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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是自己一手提拔的人,办事从来都这么让人放心,齐升平满意地看着他:“嗯……要走了,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夏继成埋着头,沉默了片刻:“二处的警员跟着我这些年,无功无过,都是些老实人,还望今后接替我的处长能多照顾他们。”他很诚恳,带着一丝伤感。这是今天坐在这间办公室里,他说过的唯一一句真心话。

    齐升平竟也生出些许伤感,笑着最后说道:“你是个讲情义的人,也不枉我这些年提携。今后你在南京,我们在上海,大家互相关照就是了。”

    夏继成和王科达从办公室走了出来。

    王科达:“夏处长,晚上一起吃饭,我给你践行。”

    “客气了。走得匆忙,还有好多事要办,好意,我心领了。”

    夏继成客气得有些距离感。王科达心想着他要高升了,忙着打点各路贵人,这就已经顾不上警局这个跳板了,于是只能悻悻地说道:“行吧。到了南京,可不要忘了我们这些上海的老朋友啊。”

    夏继成皮笑肉不笑:“这么说就生疏了。我的心还是在刑二处的。今后还望王处长多多照顾二处警员,尤其是顾耀东。”

    王科达犹豫了下,忍不住问道:“老夏,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这顾耀东实在算不上什么人才,你还一直这么照顾他,是不是他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是有关系。”夏继成回答得毫不犹豫。

    王科达反而怔住了:“真有关系。”

    “不是一般的关系。”

    “亲戚?”

    夏继成笑而不语。

    王科达识趣地:“行了行了。副局长已经发话了,匿名信的事就过去了。我不会为难他。那就……祝你在南京一帆风顺,步步高升。”

    他朝夏继成伸出手来,夏继成笑着握住了他的手。

    刑二处里,警员们像往常一样闲散地做着手头的事情。赵志勇看着桌上的案件资料,但是目光根本没有焦点。顾耀东出去了一直没回来,不知道他是不是被人抓走了。他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不时瞟着门口,夏继成一进来,他立刻就紧张起来,想从处长脸上看出点什么结果,可又不敢看。

    夏继成看了看他,没说什么,径直回了座位。

    李队长:“处长,是莫干山的事有眉目了吗?”

    夏继成很平静:“是其他事。”

    肖大头:“他们一处不是挺厉害的吗?抓这个抓那个,怎么这回损失了一个杨队长,反而抓瞎了呢?”

    李队长:“上交了那么多自查报告,什么线索都没有吗?”

    “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皮毛,没有调查价值。”

    听到夏继成这句话,一直装作看资料的赵志勇松了口气。这消息竟让他下意识地有些高兴。他这才突然意识到,从匿名信交出去的那一刻开始,自己就已经在后悔了。

    这一切夏继成都默默看在眼里。其实当他看到那一行鬼画桃符的匿名信时,就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刑一处的人要举报顾耀东用不着这种方式,也不必等到现在。

    小喇叭叫嚷着从外面跑进来:“新闻新闻!特大新闻……处长,您回来啦。”

    于胖子:“什么新闻?”

    小喇叭:“我刚听见一处的人在说,有人匿名举报我们顾耀东有嫌疑!”

    原本也抬起头以为是什么小道消息的赵志勇,赶紧把头埋了下去,仿佛只要埋着头就能把自己藏起来。

    “据说杨队长死之前最后去的地方是货运车行,信上说有人看见顾耀东跟着他去了!”

    肖大头:“赵志勇,你不是跟顾耀东住一个房间吗?他那晚真去了?”

    赵志勇支支吾吾:“他是跟我说过要出去,不过……我不清楚他去哪儿,我又没跟出去。好像……好像是去处长那儿了吧。”他求救似的看向夏继成。

    夏继成:“我刚刚已经在副局长办公室解释过了。顾耀东被我派去仓库取东西,之后一直留在我房间里。我不清楚写信的人到底看见了什么,但他和杨奎的死没有任何关系。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再议论。”

    赵志勇心情复杂地埋头继续假装看资料。

    夏继成:“顾耀东呢?”

    李队长:“去楼下帮您擦车了。”

    夏继成走到窗口边,望向楼下院子里。从这里望下去,顾耀东的身影只是小小一团,正围着自己的黑色轿车忙前忙后。

    “谁让他去的?”

