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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第 1/4 页)

    我感到有些寂寞了,一方面是因为花猫小姐的离世,一方面是因为我不愿与阿黑交往。不过幸运的是,在人类之中,我找到了知己。因此,这种寂寞之感也就减少了。不久之前,主人收到一封信,信中希望可以寄去我的照片。我还收到过冈山的名产——吉倍糯米团子,而且这是专门寄给我的。我是一只猫,可是随着人类的同情,我已经淡忘了这种身份。我觉得自己离人类越来越近,离当一只猫反而越来越远。

    以前,我曾有一种想法,想将猫族聚集起来,然后与两条腿的人类决战。但是最近这段时间,这种想法已经消失了。不仅如此,更有甚者,我觉得自己已经进化了,前途充满希望,似乎已经算得上人类的一分子了。至于那些同类,我并无蔑视之意。只是形势所迫,愿在一性情相投之处,寻一安身之所罢了。不过,请不要错误地以为我已经背叛、变节了。只有那些刻薄、古板、狭隘的人,才会这样字斟句酌地辱骂他人,他们穷困也是活该。对我来说,猫的习性已经日渐消失,所以花猫小姐和阿黑的事,我也应该不甚在意。反而对人类的言谈举止,我应该站在同等的高度加以评论,这才是理所当然之事。

    不过可惜的是,即便我有如此见识,但在主人眼中,我依然只是一只普通的猫。那些吉倍糯米团子原本是寄给我的,但却被他公然吃掉了,连声招呼都没有。至于照片,他似乎也没打算帮我邮寄。这是抱怨吗?算是吧!不过这也是迫不得已的事,因为主人和我的见解显然不同,他是他,我是我。对于那些不再联系的别的猫,我很难再对它们的举止进行描绘,因为在我看来,我和人已经没什么区别了。所以,我还是尽责地给大家说说迷亭和寒月几位先生的事吧,希望大家可以谅解。

    星期天,天气很好,主人从书房出来慢慢地走到我身旁,将笔墨纸砚摆好,然后在席子上趴下,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什么。在写稿之前,他大概想以这种古怪的声音作为开端吧。我特意观察着主人,结果发现没多久他就写下了三个大字“香一炷[32]”,笔墨颇为浓重。他这是要写什么?诗?俳句?我颇感奇怪。我觉得,这三个字对主人来说太过风雅。此时主人已经换行重新开始写,不再理会之前的那行。我看见他下笔写道:“很早以前,我就打算写天然居士的故事了。”写到这里,他又停笔了。主人拿着笔,歪着脑袋,似乎在沉思什么。估计他是不知道该如何往下写,我看着正嘬着笔尖的主人,结果发现墨水把他的嘴唇都染黑了。

    紧接着他又画了一个圆圈和两个黑点,两个黑点位于圆圈中间,似乎是眼睛。然后在圆圈的正中间,他又画了一个鼻子和嘴巴,那个鼻子非常扁。至于嘴,不过是很长的一横。一张脸就这样画了出来,但是他的文章或诗句大概是写不出来了。后来,可能觉得这样做不太好,就又用墨水另起一行继续写。也许在他眼中,只要另起一行就能写出诗句、文章、语录之类的吧。在此之后,他用白话体顺畅地写下了一行字:“天然居士这个人愿意探索空间、诵读《论语》、吃烤红薯和流鼻涕。”天啊!这可真是个长句子,丝毫不简练。然后,主人一边诵读一边大笑起来,这和他平时的状态完全不同,但他没有任何顾忌:“哈哈哈,逗死了!”接着他的声音转小,喃喃自语道,“把‘流鼻涕’去掉吧,这话太过分了。”于是,在这几个字上,他竖着画了一条线,紧接着又嫌不够似的,一气画了八条竖线,甚至连旁边的字都给划掉了,但他显然毫不在意。唉,如果他是想去掉这几个字,横着画一条线不就可以了吗?

