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第 2/4 页)
苏格拉底:等看见第二道浪,你就会收回这句话了。
格劳孔:那就让我看看这第二道浪,请继续往下说。
苏格拉底:我认为,接下来这项法律能作为上述论述和之前一切论述的结论。
格劳孔:这项法律是什么?
苏格拉底:女人应由男人共同拥有,不分你我。禁止所有人结婚组建家庭。孩子也应由大家共同拥有,不分你我。父母分辨不出自己的孩子,孩子也分辨不出自己的父母。
格劳孔:跟之前相比,这道浪更大,让人对这项提议可不可行,有利与否,持质疑态度。
苏格拉底:哦,我认为,不用质疑有利与否。将女人和孩子全部共有,能获得最大利益,这点任何人都不会否认。但我认为,其可行性会引发巨大的争议。
格劳孔:这两点都会引发巨大的争议。
苏格拉底:我要同时面对两方的进攻,你的意思是这样吗?原本我期待你认同该提议是有利的,那我就能避开这个更困难的问题,探讨那个更容易的问题,看其是不是可行。
格劳孔:我已经发现了你的意图,你别想蒙混过关!你要把这两项提议都解释清楚,否则不准离开这里。
苏格拉底:那好,我愿意接受这种惩罚,不会有任何异议。不过,我要先略作休息,还请见谅。有种懒人总是一个人胡思乱想,他们权且搁置自己的心愿,不想去思考其是否可行,以增加自己的烦恼,也不着急寻觅某种方法,以达成这种心愿。他们只当心愿已经达成了,开始快乐地想象怎样在实践中安排那些重要的事情。如此一来,他们懒惰的心灵就变得更懒惰了。同样的,我也很希望之后再回过头来考察其是否可行。眼下我想先假设其可行,随即讨论在实践中,统治者如何为这些事做出安排,并证实这种安排将大大有利于国家和保卫者,但前提是你允许我这样做。若你没有异议,我打算先就这个问题跟你展开讨论,之后再研究其余问题。
格劳孔:请你继续,我没有异议。
苏格拉底:既然这样,我来说说我的观点,真正的统治者一定要发出命令,在某些事情上,以法律作为命令的依据,在其余我们交由他们自行思考的事情上,以法律精神作为命令的依据。至于其协助者,则一定要愿意服从命令。
格劳孔:应该是这样的。
苏格拉底:假设你作为立法者,挑选了一些男人和跟这些男人有相同品性的女人,将这些女人分配给这些男人。他们没有半点儿个人财产,一起生活,一起锻炼,结婚源自自然需求。出现这样的结果,难道不是不可避免的吗?
格劳孔:这种不可避免属于性欲,而非几何学。跟几何学相比,性欲强迫、游说大部分人采取行动的能力肯定更强。
苏格拉底:的确。但是格劳孔,在幸福的国家,男女性行为或其余一切行为的混乱无序是一种冒犯,断然不会被我们的统治者容忍。
格劳孔:这是一种错误,你说得没错。
苏格拉底:所以结婚作为一件很重要的事,显然应该做出尽可能庄重、圣洁的安排,这样才能带来最大利益。
格劳孔:确实。
苏格拉底:如何才能获得最大利益?格劳孔,在你家,我发现了几条猎狗,很多品种纯粹的公鸡,我想问你,你是否留意过它们是如何交配、繁衍后代的?
格劳孔:你说什么?
苏格拉底:第一,尽管这些品种纯粹的动物都属于优良品种,但其中一些是否能证实比另外一些更为出色?
格劳孔:没错。
苏格拉底:既然这样,你在它们繁衍后代这件事上,是会一视同仁,还是集中精力挑选其中最优良的品种?
格劳孔:后者。
苏格拉底:那你会尽可能挑选年纪最小,年纪最大,还是年轻力壮的?
格劳孔:年轻力壮的。
苏格拉底:否则你的猎狗、公鸡的品种质量便会不断下降,是这样吗?
格劳孔:没错。
苏格拉底:那马和其余动物会出现不同状况吗?
格劳孔:肯定不会!
苏格拉底:啊,亲爱的朋友,若对人类来说,该原则同样适用,那我们的统治者需要多么高超的计谋啊!
格劳孔:该原则确实也适用于人类。可是你提到高超的计谋,为何会有这种需求?
苏格拉底:因为我们之前提到的那种药,他们对其的需求量很大。一般的医生就能应对愿意按照规定进行,用不着吃药的病人,但只有有胆量的医生才能应对需要吃药的病人。
格劳孔:没错,但这跟我们的问题有关吗?
