚动,只见一匹飞驰的骏马闯进人堆之中,在骏马之上,慕屠苏一身金色铠甲,长发飞扬,背后披风随着长发轻扬。而他在冷峻地注视着她。

    他怎么来了?白芷一阵错愕。

    只见那匹不停歇的骏马直接跃上木台,停在白芷的面前。慕屠苏一句话也不说,直接下马,一耳光扇向嬷嬷,咬字十分清楚,声音铿锵有力:“我女人你也敢烧!”

    嬷嬷被打傻了,立在那儿一动不动,如雕塑。

    慕屠苏未解开白芷的绳子,而是直接把捆得似粽子的她打横抱起。白芷反抗,“呜呜”大叫,身子扭动,奈何他却稳如泰山,一脸淡定地看着“暴动”的她,眼眸上挑,好似在说“再动啊!再动也是这个样”。

    白芷便不动了。她知道,她挣扎无果。

    慕屠苏把白芷抱上马,自己也跟着上马。白芷只觉背后一暖,略显不自在地往前挪了挪。她不想靠在他怀里。

    “再挪,你就坐在马脖子上了。”慕屠苏睨了她一眼。

    白芷只好又往回挪……

    慕屠苏这才把她嘴里的布给拿了下来,俯身在她嘴角啄了一口,却又解恨般地啃了她一口。白芷愣怔地看着慕屠苏,只闻慕屠苏略面无表情地道:“这是你欠我的。”

    白芷咬牙,拿眼瞪他,大庭广众之下,不宜发火。她疑惑,为何在千钧一发之际,他能及时赶到?是偏巧路过还是……

    直到看见台下人群中气喘吁吁,同骑在马上的秋蝉,她才恍然大悟,是秋蝉招来的救兵。

    慕屠苏驾马离开木台,当众把白芷带走了。群众亦一言不发。苏城谁人不知慕屠苏!而慕屠苏又当众表示了白芷是他女人,他们还敢动?

    站在木台上的嬷嬷双腿发软,跪在木板上,僵硬不已。

    白芷要慕屠苏带她回白府,慕屠苏并未照做。白芷便喊:“放我下马。”

    慕屠苏便直接把她扛到城郊十里坡,就地扔下。追上他们的秋蝉忙下马,帮白芷解开绳子。

    秋蝉一边解绳子一边念叨:“芷儿,你这样容易动胎气,莫气。”然后秋蝉拿眼神看慕屠苏,“世子,芷儿有身孕,你怎么就这么粗暴把她扔下来啊!”

    慕屠苏的眸子一直未曾离开白芷,对秋蝉道:“秋蝉,你先回去,我想与芷儿聊聊。”

    世子发号施令,秋蝉怎敢不从,虽然她十分好奇他们所聊的内容……她朝白芷使了个眼色,便怏怏地上马离去。在土壤与花草的芳香中,偶尔有秋风拂过,冷冷的。

    慕屠苏开门见山:“孩子谁的?”

    “不用你管。”白芷别过脸,不想与他解释。

    慕屠苏靠近,单手掐着她的下巴,强迫她面对自己:“我再问一次,孩子谁的?”

    白芷固执地看着他,死不开口。

    “你情愿被火焚烧,也不肯说出那个男人吗?”

    慕屠苏显然不了解情况,当他赶到之时,她已命悬一线,并不知,那些保守派只想她死,从未去听她解释,更未提她的奸夫是何人。

    “甚好。”慕屠苏咬牙忍着,可捏她下巴的手劲却增了一分。白芷疼得忍不住皱了皱眉。

    “那个男人值得你这么爱吗?他能眼睁睁地看你死,也不愿出手救你,你还藏着掖着这样的男人?”慕屠苏眼中冒火。白芷担忧,下一刻,她可能被慕屠苏掐死。

    慕屠苏见白芷一副木讷的样子,他紧紧闭了眼,掐她下巴的手也松了。他忽然感到无力。

    白芷自行解开身上的绳子,站起来掸掸身上的泥土和杂草,准备离开。她步子才迈出一步,慕屠苏长臂一捞,把她稳稳揽入自己的怀里。他把头埋进白芷的颈窝里,深深地……

    白芷挣扎,甚至拳打脚踢,慕屠苏却依旧抱着她一动不动。

    “慕屠苏!”白芷略显愠怒。

    “不放。”慕屠苏抱得更紧,他身上穿的金属铠甲硬硬的,硌得白芷极不舒服。

    “慕屠苏,男女有别,放尊重点。”白芷用力推他,好不容易把他推开了。用力过猛,白芷气喘吁吁,不高兴地拿眼继续瞪慕屠苏。

    慕屠苏道:“我愿意做孩子的父亲。”

    “……”

    慕屠苏继续道:“不管你心里有谁,那个男人放任你生死不顾,不可靠。加之全城上下皆知你已是我的女人,不如顺水推舟,一气呵成。”

    “世子难道还想白芷在你面前死一回吗?”白芷极为淡定地回。

    “你不敢。”

    “为何?”

    “你有孕在身,舍得一尸两命?”

    “舍得。”白芷严肃地注视着慕屠苏,其眼神有着不容忽视的坚定。

    慕屠苏看着她这样视死如归的表情,心似被狠狠地划了一刀。她这般厌弃他,即使是死也不愿跟他,就连走投无路之时也不例外。

    “你为何这般讨厌我?”慕屠苏心如死灰地问。

    白芷回:“世子说笑,白芷怎敢讨厌世子?只是世子过于高贵,白芷高攀不起。”

    “别拿这事当借口。”慕屠苏蹙眉道。

    白芷撇了撇嘴,这是她一直给自己的借口,给自己不敢去面对慕屠苏的借口。他让她换个借口,她不是找不出来。她依旧漫不经心地答:“我另有所爱,我不爱你,这足以当作借口了吗?”