    李队长:“他自己。说是要给您擦得比镜子还亮堂。莫干山回来之后,这小子干什么都特别卖力。”

    车边放着水桶,顾耀东洗抹布,擦车,换一桶干净水,又接着洗抹布,擦车。擦完了车身,再用刷子蘸水刷轮胎。他仿佛是一个上山拜师学艺的小徒弟,虔诚而幸福。

    夏继成望着他,听着身后警员们叽叽喳喳,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最后要去的地方是人事室。夏继成把所有警局证件和几把钥匙放到了桌上。

    在顾耀东卖力擦车的同时,夏继成已经远远地朝警局大门走去了。这段路并不算长,可是他走了很久。

    站在门口,他最后望了一眼这四栋灰色的高楼。明天将会是他最后一次走进这里,留恋吗?也许已经由不得他选择记住或是忘却。这是他的青春,曾经也像顾耀东一样喊着“匡扶正义,保护百姓”,在这四栋楼里他学会了将这句话放进心底,永不泯灭;这是他的战场,在这里他从邵屹变成夏继成,又从夏继成变成“白桦”。

    走到今天,这场战斗结束了。

    踏出这里,便是一个未曾见过的世界。

    顾耀东兴冲冲地跑进家门:“我回来了!”

    一家人围在饭桌前,桌上放着大包小包,顾悦西正在分发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耀东母亲笑逐颜开:“快来看看,你姐夫出海回来,带了好多东西。”

    顾耀东:“姐夫这趟去哪儿了?”

    顾悦西:“广州。这男人花起钱来真要命,买这么一大堆,这趟出海算是白跑了。”

    顾耀东:“都有什么呀?”

    “砂糖橘、陈皮、红茶、南糖。这是给爸爸的树脚眼药散,说是对眼疾有好处。这是给妈的白马菜刀。你见过大老远背菜刀回来送人的吗?”顾悦西抱怨道。

    顾邦才:“不是还有两桶海鱼吗?”

    “鱼是不错,就是这个人太没有情趣了……”顾悦西总是这样,嘴上数落着,心里又想着他的好,最后抱怨就变成了嗔怪。再不解风情的男人,念家爱家也会让人心生温暖。

    顾耀东跑过去蹲在水桶前,饶有兴趣地看鱼在桶里游来游去。过了片刻,他忽然抬头问她:“姐,能给我一桶吗?”

    “干什么?”

    “送给我们处长。”

    “连你都学会讨好长官了?”

    “你不懂。我想跟着他正正经经当警察。”

    顾邦才很欣慰:“嗯,开窍了。”顾耀东笑嘻嘻地拎起一桶就朝外走。

    耀东母亲:“哎——明天早上再拿去警局也不迟啊!”

    顾耀东一边说话一边已经出了门:“万一死一条呢?现在送去最新鲜!我走了!”

    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夏继成在鸿丰米店最后一次向老董汇报完情况出来时,便远远看见沈青禾等在街角。这一刻终于还是到了。

    盛夏的傍晚,天边常常被霞光映得极其绚烂,但并不使人觉得温暖。也许是因为白天太过盛大辉煌,这最后的绚烂反倒有种曲终人散的孤寂感。

    起风了,沈青禾觉得有些凉,这种感觉原本只应属于离别之秋。她和夏继成沿着大路朝江边走去,远远地便能闻见黄浦江熟悉的气息了。

    “什么时候动身?”

    “后天的火车票。”

    “国防部监察局?”

    “对。我正打算去找你。出了点问题。”

    “怎么了?”沈青禾一下子紧张起来。

    “不是我,是顾耀东。莫干山的事情没有结束。有人给齐升平写了匿名举报信,说看见那天晚上顾耀东跟着杨奎去仓库了。”

    “他被逮捕了?”

    “没有。我暂时应付过去了。但是这封信会留在齐升平和王科达的神经上,时不时跳出来作乱。我希望你能配合他渡过这一关。”

    沈青禾的心情像在美国辛辛那提坐过山车。

    “怎么配合?”她茫然地问。

    “莫干山这一趟,刑一处、刑二处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你们在谈恋爱了。”

    “我们只是演戏!是因为……”

    “因为需要互相掩护,我当然知道。但是现在需要你们继续演下去。我走以后,警局里会有不止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观察他。不管顾耀东还是你,都不能让人起疑心,更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长长的沉默。沉默地想心事,沉默地从南京西路走到了南京东路。

    “这是任务吗?”

    “算是吧。”

    “时限多久的任务?一个月,半年一年,还是无限期?”

    “这取决于你们的安全状况。”他理性得近乎冷淡。

    沈青禾停下了脚步:“除了顾耀东,还有其他话想对我说吗?”她期待地望向夏继成的背影,夏继成回过头来了,丝毫没有避开她的目光。

    “今后我不在上海,继续培养他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有你在身边,他会很快成长起来的。”

    “就这些?”

