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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手蛛丝(第 2/4 页)

    卜龟吃了一惊,抬头问:“你教我识字?”

    明不详点点头,道:“你不识字,就不能帮我借书了。”说罢径自走进房里。

    卜龟不及拦阻,这房间本是储物之用,并无窗户,虽是白天,里头也暗难视物。明不详道:“这里太暗,你看不清楚,我们到屋外去。”

    卜龟摇头道:“我不去外头。”

    明不详点点头,道:“那我去找纸笔,你且等我。”

    明不详说完便离去,卜龟焦躁忐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过了会,明不详果然带回油灯和文房四宝。

    “我先教你简单的,一二三四,学过吗?”明不详点起蜡烛,铺纸磨墨,边问边在纸上写上“四十二章经”五个字。

    卜龟道:“一到十是认得的。”

    明不详道:“那我先教你‘章’跟‘经’两个字,你明日便帮我去借这本经书。”随即又想了想,道,“不成,了净师叔如果知道你不识字,肯定会问你借书做什么。你得多学一点,被盘问了也好回答。”

    卜龟怦然心动。他本不想见外人,每日只在用膳时会前往膳堂,但也是低着头,速去速回,既不与人交谈,也不与人目光接触。他一直想学识字,只是羞于启齿,明不详愿意主动教他,那是求之不得。他思前想后,又怕明不详泄露秘密,只得道:“好,我帮你。”

    明不详看着他,忽地笑了,笑容如秋日午后的阳光般灿烂温暖。卜龟看着这笑容,心想:“怎地他能笑得如此好看?”竟似看傻了。

    自那天起,每日午后,明不详便来卜龟房中教他识字。卜龟问起明不详身世,知道明不详与自己一样都是孤儿,师父失踪,不禁有了同病相怜之感,两人渐渐亲近。

    卜龟此后也不练功,专心识字。他记性与悟性不算上乘,但极勤奋,每日服完劳役便开始学习,明不详走后又复习,直到深夜才睡,不到一个月已会了上百个常用字。

    学字最难是基础,基础一旦有了,此后便能突飞猛进,明不详便要他去借《四十二章经》。卜龟推辞了几次,明不详都摇头说不,不得已,只好硬起头皮去般若藏拿了本《四十二章经》,向看管的僧人说借。

    注记僧是个年轻和尚,法号了净,他见到卜龟,吃了一惊,道:“难得看你来借经书。”

    卜龟脸红心跳,自觉羞愧,低下头不敢回话。了净也未多问,只道:“读经文时如遇疑难,可来问我,我若不会,可帮你问经僧。”

    卜龟没想到对方如此友善,连连称谢,拿了书快步离去。

    明不详早在屋里等他,卜龟进了屋,方才如蒙大赦,不住喘息。

    明不详淡淡道:“也不是很难,对不对?”

    卜龟点点头,将经书交给明不详,明不详却没接过,道:“这书我没两天就能看完,你还得太快,他们也会起疑,不如先用这经书学字。”

    明不详就这样教卜龟识字,又解读经文。卜龟对经文一知半解,渐渐地也能望文生义了。

    过了几天,明不详又要卜龟去借书,这次是借一本杂书,是启蒙用的《千字文》。

    “我师父说,《千字文》学字最快。”明不详道,“里头有许多字你都学过,应该不难。”

    卜龟学了几天,忽然想到:“他要我帮他借经书,怎地借《千字文》?”这一想,又想到,“他说要借经书是借口,其实是要我学写字,让我见人?”

    想通这层,卜龟内心激动,感激不已,看着明不详,讷讷地说不出话来。明不详见他神情有异,问道:“怎么了?”

    卜龟道:“你……你是为了我才借书的?”

    明不详不置可否,只说:“借书这事不忙,你以后再帮我就好。”又道,“你若有想看的书,也可以自己借来。”

    卜龟感动道:“除了师父,你是第一个待我这么好的人,为什么?”

