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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一十二章:吾道不孤(第 2/4 页)

    男修名为所修庄尔,女修名为庄柔,他们所修之术与两仪剑法类似,齐心协力之下,威力不可估量。

    他们隐居神守山后山多年,所修之功法也神秘非常,直至今日,他们再度联袂出手……

    庄尔与庄柔平静走出。

    他们的发后,两轮日月各自显现。

    大日苍红,喷薄炎光,银月清皎,暗吐银辉。

    神守山上日月同现,垂于云下,人间雾海一片明亮,宛若日神月神挑灯巡视凡尘。

    “听说你们闭关练气百年,终日吞吐日月之精魄,我还当你们已将日月炼成丹丸藏于袖中,亦或将它们炼为明灯挑于肩上,不承想依旧只是天地的窃贼。”

    宫语托举之剑未灭,她的话语轻蔑之甚,在她眼中,这些人根本算不得人神,根本不配与她相提并论。

    “日月之华不过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你身如冰雪,不能燃出亮芒,纵使取尽天地火精,也无法照耀苍生。”宫语直言不讳。

    小的时候,宫语无聊时看过不少戏本,那些戏本不乏战斗,战斗中,注定会落败的恶人总喜欢大放厥词,嘲笑主人公的无能,甚至因为说话太多,错失良机,当时的她看到这样的情节时,总急得不行,恨不得将这恶人的嘴巴撕了。

    后来她发现,小时候的自己太过年轻。

    没人能够忍住不嘲笑敌人的愚蠢和无能,至少她不能。

    既然落败是注定的,那在落败前,她要让所有人看清她一生的风光。

    宫语的掌心。

    残存托举的剑气猛地疯长。

    她幼年时就爱手举木剑,以剑截断溪流,看鱼虾攀越断流,以此为乐。今日她所截之物已非溪流,而是天河!

    宫语左手竖于身前,结曼妙莲花手印,右臂托举之剑同时递出。

    摧枯拉朽。

    整座惊神大阵在宫语的剑下颤抖不休,此剑掠空而过,黑云分道,山峰开裂,一时间,宫语之剑如巨瀑挂空,整片天地都似要被这肃杀无情的一剑给淹没!

    如宫语所言,这日月在天的盛景不过是狐假虎威的唬人之势。

    这壮阔景观被宫语一撞,四分五裂。

    大日熊熊燃烧,如神明在空中生起的篝火。

    明月四分五裂,如失去了秩序的阴晴圆缺。

    大剑横空而过,碎成流光。

    日月黯然失色。

    庄尔与庄柔顷刻落败。

    但这只是道法上的落败,他们同为人神境,虽差距悬殊,但要败人简单,要杀人却难,宫语赢得再如何干脆利落,也只是高举战旗走向深渊而已。

    这对兄妹没有继续出手。

    他们有余力再战,却坦然承认落败,拱了拱手,退回人群。

    “都言神守山剑法极妙,剑气极重,是天下剑法的发源之处,如今一看,竟是说辞妙,虚言重。”宫语收剑身侧,双手负后。

    天空中,黑云分开一线。这一线中像是有腐烂腥臭的骨血,引得数不尽的乌云秃鹫般飞来,将这宫语开天一剑斩出的空隙重新弥拢。

    愁云惨雾满天乱飞。

    “何人还要来战?”宫语冷冷反问。

    只剩时以娆与代掌教还未问剑。

    除了宫语之外,他们是此间境界最高者。

    代掌教年事已高,又是护山惊神阵的掌舵人,不会擅自出手。

    所有人都看向了时以娆。

    时以娆抱着剑,从人群中缓缓走出。

    宫语静静地看着她。

    昨日的雪林里,她们联手降伏了司暮雪,还相邀来日一战,比比境界深浅,不承认一语成谶,来日真是来日,这一战却不是分胜负,而是分生死。

    天寒地冻,凄风楚雪。

    “你也相信我是厄难之花么?”宫语问。

    “我相信陛下。”时以娆说。

    “你要杀我?”宫语再问。

    “是。”时以娆闭上眼。

    “我本以为我们会是朋友,至少是道友。”宫语轻叹。

    “就算我杀了你,你也还是我朋友,每年今日,我都会祭拜你。”时以娆认真地说。

    “无趣。”

    宫语轻笑一声,她站在苍山黑云之下,身后白雪茫茫,她就像是冰雪里的罂粟花,美过了天空中裙摆般的极光。

    宫语抬起手臂,重新将悬空之剑抓回掌心。

    古剑长吟。

    时以娆也抬起手,冰雪薄光在她掌心凝成一剑,至晶莹至纯洁的一剑。

    这是真正顶尖神女的绝对,一切浮华的声势皆褪去颜色,宫语一剑劈下,势大力沉,时以娆一剑横切,雷惊电绕。

    绚烂明艳的十字在山顶亮起。

    如盛放的花。

    也似为厄难矗立的墓碑。

    ……

    ……

    人间万里听风雷。

    再如何迟钝的人也意识到,神守山上,正有一场震古烁今的大战正在进行。

    楚映婵望着光芒明灭不定的窗外,隐隐意识到了什么,她这才想起了娘亲与叶清斋的战斗,立刻问:“娘,你刚刚与叶清斋打什么?神守山上是发生什么了吗?”

