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吾道不孤(第 3/4 页)
“我让你说你就说!”慕师靖也半点不客气。
“我说,什么声之灵根,别念经了。”林守溪强忍了一口气。
慕师靖低语两句,如梦初醒:“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林守溪不明白她为何这般一惊一乍。
“是声之灵根!是声之灵根在作祟!声之灵根无法屏蔽的声音,只能是它自己发出的声音!”慕师靖瞳光澄澈。
……
……
“你是想喂我血吗?没用的……”
小禾轻轻摇头,虚弱地笑了笑,说:“我知道我现在的状况,我……”
小禾还说着与林守溪告别的话语,慕师靖已将大金钵掏出来了,小禾一怔,心想慕姐姐想得真周到,骨灰盒都挑好了……
可不知为何,在这金钵出现时,小禾感到了一阵恐惧,但她不觉得她害怕这金钵……这,这是怎么回事?
不待她想明白,她的脑海里,诡异的呓语再度开始,声色很像厉鬼在咀嚼眼珠。
“收!”慕师靖大喝。
金钵大放光明。
当初红衣女子离开海底龙宫时,唯独给行雨留下了这金钵,行雨也没太宝贝它,只将它带在了身边,没想到这金钵在这种时候发挥了作用!
这是巧合吗?还是红衣女子的特意安排呢?
金光笼罩了小禾。
楚妙与楚映婵面面相觑,皆一头雾水。
接着,一道黑线从金光中飞过,落入金钵,反复挣扎,正发出咿咿呀呀的怪叫,所有听到了这声音的,无论境界高低,皆如坠幻境,精神恍惚。
这正是小禾一直听到的声音。
幸好,在金钵的神力洗礼之下,这条虫子般的黑线未能发出这样的声音太久,就被金光封印。
慕师靖猜得果然没错,这个声音之所以无法屏蔽,是因为它本就是灵根自己闹出的动静!
这个曾帮助她无数次的声之灵根,竟是病症的根本!
小禾当局者迷,太过信任这帮过她无数次的灵根,反倒是慕师靖冰雪聪明,勘破了真相!
可是……灵根怎么会说话?
“毒灵根,竟是毒灵根?!”楚妙后知后觉地惊呼。
“毒灵根,那是什么?”林守溪问。
“那是七八百年前的禁术了。”医师皱着眉,解释道:“灵根虽不稀有,但这种与生俱来的能力被许多人视为神物,他们想要得更多更强大的灵根,于是开始主动创造……那时,有一个大邪术师,自称道生根,它创造出了许多活的灵根,将它们赠与仙人,这些灵根的确具有真实的力量,可它们却是蛊虫,所有被种下灵根的仙人,最终都成了道生根的傀儡!这种邪术被立刻禁止,这些灵根也被作为毒灵根销毁殆尽。”
医师喃喃道:“这么久过去了,竟还有毒灵根存在于世吗,而且还是这么强的毒灵根……”
声之灵根拔出,如锁链被斩去,小禾身躯一轻。
同时,她还听到了体内的另一个声音,一个清泉般动人的声音镇守传承的声响。
原来镇守传承一直想要帮她,只是它所发出的声音,被声之灵根尽数掐去了!
难怪……小禾以前还想,这般千辛万苦得到的镇守传承,为何一点真正的神效也没有,如今一看,原来是她体内奸臣当道,蒙蔽了圣听,如今君侧已清,奸佞已除,镇守传承这样的肱股贤良之臣才有了面圣的机会!
小禾越想越觉感动,心想自己真是个昏君。
当然,更令她感到的是林守溪与慕师靖的出现。
小禾抹着眼泪,一把抱住了林守溪。
林守溪有数不清的话想对小禾说,他也想一直这样抱着她,直到天长地久,但……
“小禾,等我回来。”林守溪说着,又看向楚映婵,目光温柔:“楚楚,我……”
“好了,不必多言,救师尊要紧!”楚映婵刚松一口气,可满天雷鸣又将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林守溪用力点头。
小禾看向慕师靖,认真道:“慕姐姐,谢……”
“大恩不言谢!小禾妹妹不必多礼。”慕师靖收好金钵,挑衅地看了林守溪一眼。
若非师尊命悬一线,她现在定要林守溪当场给她学小狗叫!
行雨已变回了人形,她一路闯到这里极为艰难,如今遍体鳞伤,已在昏厥边缘。
“剩下的路靠你自己了。”行雨说。
“好!”林守溪仰望神山,心坚如铁。
楚映婵带剑来到他的身边,要陪他同去,林守溪却说:
“楚楚,小禾身子尚且虚弱,你在这照顾她,我独自去神守山就好。”
“可是你的境界……”
“不必可是。”林守溪打断了她的话语,他取出了那枚神山印玺,压在掌心,一本正经地说:“现在,我是神守山山主。”
……
自黑龙破城,皇帝苏醒之后,这枚丢失了三百年的神山印玺竟被这对少年少女带了回来。
代掌教曾经说过,谁能拿回印玺,谁就是神守山的山主,如今……
这两日,发生了太多震撼人心的事,楚妙见了这枚神玺,竟连怀疑它是不是赝品的心都没有了。
这印玺对她而言是希望,是可以拯救宫语的希望!
