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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三十四章 缑山鹤飞(四)(第 3/4 页)

    本来,她哥哥中了进士放了知县她是松了口气的,这也算读书读出来了吧。她也曾幻想过哥哥做了高官,她在沈家腰杆子就硬了,就什么都不怕了。

    谁知道……到底是幻梦一场。

    贺家宗房整个覆灭了,连带着,她哥哥贺平盛的功名也没了,还被贬到了辽东苦寒之地为小吏。

    留下嫂子和嗷嗷待哺的侄子。

    “读书有什么用……”小贺氏忍不住念叨出声。“日后就让小大哥儿上这教人做事的学堂,实实在在的做点营生,能养家糊口就行,至少一家子平平安安的……”

    鲁妈妈也不敢接话,就默默按摩着。

    半晌,听得小贺氏转着佛珠,道:“大爷做的这事儿积了大功德了,咱们得助他才是。往后那边儿有什么事儿,都应她。……都应她。”

    *

    离了京城官场回到松江的沈瑾,只觉得全身都轻松起来。

    尤其是当家里那污糟事被小贺氏料理干净了,沈源也被关回祠堂后,四房上下顿时一片清明。

    本身做学问就是沈瑾最喜欢做的事,且他深觉此番兴建学堂乃是利国利民的大善事,因此全身心的投入进去。

    耕种学堂先前沈瑛兄弟已是搭建起来了,匠人学堂、商事学堂却是新东西,刚刚有个基本框架都没有,从教什么、怎么教种种章程都需要沈瑾一点点弄出来。

    他丝毫不嫌麻烦,用比在翰林院修史更大的热情重头开始搭建这一切。

    而沈氏族学里沈瑾也要兼顾,因为距离二月县试没有多少时间了,南直隶因着文教昌盛,读书人多,童子试的竞争也格外激烈。沈瑾既应了在族学中讲学,便希望给族学里的沈家子弟多一些指导,让他们多一些希望,也给沈家多一点希望。

    如此一来,沈瑾每日里都是异常繁忙,有事干脆就在学堂住下,根本不回家了。

    本身守孝中,他就挪出了正房,安置在书房里了,这一忙起来,张玉娴几日里见不到他都是常事。

    张玉娴年前抵达的松江,彼时小贺氏就已经将沈家上下清洗了一遍了。故而她来了以后,丝毫没觉得沈家四房如何混乱,只觉得地方比状元府大了不少,仆从却少得可怜。

    她也没耐心去琢磨这些事,原本四房就人口简单,仆从少也没什么。而且,她不是自家带了一大批仆人么,四房仆从少正好给她的人腾地方。

    公爹被关回祠堂了,继婆婆软和得面团子一样,在这四房,还是她说的算。

    她曾耐着性子往族里走了一遭,族中女眷倒还都挺客气的,就是她们大抵说的是苏侬软语,她几乎都听不懂,既然听不懂便不必交往了,反正她露了面也算尽了礼数就得了。

    总算,日子过的比她之前的设想要惬意得多。

    就是守着孝,也不能到处走走,连灯节也没让她出去,怪可惜的,听说南边儿苏样的花灯是极好看的,松江府又富庶,灯节好几条街都热闹非凡。

    还有,就是,好久没见着沈瑾了。

    初时她是还有些生气的,根本赌气不理他,想着一定不让他进房门。结果,她到了才知道他已经住书房了,真就没踏进她房门一步。

    赌气小一个月,她在饭桌上见他的次数都一只手数的过来,她心里不免也空落落的。

    这一日恰收着了家里来的信,张玉娴思量了再三,方叫人去学堂给沈瑾送信,让他今日早些回家。

    因着守孝,桌上没有肉菜没有酒,张玉娴还是费尽心思弄了摆盘漂亮的小菜上来。

    本身她是吃不惯松江菜,觉得清淡寡味,这次回来也特地带了京城的厨娘,但今天这顿饭,桌上绝大多数都是松江菜,是沈瑾爱吃的那些。

    这番布置让一进门的沈瑾心下骤然一暖。

    丫鬟们上前替沈瑾换了衣衫,便都抿着嘴笑眯眯的退下去了,只留了小夫妻俩在屋里。

    “瞧你,忙得都不顾惜身子骨儿了,都清减了。”张玉娴满眼心疼,执箸不住给他夹菜。

    沈瑾心底一片柔软,笑着扒拉了两口饭,囫囵的吃了几口菜,才道:“学堂里的饭食到底没家里的好,这吃上才觉得这几天是饿坏了。”又反手将桌上仅有的两道京城菜往她那边推推,道:“别光顾着我,你也吃。”