    “就这些。”

    前面已经能听见江水的声音。夏继成转回身,朝前走去。

    站在黄浦江边,望着江水翻腾着向前,目光便也随着它一路往前,看得久了,便容易让人想起一些很久远的事情。

    “等你到了南京,就是你看秦淮河,我看黄浦江了。”

    “不都是同样的长江水吗?”

    “你知道在你之前,那个位子上曾经牺牲过两名同志吗?”

    夏继成笑了笑:“‘欲得虎儿须入穴,如今虎穴是南京!’这是南京地下市委的陈书记上任前,她先生写的临别诗。在她之前,南京曾经牺牲过八位市委书记。壮士一去不复还,她是真正的勇士。我不算什么。”

    其实沈青禾知道自己不应该问这个问题。他是战士,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如果一切顺利,你还会回上海吗?”

    “也许会吧。如果一切顺利,不久的将来我们就会迎来胜利。到那个时候,只需要一张火车票,不管上海南京,还是延安重庆,中国之大,可以去任何地方。我们就是普通人,生活里没有政治,只有山川湖海、柴米油盐。”

    沈青禾沉默了一会儿,这个傍晚她沉默了很多次,但也许所有的沉默都是为了说出最后这些话。

    “不知道今天该说后会有期,还是后会无期。就当这辈子都不会见了,有些话我今天一定要讲。我喜欢你,这句话我从来没有说出口,今天不怕讲出来。”

    夏继成没有意外,但是也没有回应。沈青禾也并不期待他有什么回应,只是望着江水慢慢地说着自己的话。

    “在苏联,你抄在床头的诗,我还记得。‘我想和你一起生活/在某个小镇/共享无尽的黄昏/和绵绵不绝的钟声……’/其实我也知道,在你心里一直有一个故事。”

    “我的故事,已经结束了。很久以前就已经结束了。对不起。”

    沈青禾怅然若失,却也释怀了。这些年喜欢他,他只是假装不知道。原来他心里真的有爱人。那就好。她宁肯是这样。

    “你应该祝贺我终于可以翻过这一页。也许我现在还不明白,究竟什么是爱情,但总有一天我会找到答案。我是沈青禾,不是一般人,不管接替你的人是谁,他都应该为有我这样的搭档感到幸运。”沈青禾竭力朝他挤出一个洒脱的笑容,足够骄傲,足够倔强。

    夏继成笑了:“这也是我的幸运。”

    他当然知道她的心事。曾经还是邵屹时,他拥有过一段爱情,那段爱情很普通,那个女孩也很平凡,平凡到再也无人能相提并论,以至于那个女孩死后,邵屹也不存在了。在那之后沈青禾是唯一走进过他心里的人,因为珍视,所以更认为她应该有属于她这个年龄和时代的爱情,属于她的青春回忆和轰轰烈烈。

    她也当然没有翻过这一页,带着骄傲和洒脱地说出这些,不过是在告诉自己,她应该,也必须放下了。

    “但愿今后还会再见。”她朝他伸出右手。

    夏继成没有回应她的握手,而是给了她一个深深的拥抱。

    “后会有期。”

    她愣了片刻,忽然意识到这个她等了很久很久的拥抱,是他们之间第一次,也许也是最后一次。于是她的眼泪静静地流了下来。

    电车靠站了。顾耀东拎着一大桶海鱼下了电车,咸腥味惹得司机直皱眉头,他一边老实地笑着道歉,一边小心翼翼地护着水桶,生怕水洒没了,伤着他心爱的鱼。

    好不容易到了夏继成的公寓楼,顾耀东拎着水桶在门口敲了半天门,没有人回应。不知道是处长出门了,还是自己找错地方了。他只得又拎着桶下了楼,打算去找门房问问。

    快到一楼时,他听见楼下有两个人说话,声音很熟悉。

    “夏处长,我们的合作关系到此为止了。到南京以后,多保重。”

    “你在上海也保重。”

    “祝你大展宏图,一切顺利。”

    水桶跌落地上,周围一片死寂,只听见水桶沿着台阶哐哐当当滚下去,仿佛是希望破碎的声音。

    水桶一直歪歪扭扭滚到了夏继成面前。他循着水迹朝楼道望去,只见楼道里几条海鱼七零八落地蹦来蹦去,顾耀东埋着头,一个人站在那里,看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抽空了。

    他抬头望向夏继成:“处长,你要离开上海?”

    “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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