苏格拉底:可能关系就在于,某些情况下,统治者会被迫借助谎言与欺骗,维护被统治者的利益。二者在应用过程中,都被视为药物,这点我记得我们曾提到过。
格劳孔:你说得没错,是有这么回事。
苏格拉底:那这种“正确”在他们结婚生子这件事上,并非最小的“正确”。
格劳孔:为什么?
苏格拉底:我们能根据以上获得认同的结论推导出,最好的男人一定要尽量跟最好的女人结婚,最坏的男人则反过来,一定要尽量避免跟最坏的女人结婚。若要让品种的质量维持在最高水准,那最好的男女一定要抚养他们的孩子长大,最坏的男女却不能抚养他们的孩子。这种事的过程不应让统治者以外的任何人了解,以免保卫者相互之间发生争执,无法融洽共处。
格劳孔:你说得非常正确。
苏格拉底:根据法律的规定,结婚时要放假,一对新人要举行宴会,并向神明献祭。诗人为了祝福他们,要写下赞美的诗篇。由统治者来确定结婚者的多少,确定的依据有战争、疾病等。要尽可能让城邦不至于太大,也不至于太小,这需要将公民的人数一直维持在恰当的水准。
格劳孔:没错。
苏格拉底:我认为,要想让不符合结婚条件的人每回想要结婚而不被批准时,都无法归咎于统治者,只能归咎于自己不够幸运,必须在抽签时想出一些精巧的方法才行。
格劳孔:的确。
苏格拉底:我认为,若青年能在战场上展现自己保家卫国的勇气,立下汗马功劳,那我们就必须给予他们荣耀、财富奖励,以及更多跟女人结合的机会,尽可能生下更多孩子。
格劳孔:一点儿没错。
苏格拉底:由专门负责这些事的官员带走这些孩子,抚育他们成人。这种官职男女都能担当,因此这种官员有男有女。
格劳孔:没错。
苏格拉底:我认为,他们会将才能出众者的孩子带到托儿所,由居住在城邦另外一个区的保姆照料。另外,他们会悄悄处理掉普通人或其余人生来便存在不足的孩子,而任何人都不了解个中内情。
格劳孔:没错。要维持统治者纯粹的品种,必须这么做。
苏格拉底:他们负责对抚育孩子的工作进行监督,带领哺乳期的母亲到托儿所喂孩子吃奶,同时尽量避免其认出自己的孩子是哪一个。他们会在母亲没有充足奶水的情况下,聘请乳娘。他们让乳娘、保姆负责在夜里陪伴孩子,处理其余难以处理的事务,为母亲喂孩子吃奶的时间做出限制。
格劳孔:在你的安排下,保卫者的妻子能毫不费力地抚养孩子!
苏格拉底:理应如此。接下来说第二部分的计划,父母年富力强,是生育子女的好时机,这点我们之前提到过。
格劳孔:是的。
苏格拉底:女人差不多有二十年体力最好,男人差不多有三十年,这点你认同吗?
格劳孔:你选的是哪个年龄段?
苏格拉底:女人为国家抚育孩子,应始于二十岁,终于四十岁,男人则应始于跑得最快的年龄,终于五十五岁。
格劳孔:无论身体还是心灵,男人和女人在这两个阶段都生机勃勃。
苏格拉底:所以我们认为,无论何人,只要在这个年龄段以上或以下,为国家生育孩子都是一种冒犯,一种不正义。因为他们若瞒着其他人,生下了孩子,那孩子就相当于诞生于愚蠢、苟合之中,男祭司和女祭司以及整座城邦的祈祷都将与他们无缘,而所有正式的结婚仪式都能得到这样的祈祷:祈祷有功于国家的出色人才生下更出色的孩子,超越他们的父母,为国家带来更多利益。
格劳孔:你说得非常正确。
苏格拉底:若是两个年富力强的男女在没有得到统治者批准的情况下发生关系,也适用于该法律。因为我们会谈到,他们将一个私生子扔给国家,既违反了法律,又冒犯了神明。
格劳孔:说得太对了。
苏格拉底:可我认为,我们应准许生育年龄结束的男人跟其余所有女人相处,但女儿、母亲、外孙女、外祖母例外。生育年龄结束的女人也能跟其余所有男人相处,但儿子、父亲、祖父、孙子例外。务必要向他们发出这样的警告,不应将这种孩子抚育长大,一定要在其出生前堕胎,否则就要在其出生后处理掉。
格劳孔:你说得全都有理有据。不过,他们该如何分辨各自的父亲、女儿,以及你刚刚提到的种种亲戚?
