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执念}(第 2/4 页)
“西曼,今天我青稞欠你的,以后一定十倍还你!”她翻了个身,声音依旧很轻,可却在暗夜里掷地有声,仿佛一句气吞山河的承诺。
很久之后,她真的还了我这份情,连同一起给我的,还有跟这个凌晨里同样掷地有声的一句话,只是她的声音里却不是今日的哀伤。她的眼睛望向别处,绿色眼影在明明灭灭昏黄路灯的照耀下,折射出幽冷凌厉的光芒,如同她的话。
她说:“盛西曼,自此后,我们两不相欠,再不相干。”
02>>>
曾听过这样的一种说法,人与人的关系网,大概每三个人之间便会交汇出一个共同认识的人,十分奇妙。在此之前,我对这种说法一直持怀疑态度,就像我一直不太相信这个世界真的存在奇迹般的巧合一样。
若不是我再次遇见苏灿。
亚晨在暑假接的油画太多,一直到开学之后还没有全部完工,因为事先签了合约,无法推辞,只得利用晚上或者课余的间隙拼命赶,那段时间整个人呈现一副严重睡眠不足的暴走状态。所以在约定去取为表姐定制的手链那天,他与一堆颜料纠缠得走火入魔,一直到店铺打电话来提醒他才想起这回事,他脱不开身只得让我代他去拿手链。
接到他的电话,我与蔚蓝正在学校门口的小吃街吃得满嘴油腻,校门口那家铁板鱿鱼串美味得令人想吞舌头。
蔚蓝很不爽地骂道,罗亚晨那个猪脑子,这么晚了让你一个女孩子去拿什么鬼东西。骂归骂,她又跑到路边去拦出租车,陪我一起前往。在车上,我靠在她肩膀上,微微闭眼,安心地小憩,我知道有蔚蓝在身边,一切都可以很放心。
手链成品比画报上的设计展示图片更加漂亮,红与绿交汇浸染,在灯光下折射出晶莹的宝石光芒,流光溢彩。就连看惯了华美饰品的蔚蓝也禁不住深吸一口气,嚷嚷着要试戴。当她恋恋不舍地从手腕上摘下手链后,立马预定了同款材质设计相似的两条项链,乐得那个小老板精神都为之一振。我却在旁边看蔚蓝刷卡看得心惊胆战。
后来当蔚蓝拿着那条项链给我时,才知道当初有一条是订来送给我的,如果早知道我当场就阻止她了。唉,当你有一个太有钱的朋友而自己家里条件却一般时,你大概就会明白我的感受了。虽然蔚蓝在物质方面从来都不会计较这些,因为她是赠予者,自然无法体会接受者那一方的感受。古语说了,来而不往非礼也。
原本是抱怨着来,最后却心满意足地走。蔚蓝对物质有一种近乎狂热的迷恋,她曾说,那令她满足与快乐。
第二天是周日,终于可以从补课的牢笼里逃脱出来,难得睡一个懒觉,却被罗亚晨催命般的电话吵醒来。看了看时间,才发觉已经快中午了,竟然睡了整整十二个小时!
亚晨通宵赶工,终于在截止日将那些临摹的油画全部完成了。早上六点才睡,可再困也不得不爬起来,因为他约了他表姐一起吃午饭。他住的地方离我家比较远,他说:“好西曼,你就好人做到底,帮我把礼物送到餐厅来吧。”
我在餐厅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亚晨才来,他还打着哈欠呢,精神也不太好。
“一起吃饭吧?顺便介绍我姐给你认识呀!”他接过礼物,邀请我。
这可是人家的生日宴,我又没带礼物来!
我摆摆手,“不用不用了,我不饿……”
“咕噜!”
什么叫作打脸?这就是!我低头,瞪着不争气的肚子。
“哈哈哈!”罗亚晨这个讨厌鬼,笑得毫不给面子,他揽着我往餐厅里走,“别跟我装客气了,走吧。”
我望着玻璃门内靠窗位置上令人垂涎的美食,吞了吞口水,脚步已跟着往前。
03>>>
我没有想到,原来我与苏灿之间离得这么近。
当我跟在亚晨走到餐厅里最里面的座位时,我看见迎面而坐的那个女孩子,我怀疑是自己眼花,揉了揉眼,再睁开,没错,依旧是她——苏灿。
我还没来得及表示什么,亚晨已经大剌剌地坐在她身旁,给了她一个熊抱,朗声说:“姐,生日快乐!”
