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 阴(第 3/4 页)
久木抓着电车吊环,穿过春阴气息浓浓的街道,赶往凛子正等待着他的涩谷爱巢。
现在是下午四点半,但他跟同事说是下午去医院看水口,所以不必再回办公室去了。今天早上,他跟凛子打了个招呼,凛子说她要回趟横浜的娘家,五点左右来涩谷。虽然离天黑还早,但能这个时候约会,正是因为他们拥有这样不必在意任何人的只属于他们俩的房间。
久木下了电车朝公寓走去,连跑带颠地穿过走廊来到房门口,打开门一看,凛子还没来。
已经五点了,凛子可能要晚到一会儿了。
久木拉开窗帘,打开空调,躺在沙发上。
这时候,公司里的人们都还在伏案工作呢。
只有自己一个人逃离了那紧张忙碌的地方,在这个无人知道的房间里等着他的女人。
久木满足于这种神秘的感觉,打开电视,正在重播一个电视剧。原来白天经常播放这种谈情说爱的电视剧啊,久木觉得很新鲜有趣。
久木漫不经心地看着电视,时间一点点过去,已经五点四十五分了。
凛子今天怎么这么晚呢?她很少迟到的呀。会不会在半路上买东西耽搁了?
久木一边想象着,一边思考等凛子进屋以后该怎么办。
照现在的情况,她至少要迟到三十分钟或一个小时,得好好惩罚她一下。
当她开门进来时自己躲在门后,冷不防地强吻她?或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手伸进去握住她的乳房?或是直接把她推倒在沙发上做爱?
正一个人胡思乱想的时候,门铃响了,紧接着听到了转动门把手的声音。
凛子终于出现了,迟到了近一个小时。
刚才还在想着种种惩罚她的手段,可一见到凛子,久木就放下心来,只能过过嘴瘾了。
“怎么这么晚呢?”
“对不起,娘家事太多……”
今天凛子穿一身淡黄色春季套装,领口系着花丝巾,手上拿着件白色大衣和一个大纸袋。
“晚饭怎么办?出去吃点什么?”
凛子一边打开口袋一边说:“我在站前超市买了一点吃的,就在这儿吃吧。”
久木当然没意见。出去吃哪有在这儿自在,还可以和凛子闹着玩儿。
“你晚了一个小时。”
久木正要从后面搂抱在厨房里忙活着的凛子,被她拦住了。
“刚才我把猫送去了。”
“你母亲那儿?”
凛子点点头。她一边从纸袋往外拿东西一边说:“被妈妈骂了一顿。”
“为了猫的事?”
近来凛子经常不在家,把猫扔在家里也太可怜了,可又不想请丈夫帮忙,所以她曾经说过想放在娘家。
“妈妈喜欢猫,放在她那儿没问题,只是妈妈问我为什么这么做……”
“咱们这里地方窄,又不让养宠物。”
“不是这个意思,问我为什么老不在家,连猫都没工夫养。”
自己有家,却把猫送出去是有些不自然。
“妈妈知道我经常出门,前几天晚上给我打电话时,我不在家,所以她问我,那么晚,上哪儿去了……”
看来事态是越来越严重了,开始波及凛子的娘家了。
“我几次想跟妈妈说,可是怎么也不敢……”
父亲刚去世不久,凛子实在不忍心再提起夫妻不和的事。
“不过,妈妈好像知道了。”
“知道我们的事?”
“从去年秋天开始她就有点怀疑,正月和你见过面后,她也提醒过我。”
“她说什么了?”
“她说,你该不会是喜欢上别人了吧?”
“你怎么说?”
“当然说没有啦。可妈妈是个特别敏感的人……”
久木还没见过凛子的母亲,但从凛子的话里,能感觉到是一位典型的出身于横浜传统商家的有教养的女性。
“上次我没参加侄女的婚礼,就被妈妈数落了一通,后来还说过我几次。三天前,夜里给我家打电话,我也不在,所以……”
三天前那晚,两人也是留宿在了涩谷。
“她说是晴彦接的电话……”
“谁是晴彦?”
“他的名字啊。”
久木还是第一次知道凛子丈夫的名字。
“他对妈妈说,我今晚大概晚回来。”
“晚回来?”
“他没说我不回来,可是从他的话音里妈妈也猜得出来。”
凛子从架上拿出茶壶和茶叶。
“妈妈特别喜欢他,她说:‘要是你在外面做了什么不正经的事,我都没脸去见九泉之下的父亲……’”
“可是……”
久木不知该说什么,又在沙发上坐下了。
“不能总是这么瞒下去啊,说出来,或许会得到她的理解的。”
“我说了。”
“都说了?”