    明不详想了想,道:“你跟我一样,没父母,没师父,也许我把你当成朋友了。”

    “朋友!”卜龟心中一动。他这一生中唯一记得的亲人只有那相处了短短两年时光的师父,从未交过一个朋友。明不详是第一个把他当朋友的人,他不免激动了起来。

    “我……我没交过朋友……你有很多朋友吗?”卜龟问。

    明不详道:“以前在正业堂有个跟我一起挑夜香的,或许算是朋友。不过他后来帮着本月欺负我,偷了我的《佛弟子戒》。”明不详说着,又沉思片刻,说道,“朋友,也有害人的那种。”

    卜龟急忙说道:“我不会是那种!除了你,我没别的朋友!”

    明不详道:“你可以多交几个朋友。”

    卜龟低头道:“我……我这样子,没人愿意做我朋友。”

    “正见堂的师兄弟都是好人。”明不详道,“你都试过一次了,怎么不多试几次?”

    “怎么做?”卜龟问。

    明不详道:“明天洒扫,你走出神通藏,跟他们打个招呼。”

    “什么意思?”卜龟问得更细了。

    “就是一个招呼,每天一个就好。”明不详道,“之后你就懂了。”

    隔天,卜龟打扫完毕,眼看时间将尽,想起明不详说的话,却是犹豫不前。

    他想起小时候,与别的孩子亲近时,不是吓哭对方就是惹来对方父母的打骂。

    他觉得害怕,那种鄙夷的眼神,轻蔑的态度,好似自己就是个不该被生下来的怪物。

    他在少林寺躲了十年,在那间独居的小屋支起他的天地,那里就是他的全部。而他现在要走出那个天地,到另一个曾经对他充满敌意的地方。

    “只是一个招呼。”他心想,“还能损失什么?”

    他吸了口气,觉得脚有点软,一步步慢慢走向那扇铁铸的小门。

    铁门沉重,关上了很难打开,打开了也很难关上。他站在门口,让所有人都能看见他。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他,未几,打扫的弟子全都看了过来。

    “大家……”他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最后说了句,“早上好。”

    此时已近中午,众人见他尴尬,都轰笑起来。卜龟觉得丢脸,正要缩回去,又听到众人纷纷回道:“早上好!”“早上好!”

    他分辨得出,这些话语中没有敌意,有的顶多只有意外。

    此后,他从每日一句问候,到见面时问候,离去时问候,渐渐到两三句简单对话,不到三个月,他便打入了弟子圈中。他感觉得到,众人本有些怕他,后来便与寻常相处无异,有时也会对他说些笑话,他性格木讷,反应又慢,听不懂时只能跟着傻笑。

    笑话是听不懂,笑却是真诚的。

    不到半年,他便能识字,又结交了朋友,而且不只一个朋友。

    这一切都是因为明不详。

    他感激明不详,像是感激师父了因一样。

    某日午后,吕长风突然建议,问众人要不要上后山踏青。有的弟子说要回去请示师父,有的当下允诺。吕长风问明不详道:“大伙要到后山走走,你去不去?”又转头问道,“卜龟,你去不去?”

    卜龟没料着这一问,忙看向明不详。明不详点点头,卜龟也跟着点头说好。

    吕长风没注意到两人间的默契。

    于是一众数十名僧俗在正见堂外集合,浩浩荡荡往后山踏青去了。

    明不详去过后山几次,自然是了心带去的。一路风光明媚,虫鸣鸟叫,众人嘻嘻哈哈闲聊。到了一处空地,吕长风指挥取柴火,一名弟子拿出茶叶,也有弟子取出糕果,各自分食,席地而坐,说说笑笑,甚是融洽。

    卜龟已十年未离寺中,此回虽然只是到后山,却大有一种重见天日之感,不由得心舒体畅,四处走动,兴奋不已。

    众人聊着武林掌故,提起半年多前觉空首座率领大队僧众出门,一去就是两个多月。吕长风笑道:“觉空首座是去参加昆仑共议,选新任盟主啦。”

    有人问道:“这盟主不是六个大门派轮着做吗?青城、华山、唐门这三家只有流口水的份,还用得着选?”

    吕长风笑道:“这你就不懂了。规矩是选出来,就算实际是轮着做,面子上也得走个过场。每十年也就这么一回,九大家掌门能齐聚一堂。”

    “都说是掌门亲至,可觉空首座不是方丈啊?”一名弟子问。

    “你糊涂啦?昆仑共议是什么时候?四月!”吕长风笑问,“四月有什么大日子?”