    慕屠苏微笑,抬起她的下颌,目光灼灼地与她对视:“你不爱我我知道,我爱你便是。你只要承受我的爱,嗯?”

    白芷骤然睁大眼睛看着他。

    他竟然……竟然说出与她梦里说过的一模一样的话。

    她脑海中盘旋着梦里的一个场景。

    梦里她嫁与他不过数日,他便接到圣旨,南诏侵犯光辉王朝联盟小国西蜀国,圣上特派他带兵去支援。他便风风火火地离去。白芷那会儿一心想着慕屠苏,思君成疾,竟不管不顾地背着行囊去西蜀找他。

    途中险象环生,幸而皆以平安为终,她顺利到达慕屠苏驻扎西蜀国的营地。她还记得慕屠苏初见她时吃惊的模样,以一种责怪的语气呵斥她。她却笑靥如花:“你不爱我我知道,我爱你便是。你只要承受我的爱。我想你了,所以来看看你。”

    他只道:“疯女人。”

    她是疯了,她爱疯了这个男人,这个她倾尽一生爱着的男人。

    梦醒后的白芷听到这似曾相识的话,惊慌失措,狠狠推开慕屠苏,直奔骏马,坐上去,飞奔离去。她要跑得远远的,再也不要靠近慕屠苏,那是一个可怕的男人!

    一声口哨响,骏马忽然掉头又跑向慕屠苏。他正一脸含笑地看着她。白芷只觉得她在不断向他逼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她明明是想远离他的。

    骏马骤然在慕屠苏面前停止,马屁高翘,白芷硬生生被马儿顶得脱离马背,身子直扑正前方的慕屠苏。

    就这样……

    慕屠苏稳稳接住她,她又回到慕屠苏的怀里。

    慕屠苏失声笑了笑,眸光中隐隐闪着点点温柔:“芷儿,你跑不掉了。”

    白芷气血不足,晕了过去。

    待白芷醒来之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清荷那红肿的双眼。白芷怔了怔,起身欲起床,被清荷强压着:“小姐,你还是多休息一会儿吧。”

    白芷捏捏额角,摆手:“尚可,无事。我怎么回来的?”

    “世子送你回来的。”

    果然。白芷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慕屠苏那抹温柔的笑容中。慕屠苏是个很少笑之人,除了面对南诏小公主时,她似乎从未见过他真诚一笑。可方才那样的笑,却当真是她梦里盼也盼不到的笑容。

    白芷的心禁不住颤了颤。她问清荷:“世子走了吗?”

    “嗯,送小姐回来,与老爷说了两句话便离开了。不过……”清荷犹豫了下,斟酌着不知该说不该说。白芷微眯着眼,问道:“有事便说,别吞吞吐吐的。”

    清荷道:“原来救小少爷的铠甲哥哥就是世子。”

    “……”这个她早已便知,不足以让她惊讶。

    清荷继续道:“还有……”

    “还有?”

    “世子离开之时,让我传一句话给小姐。”

    “嗯?”

    “原话是:安心养胎。”

    “……”白芷真想再晕一次。

    她这“胎”从何养起?

    当天晚上,白芷又被白渊请到书房了,只不过……此番不是单独交谈,美其名曰“商讨”,有柳氏加入。她本以为是关于上京城之事,谁料,白渊第一句话竟说道:“世子把你们的事告诉我了。”

    “何事?”白芷装傻,虽她已猜出几分是何事了。

    白渊道:“世子会负责,你也没事了,安心养胎。”

    “我并未怀孕,我骗世子的,所以还请爹奏明世子,免得到时候获欺瞒之罪,担当不起。”

    一直缄默的柳氏激动地插上一句:“我就说芷儿不会干出这等蠢事。”

    女儿未婚有孕是假,尚存清白该是一件喜事。谁承想,白渊听到这事,反而心有不快,眉头蹙起:“当真?”

    “当真。爹若是不信,可叫大夫把脉,验一验我是否有孕。”

    白渊怪白芷:“真是不争气的东西。”

    “老爷。”柳氏担忧地看着白渊。

    白芷早就料到白渊会如此,便也不意外,只是未料到白渊竟将计就计:“先瞒着,莫要告知世子,待他把你娶进门了,便说孩子不小心没了。”

    白芷大吃一惊:“爹!”

    白渊不理会白芷的反抗,与柳氏说道:“过两日我与若素(二娘)先行去京城,待安排周详了,你、芷儿和术儿一同来京城。老宅善后之事,交给你,无任何问题吧?”

    柳氏颔首:“老爷放心。”

    “嗯。”白渊再看看白芷,“失而复得的亲事,你若是再弄砸了,后果自负!”

    白芷不想嫁给慕屠苏,继续搬出老借口:“我心上人是裴九,我要嫁的人也是他。”

    “作罢,你们有缘无分。”白渊看了眼柳氏,“馨儿,带芷儿下去,我尚有余事需要处理。”

    “是。”柳氏欠身,拍拍白芷的肩,拉她下去。白芷与柳氏出了白渊的书房,柳氏让白芷到她屋里坐坐,与她聊聊。白芷允了。

    母女俩甚少坐在一起促膝而谈。进屋,她们相对而坐,丫鬟泡好茶便离开。寂静的夜,安静的屋内,在烛光摇曳下,白芷第一次仔细看着柳氏。

    柳氏多半是静的,若不仔细注意,她极容易被忽略,即使她有着姣好的容貌。二娘未必有柳氏美丽,但她有的是个性张扬,张弛有度,拿捏人心;柳氏空有美貌,性子却静得可怕,不抱怨、不欢喜,永远一个心态,淡然不惊。白芷做了柳氏这么多年的女儿,这却是她们第一次面对面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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