    楚妙见女儿终于意识到了,也未隐瞒,将事和盘托出。

    楚映婵木立原地,如遭电击。

    小禾在疯狂的边缘不断徘徊,师尊竟也陷入了必死之局里……她怀疑自己听错了,怀疑这是一个梦。

    但她醒不过来。

    小禾的哀嚎与痛叫将她拉回了真实,她抱着怀中娇小的少女,不停地安慰,可是除了安慰,她什么也做不到,她甚至希望小禾撕咬她,伤害她,这样,她至少觉得自己是在为小禾分担痛苦。

    可小禾越来越虚弱,她渐渐垂下了手,只有红唇还在微动,唱的是晦涩难懂的歌谣。

    “这位巫姑娘已是无治之症,还有其他伤病者要送进来,疗伤之事懈怠不得,两位要不然……”医师的语气再委婉,她们也听得出,这是要她们带着小禾出去等死了。

    “不行!小禾还有救,小禾怎么可能死!她不可能死,她绝不可能死!”楚映婵歇斯底里地喊着,再没有半点仙子风范。

    这时,小禾却突然睁开了眼。

    “带我出去吧,别耽误了别人救命。”小禾的眼神陡然清明。

    “小禾……”楚映婵一怔。

    “楚姐姐。”小禾回过头,仰起虚弱的小脸。

    “小禾,你……你好了吗?”楚映婵被她骤然冷静的声音吓到了。

    “你先听我说。”小禾抬起血淋淋的手,捧住了楚映婵雪白的面颊,“其实,我从来没有真的怪过你的,你不必自责,以后,你要替我好好照顾林守溪,记得别太惯着他,他这个人,吃硬不吃软的。”

    楚映婵意识一片空白。

    她意识到,小禾这是在交代遗言了。

    “别这样,小禾你别这样说,你肯定不会有事的。”楚映婵语无伦次,她压低声音,生怕惊扰这虚弱的少女。

    “唉,林守溪这人哎,既深情又花心,实在是让人又喜欢又头疼呢。”小禾自顾自说着,嫣然一笑,道:“不过没关系啦,他以后找再多的老婆都随他咯,反正到时候头疼生气的是你了,不是我了。”

    “小禾……”楚映婵抱着她,泪流不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禾浅浅一笑,说:“好啦,带我出去走走吧,这里太闷了哎,出去吹吹风,我的病说不定就好了,这是老毛病了,又不是什么疑难杂症。”

    “……好。”楚映婵张了张口,轻轻点头。

    楚妙与医师沉默不言。

    她们知道,小禾这是回光返照。

    她的病情无解,神仙难救。

    小禾自己更是再清楚不过。

    她先前听到了楚妙的话,于是她想,反正都要死了,死之前就把封印解开吧,她要把身躯的掌控权交易给恶魔,在交给恶魔前,她会给恶魔留下一个执念,一个救师尊的执念,她死之后,她希望这副残躯还能冲上神守山之巅,竭力为师尊谋出一条生路。

    这是她最后所能做的事了。

    她珍惜着每一刻的清醒。

    楚映婵将她从床榻上抱起来,帮她穿好鞋袜,牵着她的手,缓缓走向外面。

    楚妙沉默着望着这一幕,心痛如割。

    这一幕本该安静肃穆。

    异变陡生。

    窗外,一阵极为嘈杂的声音响起。

    与这声音伴随的,是龙卷般呼啸过境的狂风,狂风里,夹杂着龙的吟唱。

    这……这是怎么回事?

    楚妙大惊,心想这是黑龙击败了皇帝,来到神守山报复围剿的众人了吗……不,不对,这声音不像是那头黑龙的啊……

    “有龙闯城,有龙闯城!!”

    “拦住它……那里是大医馆,别让它去摧毁医馆!”

    “仙师呢?大仙师都去哪里了?快啊,快来拦住这头无法无天的孽畜!”

    “……”

    喊声由远及近,陡然激烈。

    楚妙这才发现,在她们为小禾寻找救命之法时,外面又发生了惊天的大事。

    又有龙来闯城了,且直逼神山。

    像是狂风过境,青色的长龙席卷而来。

    这头龙通体青色,比黑鳞君主小得多,但与人相比也是庞然大物,它的实力并不算恐怖,能突破层层防守来到这里已是殊为不易,它龙躯上的累累伤痕即是证明。

    楚妙刚要拔剑迎敌,龙躯之上,忽然响起了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等等”

    在他喊等等之前,小禾就已心有灵犀地抬起头。

    一切就像是梦。

    龙躯上,林守溪与慕师靖一跃而下,神明天降般来到了她的面前。他们都穿着红色的衣服,看着很是般配。

    小禾现在也没空计较这些了。

    她有无数问题想问,最后却只是说:“最后还能见你一面哎,看来这天道也算不得坏嘛。”