凛子使劲儿地点了点头。
“父亲刚去世时,怕妈妈太伤心,今天算彻底说清楚了。”
“后来呢?”
“妈妈开始的时候还静静地听,越听越生气,最后哭了起来……”
从凛子断断续续的诉说中,久木仿佛看到了凛子母亲那恐慌的样子。
“妈妈原来只是猜测,我承认了以后,她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她说:‘我怎么会养出你这么个不知羞耻的女儿……’”
久木什么也没说,一味低着头听凛子往下讲。
“她说这件事太丢人了,对谁也不能说,包括你哥哥和亲戚们。你父亲肯定会在坟墓里伤心的。妈妈说着哭了起来,然后问我:‘你为什么不喜欢他……’”
凛子顿了顿说:“我觉得说什么妈妈也不会明白,就没说话。她又问:‘那个人是哪儿的?’”
“你怎么说?”
“我也说了你的名字,这事瞒是瞒不了的。”
凛子回过头来,眼里闪着泪花。
“现在,我一切都失去了。”
听到这句话,久木不由地抱紧了她。
凛子已失去了家庭和丈夫,现在又失去了最后的壁垒——娘家的母亲,可以依赖的只有自己了。久木心中顿时涌起了一个热切的念头,死也要保护这个女人。
凛子现在唯一可以信赖的只有这个男人了,她扑到了久木的身上,紧紧抱住了他。
由紧密连带感而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依偎着往卧室走,就像从空中坠落一般,双双倒在床上。
弹簧床轻轻颤动着,男人亲吻着女人被眼泪润湿的眼睛,她颤动的睫毛慢慢平静了下来,男人品味着带点咸味儿的泪水。
久木想要吸干女人满眼的泪水,来安抚她的悲伤。
尽管这样也无力改变目前的困境,却足可以安抚心灵深处的哀伤和痛苦。
用几分钟时间,慢慢吸干她眼中的泪水后,男人的嘴唇开始覆盖女人的鼻子和嘴唇,这时女人感觉酥痒,扭动起身体来,当他蜷缩的舌尖触到她那优美的鼻孔时,女人完全平静了下来,眼泪也沿着鼻梁流了下来。
他在这三处反复地亲吻着,直到眼泪被吸得痕迹不留。凛子终于从失去丈夫和母亲的悲伤中恢复了过来,藏匿在体内的热烈情感渐渐复苏了。
她配合着久木的动作,急不可待地自己脱掉裙子和内衣,以刚出生时的赤裸姿态喃喃着:“你就把我毁掉吧……”
即使这是逃避一时的手段,却是女人主动奉献的,这一点是无可置疑的。
面对女人的哀求,男人快速开动脑筋,琢磨该采用什么法子才好。
女人希望彻底毁掉她,即是渴望彻底破坏掉以往的爱情常识、既成概念以及道德观念,等等。
想到这儿,便摇身一变,成了一头狂暴的野兽,他拽开盖在女人身上的被单,趁着一丝不挂的女人刚刚露出胆怯之机,猛然抬高她的双腿,并向左右使劲儿分开。
六点刚过,房间里虽然还没有开灯,但窗边映照着夕阳的余晖,在微明之中,凛子雪白的大腿悬在半空。
“你干什么呀?”
女人有些狼狈,男人根本不加理会,抱住她分开的双腿用力拖向窗边,女人这才发现自己的私处正对着窗户。
“会被人看到啦……”
女人担心被人看到,其实从外边根本无法窥见公寓里一再上演的痴缠。
不过,这违背常态的做爱方式,超乎寻常地刺激了女人的羞耻心,激发出了异常的亢奋。
嘴里叫着“不要”、拼命地抗拒的女人,与不顾一切强行压制住她的男人之间,展开了一场短兵相接的肉搏战,两人都累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其实这也是实现女人要男人毁掉她的愿望的重要步骤。
渐渐地女人筋疲力尽,不得不就范于被男人多次强迫过的淫荡姿势,颤抖着微微分开双腿,停止了挣扎。
此刻,女人的道德心与羞耻心已被破坏殆尽,对于有可能被人窥见的这种姿态,反而感到某种被虐的快感。
男人确认了这一点以后,终于下定决心,要一举侵入女人的肉体,向最后的破坏目标大举进攻。
女人的肉体虽然柔弱,在性爱方面却是多姿多彩且强悍无比,而男人身体虽然强健,性的样式却单调而脆弱。
当然,久木不是没有这种预感,事实上正因为有此顾虑,他才从一开始就先让女人尝一尝无比羞耻的滋味,将她消耗得筋疲力尽,折磨得痛不欲生之后,才踌躇满志地发起总攻的。
可是一旦结合,才发现刚才那种程度的折磨手段非但无效,反而更煽动起女人的情欲,和自己的企图背道而驰。
男人一边拼命地挑逗她,不断在她的脖子、耳边留下热吻、咬痕,一边卖力地抽动着。女人与之积极地配合着,越来越亢奋起来,终于伴随着一声长长的声嘶力竭的叫唤,攀上了巅峰。可是,到此为止是否如她所愿,达到了被彻底毁掉的状态仍然值得怀疑。既然要求彻底毁掉她,那么至少应该让她身心疲惫、体无完肤,才算完成了任务。
可是看现在凛子的状态,不仅没有受到丝毫毁坏,反而变成了一团欲火,追逐着欢愉的蜜糖而一往无前。
只要看看她这无所顾忌、精力充沛的姿态,就可以清楚地了解男人和女人的地位已经发生了逆转。最初男人为了彻底摧毁女人,勇敢地向女人发起了攻击,在使女人受尽屈辱之后攻城拔寨,可是到最后才发现,男人已经沦落为奉献了自己所有一切的单纯的雄性。
在这一瞬间,男人不但没能征服女人,反而被女人的肉体所俘虏,沦为欲罢而不能、备受奴役的阶下囚。
尽管如此,一浪高过一浪、高潮起伏不停的凛子此刻的表情,是何等的凄美绝伦!