    但就算把这几个字划掉了,他似乎依旧不知道该怎么往下写。于是,他把笔扔下,开始捻起胡子来,而且看起来颇为用力,似乎在说:“从捻胡须的动作中,我一定能想到一篇好文章,你们就等着瞧吧。”这时,他的妻子从客厅里走了出来,女主人猛地坐在主人的面前,然后说:“有件事。”主人冷淡地回应:“哦,说吧!”他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沉闷,就好像是在水里敲锣鼓一样。对于主人的回答,他妻子似乎并不满意,继续说道:“我跟你说,有件事。”“你倒是说啊!”此时主人的耐心似乎已经被耗尽了,同时他还将拇指和食指伸进鼻孔,将一根鼻毛突然拔了下来。

    他妻子接着说:“是这个月的钱,应该不够用了。”

    “怎么会呢?我已经付过医生药钱了,也还清了书店上个月的账单。按道理来说,应该绰绰有余啊!”主人答道,态度并不是很在意。与此同时,他还欣赏起自己拔下来的鼻毛,仿佛在欣赏什么奇特的景致。

    “谁让你只吃面包和果酱呢,米饭你又不吃。”

    “果酱吗,吃了多少?”

    “八罐,这还只是这个月的呢。”主人的妻子答道。

    “那么多?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了,不是还有孩子们吗?她们不是也跟着你一起吃吗?”

    “哦,不过那也没什么啊,不过是五六块钱的事。”主人答道。然后,将那一根鼻毛放到了纸上,依旧毫不在意的样子。奇怪的是,这根鼻毛在纸上还能保持站立的形态,就像一根针一样,这可能是因为在它们的根部有一些肉的关系。这个发现让主人大感惊异,他向这根鼻毛吹气,结果发现它依然直立不动。主人一边感叹着它的顽固,一边使劲继续吹。

    “除了果酱,还有一些必须要买的东西也得花钱啊。”鼓着腮帮子的主人妻子说道,语气听起来颇为愤懑。

    “哦,或许你说得对。”主人漫不经心地答道。他再次将手伸进鼻孔拔下了几根鼻毛,这些鼻毛什么颜色的都有,黑的、红的,甚至还有一根白的。这可把主人吓了一跳,他仔细地研究它们,颇为聚精会神,最后更是用手指夹起来拿到了妻子面前。感到不满的女主人推回了主人的手,然后说道:“讨厌!”“哎呀,你快看看,这是根白色的鼻毛!”主人说道,心情似乎十分复杂。按照原本的计划,主人妻子还想和他谈一些正事呢,可是现在,她已经被主人逗笑了,最后只得颇感无奈地去了客厅。可见,关于家庭经济的问题,她已经意识到和主人商量不出什么来了。至于主人,他的天然居士还没下文呢。

    女主人离开后,主人似乎安心了,看来利用鼻毛也是个好方法。于是,他一边拔着鼻毛,一边思考写作,可是他越着急就越写不出来。他喃喃自语道:“‘吃烤红薯’也划掉吧,有点儿多余。”于是,他又划掉了这几个字。“‘香一炷’也去掉吧,太突然。”然后,没有一丝犹豫,这三个字也被去掉了。最后就只剩下这样一句话:“天然居士这个人愿意探索空间、诵读《论语》。”不过在主人看来,这句话似乎太简单了:“算了,写文章太费事,墓志铭还好写一些,就写这个吧。”说完,他就像个笨拙的文人一样,大笔一挥,像画兰草似的在草纸上画了两笔,他费尽心力写出的文章就这样被画掉了,一个字都没剩下。接着,他在纸的背面写下了另一句话,完全不知所谓:“天然居士,呜呼!在空间中生,在空间中探索,在空间中死去,空也,间也,哀哉!”

    正在这时,迷亭先生又像往常一样来拜访了。没有打一声招呼,他就进了屋,也许在他眼中,别人家和自己家没什么区别,所以也无须客气。连坐都没坐下,他就问:“做什么呢,又在研究‘巨人引力’?”

    “没有,‘巨人引力’也不能总研究啊。我现在改写墓志铭了,天然居士的。”主人答道,语气颇为奇妙。

    “天然居士?是法号吗?就是偶然童子的那种?”迷亭就像平时那样信口胡说道。

    “偶然童子?还有这种法号?”主人疑惑地问。

    “不是,这是我猜想的,这种法号应该也存在吧。”

    “哦,是吗?不过我并不认识‘偶然童子’,但你却知道这个‘天然居士’。”主人说道。

    “是吗?那到底是谁呢,竟然以‘天然居士’为法号?”

