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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小道消息不仅会传到穆干生那里,当然也会传到方之路和彭成仁那里去,谁知道他们还会对穆干生怎么样。
经过这场思想上的大调整,穆干生更成熟了,任凭外面的小道消息怎么传,任凭机关里那些添油加醋的同情和愤愤不平的议论,穆干生仍然胜似闲庭信步,他没有沉沦,没有悲伤,和彭成仁谈话的第二天,照样按时上班,只不过他上班成了另一个角色,收拾办公室,等待市委免职文件一到,他将离开组织部。
奇怪的是葛善根调市委组织部任副部长几乎变成了现实,可任职文件一直没下,文件没下,自然他就不能来上任,市委组织部的副部长们形成了一个空当,方之路直接领导那些正科级干部。现在,薛涛从医院走了出来,高德建虽然被宣布双规错了,却没有具体工作,穆干生贬为副局长,方之路有时到办公室冒了一下,很快就不见了。
偏偏这天上午穆干生和方之路在走廊里碰上了,穆干生仍然微笑着打声招呼。方之路经过穆干生的办公室时,突然又回过头,进了穆干生的办公室。
干生啊,一个人要经得住风浪。方之路说,大丈夫要能伸能屈。
方部长,彭书记和我谈话时,我没有提出任何不服从的条件。穆干生说,这一点组织原则我还是懂的,你放心,我一定会支持市委工作的。
这就好,先去吧,以后有机会再说,只要我方某人还在中南,你又不是犯错受了处分,就属正常工作调动。
那就谢谢方部长了。穆干生并不像过去对待方之路那样恭敬,而是一边整理东西,一边埋着头,好像根本就没把他当回事。
还有,请你转告平予,方之路说,她不该和那些人搞到一块儿去,本来,不是因为集体举报的事,我还是想帮她的,凭她的才干,凭她的群众基础,提拔到副局级是不应该有问题的。
穆干生终于抬起头,看着方之路,说:方部长,无论他们那些人的方式方法对还是错,但他们的举报错了吗?如果错了,那么老郭为什么会被抓起来?
你要知道,方之路大声说,公务员上访是要依照公务员法的,而且四个人以上的上访称为集体上访。
他们是上访吗?穆干生的声音也变大了,他们那叫举报,叫实名举报,怎么能说是上访呢?
性质没什么两样!方之路丢下一句话,转身走了。
穆干生望着方之路的背影,觉得心里从没有过的痛快。过去,特别是方之路当部长以来,他总感到自己的身上背着一个沉重的包袱,头上戴着紧箍,方之路不念,他都难受,何况方之路时不时地念着紧箍咒。如今,他突然觉得,包袱放下了,紧箍咒取下了,摆脱了他的那些无形的束缚,获得了自由似的。
方之路上任之后,穆干生一直感到自己整日被压抑得喘不过气来,觉得自己直不起腰,今天他终于直起了腰杆、挺起了胸脯。
市委组织部还像过去那样,平静如水,虽然他的免职文件没到,可已经很少有人到他办公室来了。
穆干生忙碌了大半天,感到口渴得难受,拿起茶杯,试了试热水瓶,可热水瓶里空空的,他正准备拿着杯子找点水喝,有人敲门了。
穆干生一抬头,见是刘士林。
穆副部长,你真的要走了?刘士林说。
是,士林,这个时候你还是少到我这里来,你还要在组织部工作。穆干生说。
刘士林向外望了望,小声说:他走了,穆副部长,这样的人也能当市委副书记、组织部长,我看连村里的副村长也不如。穆副部长,大家对你的调动都不服气,都说老方太不像话了。
士林,别这样说,记住时间会检验真理的。穆干生说,你转告同志们,谢谢大家,希望大家都好自为之,放心吧,我会正确对待的。
过去,穆干生时常会到各个办公室看看,和大家随便说上几句闲话,总觉得和大家靠得很近。前些日子,肖洪书他们调出组织部,他知道他们的心里不痛快,可他又无能为力。后来虽然方之路亲自点名调了几个新同志来,穆干生知道这些同志都是方之路的关系,但他并没有另眼看待他们。他突然想到韩娟,无论韩娟做了什么,他都从内心同情她,一个女人即便干了什么,都是出于无奈,何况韩娟一直还很尊重他。眼看就要离开市委组织部了,他还担心韩娟,夫妻一直闹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听说黄伟华在闹离婚,韩娟拖着不表态,不知道怎么样了。
下班时间早过了,穆干生出了办公室,刚到走廊里,碰上了高德建。
呦,是干生啊!高德建停住了脚步。
高副部长,你怎么才下班?
对于我来说,不存在上班,上班也没事,还蛮自由快活的。高德建说,怎么了,心里不痛快?
穆干生苦笑了一下,慢慢往前走着,高德建赶了上去,说:简直是混蛋,一个正处级的市委组织部副部长调去科技局当副局长,当局长都是不应该的。
有的人坐在那个位子上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穆干生边走边说。
干生,不能再受这种窝囊罪了!高德建粗声粗气地说,我知道你迈不出这一步,害怕影响自己的前程,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人家都骑到你头上屙尿了!
穆干生的心情非常复杂,自从彭成仁和他谈过话之后,他想了很多,他不是没想过,干脆和高德建一块儿举报,揭露他们的丑陋嘴脸。假如他和高德建两人联手去中纪委,只要能把中南的问题搞出来,也算是为中南人民做了一件好事。
你自己衡量着利弊吧!高德建看看穆干生,干生,我实话告诉你吧,我正在准备材料,希望你助我一臂之力,不成功便成仁!
高部长,容我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