苏格拉底:这件事对他们来说,的确颇具难度。可是有这样一种方法:将自己结婚以后十个月或是七个月降生的男孩儿和女孩儿,全都当成自己的子女,这些子女将称呼他为父亲。这些子女的子女便是他的孙子孙女,孙子孙女称跟他辈分相同的人为祖父母。跟自己同时期诞生的男孩儿和女孩儿,便是兄弟姐妹。在抽签结果和特尔斐的神明启示都认同的情况下,法律能允许兄弟姐妹生活在一起,但不能进行我们刚刚提到的性交。
格劳孔:说得太对了。
苏格拉底:所以格劳孔,在我们的城邦中,让保卫者共同拥有女人和孩子的方法就是如此。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方法了,其跟我们政体的剩余部分达成了统一。之后,我们务必要通过辩论证明这点,你觉得呢?
格劳孔:我也觉得是这样。
苏格拉底:所以我们是否需要先向自己提出这样一个问题,以达成意见的统一:国家制度的至善与至恶,立法者在制定法律的过程中追逐的至善或至恶到底是什么?然后,我们是否需要思考,刚刚的提议无法跟恶的脚步达成统一,却能跟善的脚步达成统一,这点是否成立?
格劳孔:你说得一点儿没错。
苏格拉底:那对国家而言的至恶,难道不是将一个国家分裂成多个?对国家而言的至善,难道不是将多个国家统一成一个?
格劳孔:自然是这样的。
苏格拉底:那在维持凝聚力这件事上,所有公民尽可能一起为生命的诞生而庆祝,为生命的死亡而悲伤,患难与共,难道不相当于架起了一座桥梁吗?
格劳孔:的确。
苏格拉底:但这座桥梁却会在以下情况下倒塌:同一个国家的公民,虽有相同的经历,却有不同的感情,不同的悲伤与欢乐。
格劳孔:这是自然的。
苏格拉底:公民在说“我的”“不是我的”“其他人的”时,无法达成统一,是不是就是出现上述状况的原因?
格劳孔:是的。
苏格拉底:那治理最好的国家便是,其中最大部分的人能对着相同的事物,异口同声说出“我的”“不是我的”。
格劳孔:再没有比这治理得更好的国家了。
苏格拉底:国家能成为治理最好的国家,是在国家跟个人最相似时。举个例子,我们之中的一个人手指受伤,所谓一个人对手指部位的疼痛感受,就是此人全身上下都以有机体的身份接受统一的指挥,感知到某个部位感知的疼痛,其余部位同样如此。这便是所谓一个人对痛苦的感受,或是一个人对快乐的感受。
格劳孔:而治理最好的国家就跟你说的一样,跟与各个部位的感受相关联的有机体最为相似。
苏格拉底:既然如此,所有公民都会有好的经历和坏的经历,治理最好的国家也许会说,大家应患难与共,不能任由某个部分一直忍受痛苦。
格劳孔:这种国家非这么做不可。
苏格拉底:眼下,我们应返回我们的国家,了解其是否有别于其余国家,拥有那些我们已经统一认同的品性。
格劳孔:理应如此。
苏格拉底:那好,我们的国家是不是跟其余国家类似,也存在统治者与民众?
格劳孔:是的。
苏格拉底:大家是不是称彼此为公民?
格劳孔:这是自然的。
苏格拉底:其余国家的民众在称呼其统治者公民之余,还称其为什么?
格劳孔:在不少国家中是首相,而在平民国家中,就只有统治者这一种称呼。
苏格拉底:在我们的国家中,在公民这种称呼以外,统治者还有什么称呼?
格劳孔:保卫者和协助者。
苏格拉底:那他们是如何称呼民众的?
格劳孔:纳税人和供给者。
苏格拉底:其余国家的统治者又是如何称呼民众的?
格劳孔:奴隶。
苏格拉底:统治者是如何称呼彼此的?
格劳孔:同僚。
苏格拉底:我们国家的统治者呢?
格劳孔:保卫者同僚。
苏格拉底:在其余国家中,有些统治者同僚称彼此为朋友,有些却不这么称呼,是这样吗?
格劳孔:没错,这种情况很常见。
苏格拉底:在他们看来,同僚之中的朋友便是自己人,除此之外的同僚便是外人,是这样吗?
格劳孔:没错。
苏格拉底:那你们的保卫者会不会将同僚视为或称为外人?
