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会议纪要(第 3/4 页)
弗朗兹继续念道:
于是主席发言,敦请将军表态要明朗。但盖斯内尔将军回答说,他首先想知道大家想要他干什么。
于是将军被告知说,厄尔巴岛来的这封信,大家把他作为可以依靠的人推荐给俱乐部。信中有一整段讲述波拿巴可能从厄尔巴岛回到法国来,并答应说,属于马赛船主莫雷尔的一艘法老号商船回来时,还要捎回另一封内容更详细的信,这艘船的船长是位对皇上忠心耿耿的人。
在这期间,这位他们把他当做一个可以信赖的如兄弟一样带来的将军,始终隐约现出厌恶不满的态度。当那封信读完的时候,他依然紧皱着眉头,默默地一言不发。
“唉,”主席问道,“您对于这封信有什么话要说吗,将军?”
“我说,我在不久以前刚刚宣誓效忠路易十八,现在要我为了废皇来破坏自己的誓言,那未免太唐突了。”
这个答复再明显不过了,他的政见已经没有丝毫可怀疑的余地。
“将军”,主席说,“我们不承认有国王路易十八,也不承认有一位废皇,只承认被暴力和叛逆驱逐的法兰西帝国的圣上陛下。”
“原谅我,诸位,”将军说,“你们或许可以不承认路易十八,但是我却承认,因为他封我做了男爵和元帅,我永远不会忘记我能获得这两项殊荣,归功于他的荣归法国。”
“先生,”主席用一种严肃不过的口吻说,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您说话得小心点儿,您的话明白无误地告诉我们:在您的事情上,厄尔巴岛上的人是给骗了,而且我们也给骗了。我们对您的这番交往,证明我们很信任您,而且以为您拥有着一种足可以使您留光的政见。现在我们发觉我们错了。一个头衔和一次晋级已使您忠于我们想要推翻的那个政府。我们并不强迫您帮我们什么——我们绝不勉强拉人参加我们中间来,但我们要强迫您做光明正大的行为,即使您本意不情愿那么做。”
“您所谓光明正大的行为,就是知道了你们的阴谋而不把它泄漏出去,但我认为这样做,就成了你们的同谋犯。您看,我可比您坦诚……”
“啊,我的父亲!”弗朗兹又中断下来说,“我现在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谋害他了。”
瓦朗蒂娜情不自禁地朝那个青年人瞥了一眼,那个青年的脸上正洋溢着热情的孝思,看上去十分可爱。维尔福在他的背后走过来走过去。诺瓦蒂埃注视着每一个人的表情,仍保持着他那种凛然威严的神气。弗朗兹的目光又回落到原稿上,继续念道:
“先生,”主席说,“您参加这次会议,我们是请您来,而不是强迫您来的;我们提议让您蒙住眼睛,您也接受了。您同意了这两个要求,这就是说,您完全清楚我们是不想保住路易十八的王位的,否则我们也就不用这么小心提防警方发现我们的行踪了。现在,您也明白,让您这么借助于伪装来探明秘密,然后撕下伪装去出卖信任您的这些人,那未免太便宜您了。不,不,首先您得说个明白,您到底是向着眼前在位的那个短命国王,还是向着皇帝陛下。”
“我是一个保王党,”将军答道,“我曾宣誓尽忠于路易十八,我决心信守这个誓言。”
这几句话引起了全场骚动;有几个会员显然已经开始考虑用什么办法来让将军后悔他自己的鲁莽。
主席又站了起来,在恢复了肃静以后,说:“先生,您是一个严肃智慧的人,绝不会不明白我们眼前这种情况的后果,您的诚实已经告诉我们应该向您提出什么条件。所以,您必须以您的人格发誓,绝不泄漏您所听到的一切。”
将军用手握着剑柄,喊道:“如果你们要讲人格,首先就不要破坏人格的基本条件,不要用暴力来强求任何东西。”
“而您,先生,”主席很镇定地说,他的镇定比将军的愤怒更加可怕。“不要用手动您的剑,我忠告您。”
将军略感不安地向四周环顾:他并不让步,而汇集了他的全部力量。
“我不发誓。”他说。
“那么您必须死。”主席平静地回答。
德·埃皮奈先生的脸色变得十分苍白。又一次环顾四周;有几个俱乐部的会员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议,在大氅底下摸他们的武器。
“将军,”主席说,“您不用慌。这里的人都是有人格的,我们在采取不得已的极端手段以前,先要尽量说服您;但您说过,这儿的人都是叛徒,您掌握着我们的秘密,您必须把它交给我们。”
这几句话之后,是一片意义深长的寂静,因为将军并没有答复。
“把门关上。”
主席对守门的人说。
这句话跟着的还是死一样的静寂。
之后将军往前跨几步,竭力控制他自己的情感。
“我有一个儿子,”他说,“在我发觉只身处在一群暗杀者中间的时候,我必须为他考虑。”
“将军,”大会的主席用一种高贵的神情说,“一个人可以侮辱五十个人,是弱者的特权。但他使用这种特权是不妥当的。听从我的忠告,起誓吧,不要再侮辱我们。”
将军又一次被大会主席的这种咄咄逼人之势征服了。他犹疑片刻,终于径直走到主席会议桌前:
“用什么形式?”他问道。
“要这样说:我以我的人格发誓,永远不向世界上任何人泄露一八一五年二月五日晚上九时至十时之间所见所闻的,我宣布,倘若我有违此誓,甘愿身死。”
将军神经质地打了一个寒战,好像大为感动,一时说不出话;然后他克制住那种很明显表露出来的厌恶感,道出那个他所要立的誓言,但他的声音如此之低,简直难以听清。大多数会员都坚持要他清清楚楚地重复一遍,他也照办了。
“现在可以允许我退席了吗?”他说。
主席站起身来,指派三个会员陪着他,先是蒙上将军的眼睛,然后和他一起走进马车。那三名会员之中,其中一个就是为他们赶车到那儿去的车夫。
“您要我们送您到什么地方?”主席问。
“随便什么地方都可以,只要不再见到你们就行。”埃皮奈先生回答。
“请您放明白点,先生,”主席答道,“您现在不是在会场里了,现在大家都各人是各人,不要侮辱他们,否则您要后果自负。”
但埃皮奈先生不听这些话,继续说:“你们在你们的马车里还是跟在你们的会场里一样勇敢,因为你们还是四对一。”
主席喊住马车。
他们这时已到奥姆沿河街的街口,那儿有一行往下通往塞纳河的石级。
“你们为什么在这儿停车?”埃皮奈问。
“因为,先生,”主席说,“您侮辱了一个人,而那个人在没有得到体面的补偿以前,不想再往前走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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