    “就是那个大学一毕业就进入大学院的曾吕琦,他致力于对空间论的研究。不过可惜的是,因为腹膜炎,他最后死了,这可能是他太过努力的关系。他还是我的好友呢,你可别小看他。”

    “哦,我当然没有什么疑议,是你的朋友又有什么关系呢?不过他不是曾吕琦吗?最后怎么变成天然居士了呢?”

    “天然居士吗?是我给他起的法号,那些普通和尚的法号太粗俗了。”在主人眼中,“天然居士”这个法号显然十分雅致,也让他颇感得意。

    “哦,这样啊,那你写的墓志铭呢?让我欣赏一下吧。”迷亭先生一边笑一边说道。于是,主人的稿纸被他拿起念道:“我看看,哦,‘天然居士,呜呼!在空间中生,在空间中探索,在空间中死去,空也,间也,哀哉!’嗯,是个好墓志铭,映衬了‘天然居士’这个法号。不错。”

    听见这样的夸赞,主人十分高兴:“怎么样,不差吧?”

    “这个墓志铭应该刻在腌萝卜用的大石头上,然后再把它放到寺庙后头,就像个举重的石墩一样。这样一来,岂不是更雅致了?而且对天然居士也颇为有利,他肯定能飞升天界。”迷亭先生揶揄道。

    “这个主意不错,我也是这样想的。”主人答道,而且态度异常认真,然后他又说道,“先让这只猫陪陪你吧,真不好意思,我得出去一下。”说完,主人就离开了,迷亭先生甚至还没来得及回答。

    让我来陪伴迷亭先生?哦,这命令显然出乎我的意料。但不管怎么说,冷落人家总是不好的。于是,为了表示亲近之意,我朝着迷亭先生喵喵叫了几声,并且爬上了他的膝盖。“哟,变胖了!”迷亭先生一边说,一边抓着我的脖子把我拎在半空中。“这猫应该没法儿捉老鼠,看看它那两条后腿,是耷拉着的。”说着,他又和隔壁的女主人搭上话来,他问道:“太太,我说得对吗,这只猫捉不了老鼠吧?”看样子,他并不满足于只有我陪伴他。女主人的回答从纸门后传来:“捉老鼠?别提了,我只知道它会吃年糕跳舞。”虽然我被拎在半空中,但我听见女主人的话后依然十分羞愧。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在这种时候,女主人竟会揭我的短。不过显而易见,迷亭先生还不打算放过我,我依然在半空中吊着,他接着问道:“看看这只猫,说它会跳舞谁能不信呢?太太!你可得好好看看这只猫的长相,以前通俗读物中有个怪猫,我看这只猫就跟那只很像啊。”迷亭先生信口开河地和女主人搭着话。此时女主人正在做针线活儿,为了招待客人,她只好颇不甘愿地放下了手中的活儿。

    女主人将重新倒好的茶端给迷亭先生,然后说道:“他应该快回来了,让你等这么长时间,实在不好意思。”

    “嘿,他干什么去了?”

    “我也拿不准,八成是去医生那儿了,不过也不确定。他这个人啊,出门前从不打招呼。”

    “甘木医生那儿?碰上他这样的病人,甘木医生也够不幸的。”听见这样的话,女主人不知该怎样回答,只好勉强“嗯”了一声。不过对此,迷亭先生毫不在意,他接着说道:“他近期好些了吗?我是指他的胃病。”

    “我也说不清楚,时好时坏吧。无论甘木医生给他看多少次,我估计他也好不了了,你看看他总是吃果酱的那个样子就知道了。”女主人向迷亭先生抱怨道,看样子她对自己的丈夫十分不满。

    “他简直像个孩子,竟然那么爱吃果酱。”

    “可不是吗,除了果酱,最近他还使劲儿地吃起了萝卜泥,说它能治胃病。”

    “真有意思。”迷亭先生赞叹道。

    “因为报纸上说萝卜里有糖化酵母。”女主人说道。

    “这么回事啊,他也真不容易,竟能想出这样的办法。是想用萝卜中和果酱吗?可真逗,哈哈哈……”对于女主人的抱怨,迷亭先生竟然高兴地大笑起来。

    女主人接着说道:“就是这几天的事,他还拉上孩子们一起吃。”