苏灿竟然就是亚晨的表姐!这……这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西曼……”苏灿已经站起来,走过来拥抱住我,十分惊喜:“这真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了。”
我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只知道傻乎乎地拼命点头,眼眶里竟泛起了水汽。在水汽迷蒙里,我看见亚晨傻乎乎地把嘴巴张成了o型,越过他的肩膀,我还看见一脸惊诧地缓步朝我们走过来的另一张熟悉的面孔——是那言。
我们这些人的交织,大概真的只能用奇妙的缘分来解释了。
当那言在苏灿身边坐下来,她冲他微微一笑,我就知道他是谁了。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这个故事苏灿在甘南的夜空下曾讲给我听过。那是停留在拉卜楞寺的最后一晚,我们都睡不着,爬起来坐在旅馆的小天台上望着星空发呆,高原的夏夜凉而静,繁星密布,星空美得令人屏息。微风拂过,苏灿指尖的烟在夜色里明明灭灭,映照着她孤独的面孔,映照着她细碎的语言与记忆。
苏灿从小就一直喜欢的人,是邻居家大她两岁的哥哥,两家父母是旧识,感情深厚到特意将房子买成并排的两栋小院子。他们之间的相遇没有任何惊喜也不够惊心动魄,一切水到渠成般的自然而然,上一代的缘分铺就了另外一段感情的开端。
似乎很多小女孩,尤其是独生女,在小时候都曾喜欢过自己的哥哥,表哥堂哥或者是邻居家的哥哥,喜欢跟在他们的身后四处奔跑玩耍,享受那种被照顾被宠爱的感觉。其实最初的喜欢很纯粹很透明,只是渐渐地那种超越兄妹的情愫会随着岁月暗暗滋生,朝着另一种感情铺展,无法遏制。
那是爱情,苏灿的爱情。
苏灿说:“虽然我有哥哥姐姐,可因为年龄相差得太远,他们都不爱跟我玩,小时候的孤独感甚至超越了独生女。独生女往往会吸引到父母所有的注意,可父母亲的爱分成了三份,我所占据的仅仅只有三分之一,或者更少。而且我性格沉默,欠缺活泼,并不讨长辈喜欢。
“在我的童年以及少年,只有一个人对我好。他对我那么温柔地笑;被人欺负的时候他用拳头帮我出气;下雨天永远撑一把伞等在家门口一起去学校;考试没有考好被妈妈责骂关禁闭的时候,他偷偷躲在窗户外面敲暗号,然后透过窗户拉过我的手,将一枚我最喜欢的奶糖放在我手心里;他送我亲手制作的第一架飞机模型……
“一个沉默孤独的小女孩,在跌跌撞撞的青春成长路上,太容易将这种好幻化成某种独特的情愫,埋藏在心底,一路滋生膨胀,再也回不了头。
“可是,后来他对我说,自始至终都只当我是妹妹。”苏灿的声音在夜色下轻不可闻,轻细到仿似从遥远的山谷反射过来的余音,带着令人心碎的忧伤。
她自我筑造起来的幻象世界,自此崩溃……
那个人,就是那言。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笃定的一眼就看出那言就是苏灿心中的那个人,可有时候女孩子的直觉真是要命地准。
一场生日饭吃到最后演变成认亲会一般,亚晨一边往嘴巴里塞东西,一边睁大眼睛咋咋呼呼地说,这也太巧了吧!
谁说不是呢,这一场遇见,没有比巧合更贴切的形容词了。
苏灿显得特别开心,桌上的那瓶红酒有二分之一都被她灌进了胃里,是的,用灌的。她喝酒跟抽烟一样猛烈,仿佛灌进去的只是白开水。最后那言看不下去了,夺过酒瓶子将剩下的酒全部倒进自己的杯子,蹙着眉说:“少喝点,你的胃不太好。”
哪怕他不爱她,可依旧关心她。可他却忽略了,这样的温柔只会令苏灿更加痛苦,欲罢不能,燃起无尽的希望,可接踵而至的是更加凶猛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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