    “不,这不是最后一面!”林守溪一把将她抱紧。

    少女的娇躯入怀,柔若无骨。

    “我得了病……”

    小禾想将病告诉他,并告诉他,自己欺骗了他,她一直是声之灵根,从没有预见之灵根,她骗了他,只是可惜,她就要死了,不能任由夫君大人责罚了。

    但这个谎言给她造成了永恒的遗憾,这对她而言未尝不是责罚。

    “我能治。”林守溪打断了她的话,斩钉截铁。

    ……

    林守溪与慕师靖乘着行雨真身突破冰洋已是三个时辰前的事了。

    雪原上。

    显化真身的行雨真正诠释了‘做牛做马’四字,她全力飞行,一刻也不停歇,勤劳得令人叹服。

    她吞吐着磅礴的真气,境界水涨船高,仙人境的瓶颈早在她离开冰海时就被冲破,之后,她的境界依旧节节攀高,也不知到何等地步才罢休。

    当然,龙类有它们自己的力量划分,人类口中的仙人境对龙而言并不准确。

    先前,慕师靖问了林守溪一个问题,问他想不想知道一尸两命何解。

    出乎慕师靖意料的是,林守溪竟摇了摇头,说:“不想。”

    “你说什么?”慕师靖怀疑自己听错了。

    “反正你也没打算告诉我。”林守溪对她实在太过了解。

    “你……”

    慕师靖的确是想戏耍他的,可是她没想到林守溪根本不钻这圈套,这让慕师靖着实为难,她怒道:“那你到底想不想知道啊?”

    “那你想不想告诉我?”林守溪反问。

    慕师靖的确想告诉他,很想告诉他,她想看他得知真相后无法控制的震惊之色,想看他的不解,听他的追问,但林守溪显然很不上道,他这语言宛若挑衅一般,让她根本没办法主动说出口。

    “算了,爱听不听,反正后悔也是你自己的事。”慕师靖冷哼一声,她想象着林守溪日后的悔恨神情,从中得到了一丝慰藉。

    林守溪很有骨气地没有追问。

    这个话题就此腰斩。

    慕师靖却是越想越气,她很多次欲言又止,想要提起林守溪的欲望,林守溪却不为所动,只当她是在调戏他。

    “你这榆木脑袋,没救了。”慕师靖确信。

    之后的漫长路途,两人很少说话。

    他们伏在龙的背上,让行雨载着他们翻山过岭,一路南行。

    从冰海到神墙很远。

    哪怕是人神境的修道者,全速前行,也要一天一夜。

    但行雨是龙。

    龙是这个世界上最得天独厚的物种,它们天生神力,生来就会飞行,会法术,会喷吐龙息,造物主像是把自己的一切恩赐都偏私地给了这一物种,人类只能抱着他们那还算聪明的大脑自怜自艾。

    冰天雪地,荒野无垠。

    他们分不清时间过去了多久,只能根据星月勉强判断。

    接近神墙的时候,神山印玺又有了动静。

    这个印玺一如既往地生出幻象。

    与过去不同的是,印玺此时此刻的幻象,恰恰是神山正在发生的事!

    从神山印玺的画面里,他们看到了楚妙与叶清斋的争吵,看到了神守山巅的战斗,也看到了重病濒死的小禾。

    “小禾……”

    林守溪猛地想起林仇义的话,当时他说圣菩萨也必死无疑,他本以为这是一句诅咒,不承想……

    “怎么回事?小禾这是怎么了?这是什么病症?”林守溪双目空洞,魂不守舍。

    “你不是她夫君吗?你问我,你问我有……”

    慕师靖说到一半,也想起了当初妖煞塔时的事,一模一样的病症在妖煞塔时也发生过……

    “是呓语,小禾总能听到古怪的呓语!”慕师靖说。

    “呓语?”

    林守溪第一反应是小禾的精神被邪神污染了,可是……不管了,先找到小禾再说,他的血液包治百病,这次定也可以医治好小禾吧……

    “真古怪,小禾明明有声之灵根,为何还会被呓语所扰呢?”慕师靖困惑不解。

    “声之灵根?”

    林守溪闻言一震,错愕道:“小禾不是预见之灵根吗?你是不是记错了?”

    “呵,要不是你这张脸太有特点,我真要以为你这夫君是冒名顶替的了。”慕师靖冷冷道:“连自家老婆灵根是什么都不知道,太没用了。”

    “明明是你记错了,少嘴犟。”林守溪斩钉截铁,他笃定小禾是预见灵根,他们之间可还有着十八岁的约定……

    “呵,谁错了谁就是小狗,敢不敢?”慕师靖咄咄逼人。

    林守溪嗯了一声,不想和她在这方面多费口舌了,他心系小禾,恨不得立刻出现在她面前,掏空鲜血拯救她。

    慕师靖却还在想着灵根的事。

    “声之灵根,声之灵根,嗯……声之灵根……”她喃喃自语。

    林守溪以为她是想反悔,直接说:“什么声之灵根,别念经了。”

    “等等”

    慕师靖脑海中灵光一现,浑身触电般颤抖,她问:“你刚刚说什么?”

    “你找骂?”林守溪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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