    “果酱吗?一起吃?”迷亭问道。

    “那是什么果酱啊,是萝卜泥,意外吧?他说:‘快过来,孩子们,爸爸这儿有好东西。’他能哄一次孩子,这多难得啊,可是谁知道,他竟瞎胡闹。就在前两天,我们家老二还被他抱上了衣柜……”

    “哦,他又耍了什么花样啊?”在迷亭先生眼中,似乎任何事都可理解为“花样”。

    “哪里有什么花样,他只是让孩子像个疯丫头似的往下跳,想想也知道,我家孩子才三四岁,哪里做得了这样的事啊!”

    “这么回事啊,那这花样可不咋地。不过他这个心还是好的,不是坏人。”

    “如果他真是什么坏人,我也不可能和他生活这么久。”女主人说道,不过她的怒火似乎越来越大了。

    “呵,你生这么大气做什么,完全没必要嘛。你们的日子过得还是挺好的,多么幸福啊。而且他这个人确实能够老实地过日子,既不愿意到外面瞎逛,对穿着也没什么讲究。”迷亭先生说了一番大道理,语气颇为高兴,这和他平时的为人截然不同。

    “您又知道什么呢?事实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女主人说道。

    “哦,他干了什么没让你知道吗?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迷亭答道,这话听起来莫名其妙的。

    “唉!除了买书,他倒也没别的爱好。可是买回来的书,有的他根本就不看。而且他也不量力而行,只要一去丸善书店,他就毫无顾忌地大买特买。等到了月末,他又跟没事人似的。更倒霉的是又像去年年末一样,他拖欠了人家好几个月的书钱。”

    “哦,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吧?毕竟是书,他想买多少就买多少呗。而且如果有追债的,你以‘马上还’为借口也很容易打发啊!”

    “说是这么说,但总有要还的一天啊!”女主人说道,语气颇为气愤。

    “这也不是没办法,你让他别在书上花那么多钱不就行了?”

    “如果真像你说的这么容易就好了,他从不听我的话。最近他还说我呢,说什么‘书籍是宝贵的,你怎么就不懂呢?作为一个学者的太太,你真是太不合格了。我给你讲一个古罗马的故事吧,也好开导开导你’。”

    “故事?真有意思,他讲了什么?”迷亭先生的兴趣被勾了起来。也许他的动力正是自己的好奇心,而非对女主人的同情。

    “他说,在古代的罗马,有一个国王叫‘樽金’……”

    “樽金?这可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据说,这个国王已经是第七代了,外国人的名字太麻烦了,我可记不住。”

    “樽金国王七世,真有意思!接着讲吧,这个国王后来怎么样了?”

    “你也在嘲笑我吗?那岂不是让我更羞愧?你可真讨厌,倘若你知道的话,最好告诉我吧。”女主人没完没了地纠缠着迷亭先生。

    “嘲笑你?我怎么会呢?我可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我只是觉得你说的‘樽金国王七世’怪有意思的,仅此而已。嗯,现在想来,你说的‘樽金国王七世’可能是指塔昆·哲·布罗德吧,不过我也不敢确定。可无论他是谁,都不用在意,我关心的是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你接着讲吧。”

    “哦,接下来是说有一个女人拿了九本书,她去国王面前推销这些书。”

    “哦,原来如此。”

    “国王询问了书的价钱,结果发现十分昂贵。于是,国王开始砍价,希望以低价成交,结果这个女人就把三本书扔进火里烧了。”

    “啊,可惜了!”

    “据说,在那三本书中,写着其他书没有的预言。”

    “嘿!”

