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风热(第 2/4 页)
舒冬沉浸在自己的难过里,忽然看到近在咫尺的脸,她不动声色地偏了偏头。
躲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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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里外的鹤城,宋风拿出手机翻到通讯录,上一次和她打电话,还是十个月前,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
手指停在拨号键上方一厘米的位置,终究是没有按下去。
宋风往上滑,找到了王警官的电话。
“你好王警官,我是宋风。”长时间的脱水,再加上抽烟,宋风的声音很哑。
“小风呀,是问冬冬的事吗?”王警官在电话那头说。
“嗯,那边有消息了吗?”宋风靠在病房外面的墙上,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心里竟然有一丝紧张。
“很遗憾,没有匹配上,不过你跟冬冬说我们会继续找的,也让她别放弃。”
举着电话的那只手臂忽然僵硬,宋风呼吸渐渐沉重,望着天花板的双眼渐渐红了。
心底全是她的身影,而现在,她该有多难过。
“她什么时候回来?”宋风声音哑得几乎说不出话,还带着颤抖的尾音。
“你们没联系吗?听说冬冬手机坏了,我也没联系上她。”王警官声音低落,这种结果不仅对当事人打击很大,对警方来说,之前的线索也全都得重新整合。
“好,我知道了,谢谢。”
电话挂断,宋风立即拨了舒冬的电话,但是没有打通,之前陈辉跟他说的时候,宋风以为自己伤了她的心,她想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想和这边所有的一切都断了联系。
这不正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但没想到是手机坏了。
这一刻,宋风很想把她揉碎了抱进怀里。
但他好像已经失去了这个机会。
接下来的日子,宋风没有时间再想舒冬,因为爷爷去世了。
他忙来忙去把一切都打点好,把奶奶照顾好,但越是在脆弱无助的时候,越想得发狂,身体很疲惫,但意识却无比清醒。
他很想她,想要她陪在身边。
但舒冬却再也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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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刘警官对自己有好感,但舒冬自己很清楚不会有结果,因为没有人会耐心地等到最后一步。
鹤城,那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明明麻木的没有一点感情,然而现在心里却有那么多不舍,但这种一厢情愿的羁绊,舒冬很想逃避。
第二天,舒冬离开了江城,也没有回鹤城。
这辈子,记忆之处是在火车上,却造成了以后的十几年她对火车都有阴影,所以舒冬长这么大很少去鹤城以外的城市。不仅因为害怕,还因为不想为张姨和健周叔添加负担。
她的世界很小,又空荡荡的很大。
舒冬买了去西南小城的火车票,一个人,又漫无目的地踏上了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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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完爷爷的事,已经一周过去了,这几天他不敢离开奶奶半步,虽然奶奶很坚强,但这几天肉眼可见的精神萎靡。
趁着奶奶在睡觉宋风去了趟网吧,但在楼下他停住了,没再往上去,而是去了拐角的纹身店。
已经晚上九点了,按说他们这个时间应该下班了,但纹身店还是灯火通明。
宋风进去后,发现林哥在沙发上坐着,好像刚忙完。
“过来了。”林哥刚换了件衣服,刚转身就看到了宋风。知道他家里最近有事,也没像往常那样开玩笑。
“忙完了?”宋风过去,坐在了沙发上。
“刚忙完。”林哥本来准备回家,但看见宋风过来想跟他聊聊,他拿出来烟递给他。
宋风看着拿盒烟愣了两秒,最近没有抽烟,但看见就觉得嘴里很空,他抽出来一根,拿起茶几上的打火机点着了。
“冬冬呢?”宋风不想问得这么直接,但心里的事却藏不住。
“不知道。”散烟从面前飘过,林哥脸上无比落寞。
宋风挑眉,他扭头看着林哥:“什么意思?”
林哥又抽了一口烟,缓缓的过肺再呼出来,他看着宋风:“走了之后就没回来,电话也打不通。”
宋风心脏瞬间空了,像有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他一直往下坠落却没有底。
“没回家吗?”声音带着来自心底的害怕,烟缓缓燃烧,宋风的痛觉仿佛有点迟钝,直到烫到手他才感觉出来。
他以为,舒冬不接他和陈辉的电话,但至少会给林哥报个平安。
“没有。”林哥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先走了。”宋风说完走出了纹身店。
一秒钟都坐不下去,宋风心脏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刚走出纹身店,老天爷也很应景,下起了滂沱大雨。
雨势来得凶猛,砸在脸上都有点疼,空气中因为水汽还渐渐起了雾。
宋风像雕塑似的站在雨幕中,就像和她分别的那天晚上一样。
心空荡荡的好像能听见回声,但又焦急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裂开,宋风一拳砸在墙上……
他该去哪找她?