    张玉娴嫣然一笑,也端起碗筷开动。

    沈家的规矩是讲究食不言的,寿宁侯府却是没这个规矩,且沈瑾在外求学多年,也没真个恪守这个规矩,两人又都年轻,之前在状元府里便是边吃便聊天,反而更亲近的。

    此时也是一样,张玉娴难得温柔起来,挑着沈瑾喜欢的话题问,打听着学堂的进度,问了问沈家子弟的成绩。

    沈瑾见她有意修好,自也打开话匣子,说得眉飞色舞。

    而小妻子那因听说他明日只怕回不来家时颦眉嘟嘴的娇态,又让沈瑾心动不已,他不假思索便伸手握了妻子的小手。

    他们,已经有快三个月没在一处了。

    瞧着妻子羞红了脸,却大胆的回望他,眼里像汪着一潭水,他心底也是层层涟漪,直将人搂了过来香了又香。

    只是到底是在孝期,他抱着妻子好一会儿,平复了心绪熄了火,才近乎呢喃在她耳边低声道:“……等出了孝的……”

    张玉娴一样动了情,眸光迷离,脸上层层红晕,骤然离了丈夫温暖的怀抱,她不适的动了动身体,有些情绪低落的应了一声。

    沈瑾再不敢碰她,强笑着生硬转移了话题,只问她日里做了些什么,可又画画了云云。

    又表示过两日他腾出功夫来,带她去街上逛逛,城里书院附近有一家笔墨铺子,也卖各色颜料的。

    又说等开春了,他让人往乡下寻一寻可有小猫崽子,抱回来两只给她养。她在京城家里就养了一只,因怕路上不好照料,便送回寿宁侯府了不曾带了来。

    张玉娴含笑应着,心里便又甜滋滋的,好像之前的争吵气愤统统都不曾存在过。

    她说了她的日常,她的画。

    她其实画的也寻常,但是姑娘们总对美有着天生的热爱,她就喜欢自己设计花样子,当然,不是自己绣出来,是叫绣娘去绣。

    而提到这些,她就顺口提起了姐姐来信催问的织厂事。

    当然,她不会说家里那些要求,她只说是自己的兴趣:“……听说是出了正月就开工的,我是想往咱们家织厂里看看,有什么好样子。你也知道我爱琢磨这个,我许就给支支招呢。”

    沈瑾浑不在意,将最后两口饭吃完,喝了口茶,道:“等开工了你同三房涟四婶子过去就是。如今是涟四叔涟四婶子管着呢,有什么好主意只管同她说。”

    张玉娴佯嗔道:“怎的咱们四房的产业倒要叫三房的人管着!不妥当吧。”她是认准了织厂没有沈瑾的份儿,只等着沈瑾说出来,她好有下文辩驳。

    谁知沈瑾道:“这织厂原先被贺家占了去的,当初母亲为我和瑞弟分产时,并没有这个。后来还是瑞二弟本事,弄了回来。他仁义,执意要按照母亲遗命分我一半的,我却如何能要!”

    张玉娴瞪圆了眼睛,她只道是沈瑞奸猾不肯给,哪里知道是这老实书呆子不肯要,一个“傻”字险些脱口而出。

    好在沈瑾又道:“末了到底没挣过瑞二弟,他说必要与我一些方才安心。因我在京,家里这边也没人懂经营,我就只拿二成纯利,不管经营事。族里产业都是涟四叔打理的,是大家都信得过的人,瑞二弟也在京,就全权托给了涟四叔。”

    张玉娴一时语塞,转而想了想,又皱眉道:“年下我怎的没看到盘账?”

    “你回来都过了小年了,账早就盘完了。我与太太一并看过的,暂交在公中库里。”沈瑾叹道,“那一年倭乱,四房损失惨重,全赖太太的嫁妆贴补,因此这两年母亲留给我的田庄、布庄、粮米店的收益都暂交公中开销。”

    “可是……账上没多少银子啊。”张玉娴诧异道。她已是把四房的管家权接了过来的。

    其实账上还有万余两银子的,以四房的家底已是不少了。

    但在张玉娴看来,织厂做贡品的,肯定赚了不少,沈瑾虽拿两成,怎么也要有二三万银子吧。

    还有他嫡母留下的私产收益呢?

    还有,四房本身没有私产了?!

    想到这些她不由黑了脸,开始疑心那看似软绵绵的婆婆会像她身边仆妇口中某些人家夫人奶奶一样,悄没声的贪墨了公中的银子。

    沈瑾瞧了妻子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这不是,去岁办了亲事。”那些绝大多数也变成了给她的聘礼。

    当时小贺氏上京去操持婚事时还怕银子不够,问五房拆借了些。

    五房仗义,一句不问就借了银子,小贺氏本就要诸事仰仗五房,又见五房如此爽利,更不会拖拉,年底织厂分红的银子一到,她立时就去还了五房。

    张玉娴听到婚事二字,不由脸上一红,她也听母亲说了,沈家到底是大族,给的聘礼并不失礼。侯府也为此多给她备了嫁妆。

    转而又愁起来,这事儿和她预料的完全不一样,她先前准备的话也就都没用了。

    唔,不过账上没银子,也可以是个说辞了。

    她打叠起精神,有些撒娇意味向沈瑾道:“我这是看账上没什么银子,心里着急呢。我想着,总不能坐吃山空吧,那日听五房嫂子说现在不好买地了,现下也就是织厂的生意还做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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