    “就这样,九本书只剩下了六本,于是国王觉得,既然书少了,那价钱自然也就要降低了。但是女人却说这六本书的价钱和原来的一样。国王认为她非常过分,于是这个女人又烧掉了三本书。就这样,九本书最后只剩下了三本,但无论数量怎样变化,书的价钱依然一分都没少。而此时,国王也不敢再砍价了,生怕女人连这最后的三本书也都烧掉了,于是,只好用原来的高价买下了最后三本书。讲完这个故事,我丈夫说:‘看看,书籍是多么可贵,这下你明白了吧?’虽然他一直这样说,可实际上,我依然不明白有哪里可贵的。”女主人发表了一下自己的看法,并希望在迷亭先生那儿得到解答。

    一直以来,迷亭先生都可谓能言善辩,可此时,他似乎不知该怎样回答。于是,他开始从袖子里拿出手绢逗起我来。过了一会儿,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声说道:“为什么在别人眼中,苦沙弥先生能被称为学者呢?就是因为他用很多书本充实了自己的头脑。太太,苦沙弥先生的文章最近还刊登在一个文学杂志上了呢。”

    “真的吗?”女主人问道,态度十分认真,毕竟事关自己的丈夫,她还是十分关心的,“那上面怎么说的?”

    “那上面对苦沙弥先生的文章进行了评论,说他简直是挥洒自如,不过评论只有两三行而已。”

    听见这话,女主人非常高兴,她继续笑着问:“这就完了?”

    “哦,还有下文,说什么‘初现锋芒,乍然无迹,去而久久不返’。”

    听到这样的话,女主人露出一副很茫然的表情,她问道:“这话是在夸奖他吗?”语气不是十分肯定。

    “嗯,应该是的。”迷亭先生不动声色地答道,同时又开始逗弄我,在我眼前晃悠着手绢。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了,对生计来说,书籍就是本钱啊。不过尽管如此,他也太奇怪了。”

    迷亭心想,这圈子又绕到另一边了,于是他答道:“谁让他是做学问的呢?奇怪一点儿也没什么,很正常。”他这是在顺从女主人的话,还是在替男主人辩解呢?我无法确定。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个回答都十分巧妙,尽管他的态度若即若离的。

    “就拿前几天的事情来说。他从学校回来,因为马上要去别的地方,他觉得换衣服太麻烦,竟然连外套都没脱就坐在书桌旁开始吃饭,还把碟子放在了熏笼上。我当时就在他旁边坐着,他那个样子真是好笑……”

    “这就是他与众不同的地方吧,和现代的那种‘验明首级’差不多。这种与众不同正是他的特色,也是他之所以是苦沙弥的原因。”迷亭替主人辩解道,不过听起来颇为勉强。

    “与众不同吗?我们女人哪儿懂得这些,我只知道他那个样子真是不像话。”女主人答道。

    “不管怎么说,和落入庸俗相比,还是与众不同更好一些。”一直站在主人这边的迷亭先生说道。

    听见这样的说法,女主人似乎十分愤懑。她问道:“你们这些总是说什么‘庸俗’的人,我倒想问问,到底什么是‘庸俗’呢?”

    “‘庸俗’吗?这个还真不太好解释……”

    “如果你们自己都说不清楚,那还老提什么‘庸俗’呢?”女主人穷追猛打地问,她这问题完全是从女人的角度出发的。

    “不是说我们不明白,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罢了。”

    “所谓的‘庸俗’大概指的都是那些你们不喜欢的事吧。”女主人毫不留情地将真相揭穿。在这种形势下,迷亭先生不得不将“庸俗”解释一番:“‘庸俗’可能是指这样的人,一见到漂亮女子,就必定郁郁寡欢,相思成疾;或者一见到晴朗的天气,就必定在隅田川畔郊游,喝酒嬉戏。苦沙弥太太,这些人就落了‘庸俗’。”

    对于迷亭先生的话,女主人并不甚懂,所以回答得也颇为模糊:“是这样的人啊,还真有呀。不过我还是弄不懂这些乱事。”迫不得已之下,女主人只好放弃了追问。

    迷亭先生接着说:“我给你举个例子,拿泷泽马琴[33]来说,如果将梅约·潘登尼斯的头安在他的身体上,再花一两年时间用欧洲的空气泡一泡,这就行了。”

    “这样就变成‘庸俗’了?”女主人问道。

    迷亭先生笑了笑,并没有作答,他接着说:“其实还有个简单的方法可以弄出‘庸俗’,例如将白木屋的老板放在一个中学生身上,然后用二除一下,这也是个标准的‘庸俗’。”

    听见这样的话,女主人把头歪向了一边,依旧是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哦,那样吗?”