宋风去了她家里,没有人。
宋风问林哥要了她养父母的电话,也没有她的消息。
打电话给王警官,王警官联系了江城的警方,然而最后一个和舒冬在一起的人,撒了谎。
舒冬买手机的时候,没有补办电话卡,而是买了新的。
唯一一个知道她电话的人,刘警官,撒了谎。
那天晚上他想吻她,她躲开了。
刘警官知道自己心急了,但他想以后还有机会,然而第二天去找她的时候,打电话她不接,问了前台才知道,她已经离开了。
怅然若失和得不到的不甘,在王警官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他鬼迷心窍地撒了谎,自己得不到,他也不想让别人得到。
但事后刘警官回想起来,觉得自己怎么能这么卑鄙,这怎么会是他做出来的事,他想打电话给王警官说清楚,但却显得欲盖弥彰。
索性,就这么过去吧。
宋风每晚睡觉都是噩梦惊醒的,梦见她遇见危险,梦见她一个人在外面。
但时间久了,他也渐渐清醒过来,他不得不说服自己。
如果她真的遇到困难,她可以打林哥的电话,打养父母的电话,还有他的。
如果她一个人在外面害怕,她可以回来,火车也好,高铁也好,飞机也好,这个城市就在这里。
所以,她只是不想回来而已。
因为这个城市对于她来说,没有意义。
宋风渐渐麻木了,坐在网吧往楼下看的时候,老柳树下再也没有她的影子。
大多数时间,他会去她家里待着,衣柜里还挂着她的衣服,浴室里沐浴露洗发水一切都还在,玄关的鞋架上还摆着两双拖鞋,她的,和他的。
一切东西都没有变,或许她走的时候也没想到不回来。
他是压弯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吗?
宋风坐在沙发上,手渐渐握成拳头,后悔如果可以变成水,他现在可能会淹死在一片海里。
他彻彻底底的错了。
感情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苍白的东西,它什么都买不到,当爷爷病重的时候,他没有办法把他送到好的医院,用好的药物。
对于爱人来说,感情是一张飘渺的白纸,他要什么都给不起。
这一切可能都没错,但放在舒冬身上,却不是这样。
她需要的是爱,而不是那些物质。
宋风明白了,但却太晚了。
他的女孩儿已经不见了。
他只能守着这做空壳,这个遍布着她影子和气息的空壳,像吸食慢性毒|药一样,一边治愈,一边中|毒。
窗帘拉开了一半,以宋风坐着的沙发为界限,一半隐匿在昏暗里,一半沐浴着阳光,空气中连漂浮的灰尘都清晰可见。
宋风瘫在沙发上昏昏欲睡,而在这时,房间门铃忽然响了。
眼睛一片清明,宋风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往玄关走,没来得及看猫眼就打开了门。
“冬……”望着门外的人,宋风沙哑的尾音藏在了喉咙里。
“舒冬在家吗?”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站在门外。
“她不在,请问你是?”宋风的心,又重重地落在谷底。
“我是房东,该交房租了,打她电话也不接,你能联系到她人吗?”女人打量了宋风几眼,往房间里面看了看,说话还比较和气。
宋风视线落在房东手里的册子,眼眶莫名地发胀。
“您记下我的电话,以后的房租找我就行。”宋风胸腔里很闷,像阴云密布的天空,乌云铺了一层又一层。
“好,”房东犹豫了几秒钟,她看着宋风笑了笑,“你是她男朋友吗?”