“我带你们走。”
楚妙立刻抓起他们的手腕,重新掠向神山。
医师看着林守溪与慕师靖离去的背影,问:“这是一对新婚夫妻吗?”
“……”
小禾与楚映婵对视了一眼,同时陷入了沉默。
“我带你回去休息。”楚映婵温柔地抱起小禾。
小禾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秀眉淡蹙。
楚映婵已被吓怕了,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小禾又头疼了么……”
“倒是没有,只是……”
只是,她隐约觉得,自己好像还有一个灵根,一个过去被声之灵根掩盖了的灵根,只是她暂时还无法分辨,这一灵根到底是什么。
……
神守山前。
叶清斋见楚妙去而复返,回来时还带上了一对少年少女,不由蹙起眉,淡笑着问:“你搬了半天救兵,就搬了这两个小孩子过来?楚妙,我看你是疯了。”
林守溪没时间与她废话,直接拿出了神山印玺,冷冷道:“让开。”
叶清斋见了这枚印玺,困惑之后,仙容玉颜震惊之色难掩。
她从没见过神守山的神山印玺。
但她认得出,这就是神守山的印玺,印玺可以伪造,这股缥缈盎然的仙意却作不得伪!
“你圣壤殿的神女来神守山胡作非为本就不合规矩,如今神守山的新任山主亲临,你还不让开道路?”楚妙举起手臂,指着这座嵯峨巨峰,一字一顿道:“这里是神守山!”
其余仙人见状,也震惊不已。
他们想过无数种可能发生的变故,唯独没有想到,这块神玺会在今日失而复得。
这本该是天大的好事,可眼下……
“这里不是神守山。”叶清斋不愧是活了几百年的神女,很快恢复了冷静,她说:“这里是神守山脚,还不算神守山之境,你们若能去到神守山,我可以遵守规矩,不加阻拦。”
“你!”
楚妙闻言,绝色仙靥气得泛青,“你堂堂罪戒神女,说出这种话,不觉害臊?”
“为了皇帝陛下,为了天下苍生,我必须守在这里。”叶清斋也自知无理,但她半步不让,甚至道:“这神玺来路不明,这少年少女也秘密颇多,我有责任将他们扣押下来,盘问一番来龙去脉。”
“什么?”楚妙震怒于她的无耻,“你不要欺人太甚!”
林守溪与慕师靖对视一眼,皆忧心忡忡。
若叶清斋有意为难,他们又该如何通过?
他们万里而来,历经苦难,终于抵达神山之下,苦难却丝毫未减。
叶清斋无奈一笑,道:“得罪了。”
楚妙见叶清斋踏出一步,也做好了强入人神境,与她决一死战的心。
剑拔弩张之际,天外突然有一陌生的女子声音响起:
“叶清斋,你自视甚高,可敢吃我一剑?”
叶清斋望向天空。
她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一时却想不起是谁。
没等她想清楚,这神秘人的剑已经到了。
一连串铁青色的剑气如天河决裂,大江南来,气势之磅礴令所见者无不心惊胆战。
唯有叶清斋露出了轻蔑之笑。
她持剑掠空,直撞向那泼天剑气。
青色长瀑中,叶清斋苍白细嫩的双手从中伸出,竟直接抓着这道骇人剑瀑,硬生生将它撕扯成了两半,剑气四溢,激溅到她的身上,变成了她崭新的衣裙。
铁青剑气被叶清斋斩尽。
转眼之间,这位清斋神女雪鹤缭绕的长裙已变成了素净青衣。
“不过尔尔?”清斋神女淡淡地问。
话音才落,叶清斋的脸色就变了。
她身上的衣裙竟挣脱了她的束缚,茫茫的剑气重新凝实,变成了一颗又一颗互相连接的铁珠子,这些铁珠子宛若锁链,将她的玉躯紧缚,还在上面飞速游走,贴着她的身躯狂钻乱窜,叶清斋嗯哼一声,身躯不可抑制地颤抖,咽喉间呜咽不断,这位人神境的神女,竟被短暂地束缚在了这间会蠕动的囚衣里!
“刚刚不过尔尔?现在呢?啧啧,你这个表情,我都分不清是痛苦还是愉悦了呢。”
一位紫衣仙子破空而来。
其余仙人见叶清斋被缚,纷纷拔剑,仙子却是摇首:“你们也配与我对剑?”
紫衣仙子长袖拂卷,紫气横扫而去,仙众伏倒大片。
“是……是你?你不是在……”楚妙见了来人,诧异异常。
“皇后娘娘许久不见,还是这般年轻漂亮呢。”紫衣仙子弯眸一笑,推了推林守溪与慕师靖的后背,道:“快走吧,我这法宝未必能拖她多久。”
林守溪与慕师靖见有人来助,虽不知是谁,却皆大喜过望,他们临走之前一同抱拳,道:“多谢前辈大恩。”
“前辈?”这句道谢却令这紫衣仙子脸色一沉,她一人给了一个板栗,冷冷道:“叫师姐!”