    不知什么时候,主人已经回来,他一边说着:“你还没走啊?”一边坐在了迷亭先生身边。

    “怎么说话呢,不是你让我等着你,说你一会儿就回来吗?”迷亭先生说道。

    “看吧,他这个人啊,就这样。”女主人对迷亭附和道。

    迷亭接着对主人苦沙弥说:“你刚刚出去的时候,你的事我都听说了。”

    “女人真是讨厌,总这样乱嚼舌根。人最好都能像这只猫一样保持沉默。”主人说道。

    “听说,你还把萝卜泥给孩子吃。”迷亭说道。

    主人笑着答道:“嗯,是有这么回事。不过你别看她是孩子,可是非常机灵的。我从那以后只要问她:‘哪里辣啊,宝贝?’她就会把舌头伸出来,十分好笑。”

    “你太过分了,这样逗弄孩子和逗弄小狗有什么差别。”迷亭先生说道,然后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接着说道,“哦,差点儿忘了,寒月先生快到了吧?”

    他的话让主人疑惑不解:“寒月先生吗?他也要来?”

    “是的,我已经用明信片通知他,让他下午一点之前来你家拜访。”迷亭先生说道。

    “你这家伙竟然做这样的事,难道都不用和我提前打个招呼吗?再说,他来这儿有何事吗?”

    “没事,而且这是他自己的意思,也不全是我的意思。据说,这家伙在物理学会上有个演讲,他为了提前练习一下,就想先让我听一听。所以我就说:‘不错啊,苦沙弥也会是个好听众。’于是,我就把他叫到你这个大闲人的家里来了,这种安排多好啊!你听听他的演讲又不会妨碍什么。”

    对于迷亭先生的自作主张,主人似乎颇为愤懑:“我哪儿听得懂物理学的演讲啊!”

    “寒月的演讲非常标新立异,题目是‘吊颈力学’。看看这标题,和那些乏味的磁化喷嘴类问题相比,多么与众不同啊!所以很有必要听一听。”

    “我可和你不一样,你是应该好好听一听,谁让你有上吊的经验呢?至于我……”

    “这也不代表你不能听啊,在去听戏剧时,你不也犯过病吗?”迷亭先生揶揄道。

    女主人抿起双唇,笑着扫了眼主人,然后就回到了隔壁。主人抚摩着我的脑袋,沉默不语。我要想得到他的爱抚,大概也只有这时候能如愿吧。

    没过多久,寒月先生果然应约前来。他穿了一身非常漂亮的礼服。干净的白色衬衫领高高地立着,两相映衬下,更加凸显了他的男性魅力。我想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今晚的演讲。他用一副若无其事的神情打招呼道:“不好意思,来晚了。”

    “快儿开始吧,我们两个等半天了,是吧,苦沙弥?”迷亭先生望着主人问道。

    “嗯。”主人敷衍了一声。

    然而,寒月先生却十分从容,他说:“给我斟杯茶吧。”

    “哟,你这弄得还挺像那么回事,接下来是不是还得给你鼓掌啊?”迷亭先生最先起哄道。

    之后,寒月先生从礼服的内口袋里掏出了演讲稿,然后从容不迫地说了一句:“请大家在我练习时多多指教。”接着,演讲就开始了:“在盎格鲁-撒克逊民族中一直是用绞刑处决犯人。倘若再往上追溯,上吊的方式主要应用于自杀。据说,在犹太人中,处死犯人时一般是用石头砸死。在《旧约全书》中对‘吊’一词的解释是吊起犯人,让野兽或者食肉鸟类啄食。希罗多德[34]说,犹太人在离开埃及前,颇为忌讳在夜间暴露尸骸。埃及人斩杀犯人后,会将犯人的尸体钉在十字架上,在夜晚展示给众人看。至于波斯人……”

    “你似乎越说越离题了,这好像和上吊没什么关系了。这样行吗,寒月?”迷亭先生插嘴道。

    “别着急,马上就进入主题了……至于波斯人,他们使用磔刑处决犯人。不过无法弄明白的是,他们将犯人钉上刑柱以前,犯人是活着的,还是已经被处死了。”

    “弄不明白就弄不明白吧,好像没什么关系。”感觉无聊的主人已经打起了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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