凛子面相柔和,五官小巧玲珑,搭配得十分和谐。此时,这张挑起男人好奇心的甜甜的脸庞忽而似哭泣,忽而微微含笑,忽而又仿佛痛苦不堪,真是变化多端,魅力无穷。正是为了欣赏这一娇柔妩媚、勾人魂魄的表情,男人才倾其全部精力,控制着节奏,奋力拼搏的。
不过凡事终有完结时,疯狂的男女之爱终于接近了尾声。
只是这个终结不是由于女人,而是由于男人有限的性。如果任凭女人之所欲的话,男人就会沉溺于其无限的性之中,被驱赶到万劫不复的深渊中去。
现在的静寂,是男人筋疲力竭的结果,并不是女人从快乐的阶梯上自动下来的。
一切都终结后,男人折尽箭戟,瘫在那里。女人得到充分满足后,更添迷人的风韵,丰腴肉感的肢体漂浮在欲海之上。
如果有人看到他们现在的状态,恐怕要怀疑“你把我毁掉吧”这句话到底是谁说的了。至少不会有人想到是在女人祈求下,男人才趁机进行这番疯狂的折磨和攻击的。
无论如何,现在可以肯定的是,在欢爱的开始与结束时,双方的状态完全逆转了,在最后这个阶段被毁得面目全非的正是男人自己。
说老实话,久木已多次亲身体验过这样的结局,早已不再惊叹了。然而,这次却是完全将自己置于对方的操纵之下了,久木不由地恐惧起来。
照这样下去,早晚会彻底顺从女人的意志,迷失在享乐的世界里,最终被拽入死亡的陷阱中去的。
现在,得到了充分满足的凛子,对开始时威猛强悍,最后变得温顺安静,而被新的不安所笼罩的久木低声道:“棒极了。”
凛子说完,又说道:“真想让你把我杀了……”
只有成熟的女性才会在快乐的顶点想到死,男人难以体会这种快乐。即便有个别人能体会到,也只限于某种变态的行为,正常的男人几乎不可能达到那种程度的性满足的。
久木过去一直这样看,现在仍然没有变。他有时觉得性之死与自己完全无缘,有时又觉得近在咫尺。
比如与女性结合或者只靠自慰得到一瞬间的快感之后,往往会感到无法形容的倦怠,陷入所有精气都被吸干了似的虚脱感。
过去自己只是简单地断定,那是由于射精,其实,那正是与死亡相联结的序幕吧?
年轻时他曾模模糊糊地想过,为什么那么勇猛的东西,在射精的同时就会一下子打了蔫,温顺下来了呢?
有时候他会为此而焦躁不安,不断地自我激励,但那种肉体的萎缩和精神上的坠落感,与死亡的感觉太接近了。
或许,射精过后向男人袭来的虚脱感,是在昭示爱欲与死亡衔接的自然逻辑吧?认识到这一点,放眼自然界就会发现,雄性几乎都在射精的同时骤然间变得气息奄奄,或徘徊于生死之境,直至死去。这种从射精到死亡的时间虽因物种不同而有些差异,却摆脱不了其背后笼罩的死亡阴影。
女人是在晕眩般极度快乐中梦见死,相比之下,男人则是在坠落下去的虚脱感中被死的阴影所缚,两者真是天壤之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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