宋风把钱给她转过去,迟迟地应了一声:“嗯。”
一切都处理好后,宋风关上了门,室内瞬间恢复了安静。
走廊里响着房东离开不轻不重的脚步声,以为是她回来了,然而一切都是一场空欢喜。
这间房子,每个角落都是她的身影,也是他唯一可以放任自己想她的地方。
宋风不想这间房子转租出去让别人住,也不想她回来之后家没了。
他可以慢慢等,等她回来。
然而这一等,就是两年。
宋风也在网吧浑浑噩噩地待了两年,每天看一样的日出日落,每天看老柳树下没有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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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过去。
这两年舒冬去了很多地方,边陲小镇,千年古城,繁华都市,但在每一个地方待的时间都不会超过两个月,她一边做义工一边来维持自己的生活。
每个地方都有她的身影和足迹,但离开之后又是一片空白,她像个世间孤独的流浪者。
虽然去了很多城市,见了很多人,但舒冬越来越封闭自己,越来越不想和人交流,自闭症和抑郁症也越来越重,她只知道有时候很难过,但舒冬不知道自己生病了。
这次,舒冬来到最后一个目的地。
之所以说是最后一个,不是因为她准备回鹤城了,而是因为,她想结束这苍白孤独的一生。
该看得也都看完了,人情冷暖也都尝了遍,重复着一天又一天一样的生活,不知道自己的来处和未来的去处,她的心白茫茫得飘着厚厚的雾气,像一潭死水。
她不知道这么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活着和死了,好像也没有区别。
风景秀丽的古城,每眨一次眼睛好像都在拍摄一幅画,十月末,天气微寒,游客也越来越少,这座城市就显得越来越静。
这次舒冬没有再找工作,剩下的钱够她接下来用了,曾经辛辛苦苦攒的三万块钱,这两年都花了,因为她不想再找下去了。
将近二十年的杳无音讯,一切都尘归尘,土归土。
她认命了。
找了个便宜的民宿,舒冬住下了,接下来的时间就漫无目的地走走,无论时间和地点,只看心情。
一场秋雨一场寒,连着下了两场雨,南方的天气潮湿阴冷,舒冬在北方生活了那么久不是很习惯,再加上白天淋了雨,舒冬夜里就感冒发烧了。
常年不生病的人,生起病来就气势汹汹。
夜里,窗外还淅淅沥沥地下着雨,舒冬一个人躺在床上,额头的碎发被冷汗浸湿了,头沉的厉害,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或许,就这么死了吗?
浑身无力的疲软,意识清醒与昏迷的交织中,全是宋风的脸,他夺走她的烟,担心地敲响她家的门,每天晚上送她回家的那条路……
两年的时间,舒冬以为自己渐渐忘了,但藏在最心底的痛楚,会在她意识最薄弱的时候冲出心底的枷锁。
给予一个黑暗中的人希望,再拿走,真得很残忍。
人生病的时候就是这样,疯狂的思念,和汹涌如潮的无助,混合在一起将人的信念击垮。
舒冬不知道自己是睡着了,还是死了。
渐渐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舒冬睁开惺忪的双眼,缓缓适应眼前的景象,窗帘被外面的风吹的微动,光隐隐约约地透进来,以及耳边微弱的声音。
原来没死。
但她稍微一动,刚想撑起身体坐起来就又摔到了床上,可能是起的有点快,脑袋有点缺氧,昏昏沉沉的像是要裂开,浑身又开始冒汗,嗓子干疼也说不出话。
舒冬以为自己要猝死。
她抱着被子喘着气,二十分钟过去,身上的汗渐渐退了,眩晕感也逐渐消失,舒冬躺在床上平缓了一会儿,渐渐适应了此刻无力的身体。
还以为天刚亮,她拿起来手机看了一眼,原来已经下午三点了。
舒冬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似乎还在发烧却没昨天晚上那么烫了,她望着天花板自嘲地笑了,这一觉睡得,竟然没死,她的命有这么大吗?
意识清醒后,身体的每个感官都很清晰,从昨天晚上就没再吃东西,舒冬现在有些饿了。
这次她慢慢起来,端起床头桌子上的水,润了润干涸的喉咙和嘴唇,脚刚挨着地,走起路来有些虚浮,舒冬简单洗漱了下出门了。
雨停了,但还有零零星星的几滴飘着,风吹起来很冷,舒冬拉上了黑色外套的拉链,整张脸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还因为脱水而泛起白皮。
这个时间早餐和晚餐似乎已经没有了,舒冬走了十几分钟在一家餐馆停下,她站在外面看了看招牌进去了。
店面不大不小,摆了十几张桌子,古香古色的装修和古镇很配,临街的那面墙是面圆形的玻璃,坐在窗边可以清楚看见路过的行人和街景。
门口的位置有点冷,舒冬往里走了走,点了一份比较清淡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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