格劳孔:自然不会。不管遇到什么人,在他看来都是跟自己有关的,是自己的兄弟姐妹,父母双亲,儿子女儿,祖父祖母或孙子孙女。
苏格拉底:你的回答真是太好了。请你再回答一个问题,这些亲戚的名称是一定要有行为相匹配,还是徒有虚名?是否要遵从惯例,敬重一切父辈成员,照料、依从他们,因为与之相反的做法是对上天的背弃,无论神明还是人类都会为之感到愤慨?是要让大家在父亲以及其余种种亲戚面前,都表现出这种态度,将其视为神明的指示,且得到了所有民众的认同,还是让孩子们自幼便接受其他教诲?
格劳孔:一定要有行为与亲戚的名称相匹配,否则会很荒诞。
苏格拉底:那在这个国家中,人们会更加同声同气赞美我们刚刚提到的“我的”一词,这点有别于其余所有国家。人们会在任何人处境很好时,表示“我的处境很好”,在任何人处境不好时,表示“我的处境很不好”。
格劳孔:你说得一点儿没错。
苏格拉底:这种认知与言辞能引发患难与共、相互交融的感受,这点我们之前提到过吗?
格劳孔:提到过,事实也的确如此。
苏格拉底:那跟其余公民相比,保卫者共同拥有某种东西的程度更高,而且以“我的”作为对其的称谓,这种共同拥有的关系让他们感受到了相同的痛苦与快乐。
格劳孔:没错。
苏格拉底:而他们之所以能有这种感受,除了因为国家政治制度,还因为他们共同拥有女人和孩子,难道不是吗?
格劳孔:最重要的原因就在于此,毋庸置疑。
苏格拉底:这是国家的至善,在这种说法上,我们已达成了统一。另外,我们之前还将治理良好的国家比喻成一个人的身体,各个部位紧密关联,并能感受相同的痛苦与快乐。
格劳孔:没错,这种说法很正确。
苏格拉底:我们也能说,对国家而言,让协助者共同拥有女人和孩子,同样属于至善,且引发了至善。
格劳孔:这种说法肯定是成立的。
苏格拉底:其跟我们之前的说法达成了统一。因为在我的印象中,我们提到过,房屋、土地等私人财产,都不能为我们的保卫者所拥有。真正的保卫者要从其余公民处获得自己的服务酬劳,即每天的薪水,然后跟其余保卫者一起花这些钱。
格劳孔:没错。
苏格拉底:那我们之前和现在谈到的这些计划,能否避免他们分裂国家,将各种公共财产称为“我的”,竭尽所能把公共财产带回自己家,将女人和孩子视为自己的私人财产,而每个家庭都有不同的痛苦与快乐,能否保证他们的保卫者身份货真价实?最佳做法是,他们应统一对“我的”的认知,统一行为的目标,为做到齐心协力,同甘共苦,倾尽全力。
格劳孔:你说得一点儿没错。
苏格拉底:那他们是不是就不会相互控告起诉了?因为财富、子女、亲人的私有,是人类所有矛盾的源头,而他们的一切都是共有的,除了自己,什么都没有,所以不会产生矛盾。
格劳孔:他们不会相互控告起诉。
苏格拉底:他们打架斗殴的概率也相当低,几乎不可能因此起诉。因为我们会向大家宣布,年纪差不多的人相互自卫,是善且正义的,以此迫使他们强身健体。
格劳孔:说得非常正确。
苏格拉底:这项法律还能让愤怒的人通过自卫宣泄自己的怒火,从而避免争执发展到极点,这点同样很好。
格劳孔:的确。
苏格拉底:一切较为年轻的人都要接受上了年纪的人的管理与监督,应赐予后一种人权力。
格劳孔:这点显而易见。
苏格拉底:而且若不是收到了统治者的命令,青年应该也不会对上了年纪的人动用暴力。至于其余野蛮的行为,我觉得应该也不会出现。青年受胆怯和羞耻这两种心理束缚:在羞耻心理的束缚下,他不会去得罪所有可能跟父亲同辈的人;在胆怯心理的束缚下,他唯恐后辈、平辈或是长辈出现,帮助自己伤害的对象。
格劳孔:这是自然的。
苏格拉底:所以我们的法律是不是就要从方方面面入手,维护保卫者之间的和平关系?
格劳孔:要让这种关系非常和平才行!
苏格拉底:若保卫者彼此之间没有矛盾冲突,那么就算城邦中的其余人彼此冲突,或是跟保卫者冲突,也不用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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