    这问题连卜龟都能回答,只听众弟子异口同声道:“佛诞!”

    吕长风笑道:“佛诞可是少林的大事,就为这个原因,早几十年前就说好,除非改期,否则少林只能派代表。这几十年来,除非轮着我们当盟主,不得不去,否则都是派有分量的人代表方丈前往。”

    “就因为觉空首座不在,觉见住持才能把了心师伯的案子拖这么久。”吕长风接着道。

    这就又聊到了心失踪一案。几个月前,觉见将验尸结果上呈普贤院,觉空首座定了“疑似互殴致死,有疑待查”的结论,这在少林寺中掀起了巨大波澜,流言蜚语不止,而当中唯一的关键人物便是失踪的了心。这段时日,不少堂僧皆曾拜访明不详,却是毫无线索。

    众人说到这里,也各自猜测,只是碍着明不详就在旁边,不好议论,于是又把话题兜开,讲到哪个住持严谨,那个住持宽松,兼有各种小道传闻。

    一名弟子道:“你们听说过吗?觉空首座原来在山下是有家室的!”

    几名弟子哈哈大笑道:“这谁不知道!觉空首座四十岁才剃度出家,没家室才奇怪吧。”

    那弟子道:“我瞧他道貌岸然,还以为他是正僧出身,后来才知道啊……”

    明不详忽问道:“正僧、俗僧,如何分别?”

    众人看向明不详,对他这一问感到讶异,但看他年幼,便道:“你不知道如何分别?”

    明不详道:“了心师父提到过,正僧是以修行为目的入寺,俗僧不是。俗僧的弟子,剃度了也是俗僧,只有正僧的弟子才能是正僧。”

    一名弟子道:“差不多就这个意思。跟你说吧,有些俗僧只在寺内奉戒,离了寺,有家室的不说,吃喝嫖赌也是有的。”

    说到这,好些弟子露出了鄙夷神色。

    “之前我去佛都买东西时,认识了几名地藏院的弟子,我师父特别嘱咐我,少与俗僧弟子往来。”一名已剃度的弟子喝着茶道,“最近遇到,招呼也不打了。”

    “我师父也这样说。”另一名少年道,“说那些人不学好。”

    “正业堂那才有趣,我听那的师兄说,一进入膳堂,正僧坐一边,俗僧坐一边,中间就一排空位,水火不容一般。”

    正僧俗僧之间的对立渐渐展开,暗潮汹涌,连弟子们也渐渐感到不对。

    “别胡说。”吕长风道,“明师弟还住在正业堂,这事问他就知道了。”说着看向明不详,“真是这样?”

    明不详道:“膳堂座位不够,空不了一排。”

    众人哈哈笑了起来。

    突来一个熟悉声音骂道:“小贱种过得挺美的嘛!”众人看去,见是一个满脸黑斑的和尚,正是本月,不知怎地,他今日也来了后山。

    本月走上前来,骂道:“你师父杀人逃亡,你倒好,在这享福!”说罢一脚踢上明不详后背,将他踹倒在地。

    只闻一声怒吼,卜龟冲上前来,拦腰抱住本月。此时卜龟早已将明不详视为亲人,哪容他遭受欺凌?见他被打,便冲了过来。本月见卜龟形状可怖,吓了一跳,卜龟力气大,就要将他掀翻在地。本月哪容他放肆,双手托住他胁下,扣住他经脉,随即屈膝上顶,撞入卜龟肚子,卜龟吃痛,仍将本月奋力摔开。本月退了几步,左右开弓,接连两拳打在卜龟脸上,卜龟皮粗肉厚,退开几步,还想再战,几名弟子忙抢上拉住他。

    吕长风起身怒道:“凭什么打人?!”

    本月道:“贱种是正业堂的弟子,你正见堂管得着?”

    吕长风道:“扫地的也有资格管教弟子?这是正业堂的规矩?”

    本月骂道:“扫地怎地?你不也是扫地的,就有资格管我?”

    吕长风道:“你伤我朋友,我便管得着!”

    明不详拉着吕长风衣袖,淡淡道:“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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