“师姐?”
“嗯,我是你们的二师姐,尹檀。”紫衣仙子如是说。
……
关于尹檀二师姐,林守溪早已闻其大名,师祖给她讲过尹檀师姐的故事,林守溪听完之后,感慨师姐真是妙人。
如今看来,二师姐似乎比他想的更妙。
“二师姐的板栗也太疼了。”这是慕师靖对二师姐的评价。
尹檀与楚妙拦住了阻截之人,他与慕师靖携手上山。
本以为此行会畅通无阻,及至神山大阵前,他们又看到了拦道者。
这一次的拦道者只有一人,是个男子,男子一身黑袍,正背对着他们,背影孤傲阴沉,一看就是不好惹的。
林守溪与慕师靖如临大敌。
男子回过了头。
他们本以为会看到一张阴邪黑熏的脸,没想到这黑衣的主人长得平平无奇,甚至还有点古板木讷,看上去很是老实。
但林守溪与慕师靖知道,看上去却是普通的,往往越是厉害的。
“你们终于来了。”黑衣男子说。
“你在等我们?”林守溪冷冷地问。
“当然。”黑衣男子说:“这里有护山惊神阵阻隔,我境界太浅,无法破开,你手持神山印玺,或许能进。”
“啊?”
林守溪与慕师靖大惊,心想此人又是怎么回事?
黑衣男子见他们这副表情,才后知后觉地拍了拍脑袋,道:“抱歉,忘了说了,我是你们的大师兄,拦在这里的垂怜神女苏和雪已被我击败,暂封冰中,没人阻拦你们了。”
才遇二师姐,又见大师兄。
若是平时,他们一定会坐下痛聊一场,讲讲各自的故事和这些年发生的事。
但今天不行。
“神山印玺只有一块。”林守溪对慕师靖说。
神山印玺已经认主,不可更改。
“只有一块那就你去,怎么,你这般依恋我?”慕师靖淡笑,对他招了招手,道:“快走吧,我才不想陪你同去,省得一师两命。”
……
林守溪沿着神守山的山道,向着山巅全力掠去。
天空不断飘着雪。
道路寒冷而漫长。
山巅的雷鸣之震兀自不断响着,却是越来越轻,林守溪想着神山印玺预言的情景,心跳越来越快。
与此同时。
山巅。
宫语与时以娆的倾力之战已渐至尾声。
这是波澜壮阔的一战。
她们从山上打到天上,从云端凿入山体,削平了神守山的主峰,毁灭了神守山的祖堂,护山惊神阵不堪重负,数度临界崩溃边缘。
惊雷不敢再动,电光不敢再耀,肃杀之意如寒风过境冰封一切,她们也不像是在做那生死胜负之争,而是在比拼人类剑意的巅峰究竟在何处。
时以娆的莲衣一片血色。
宫语的白袍同样被鲜血染红。
剑仍在寒空中不断撞击,绽放出明亮的烟火,这些烟火是至精至纯的剑意,内蕴着她们的毕生所学。
剑鸣声止。
铁剑碰撞出的烟花逐渐在夜空散尽。
“你比当年要强得多。”宫语收剑,长袍浸血,神色疲惫。
时以娆抽身回退。
她手中的剑已不知断了多少把,掌心同样布满了裂痕,她垂下头,漠然的话语中透着深深的失望:“我败了。”
“这么多年来,能将我伤成这样的人少之又少,你是第一个,足可自傲。”宫语说。
“在我之前,你已战了数场,我哪怕是胜,也是胜之不武,更何况败?”时以娆轻叹:“你太强了。”
“那又如何,再如何强大,还不是要死在今天。”宫语平静地说。
时以娆陷入了沉默。
“皇帝未必是好的。”宫语忽然说。
“什么?”时以娆一愣。
千年以来,人族始终在皇帝的庇荫之下成长,他的丰功伟绩太过宏大,宏大到让人只敢瞻仰,不敢质疑。
“为什么?”始终沉默的代掌教终于开口。
“因为她想杀我,想杀我的皇帝,怎么会是好皇帝?”宫语义正词严道。
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没有反驳什么,只当是她临死前的任性。
他们知道,道门楼主是好人,是道法通天的好人,是心系苍生的好人,只可惜,她是恶之道果,是注定会绽放的厄难之花,这不由她,也由不得她。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竟让你们来杀我。”宫语平静地说道:“我若真是厄难之花,皇帝若真心系苍生安危,那她就应该直接杀死我,永绝后患,她为何还要以你们为剑,让你们来动手?”
“原来你真的想污染皇帝。”哀伤神女说。
“愚蠢。”
宫语不想再争辩什么。
除代掌教之外,所有人都与宫语比过一场,尽数落败。
对于这位传奇的道门楼主,他们已给予了足够的尊重。
这种尊重是这场葬礼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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