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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 徐老仆义愤成家(第 3/4 页)

    正是:

    云端看厮杀,毕竟孰输赢?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再说阿寄离了家中,一路思想:“做甚生意便好?”

    忽地转着道:“闻得贩漆这项道路,颇有利息,况又在近处,何不去试他一试?”

    定了主意,一径直至庆云山中。

    元来采漆之处,原有个牙行,阿寄就行家住下。

    那贩漆的客人却也甚多,都是挨次儿打发。

    阿寄想道:“若慢慢的挨去,可不担搁了日子,又费去盘缠。”

    心生一计,捉个空扯主人家到一村店中,买三杯请他,说道:“我是个小贩子,本钱短少,守日子不起的。

    望主人家看乡里分上,怎地设法先打发我去。

    那一次来,大大再整个东道请你。”

    也是数合当然,那主人家却正撞着是个贪杯的。

    吃了他的软口汤,不好回得,一口应承。

    当晚就往各村户凑足其数,装裹停当。

    恐怕客人们知得嗔怪,到寄在邻家放下。

    次日起个五更,打发阿寄起身。

    那阿寄发利市,就得了便宜,好不喜欢。

    教脚夫挑出新安江口,又想道:“杭州离此不远,定卖不起价钱。”

    遂雇船直到苏州。

    正遇在缺漆之时,见他的货到,犹如宝贝一般,不勾三日,卖个干净。

    一色都是见银,并无一毫赊帐。

    除去盘缠使用,足足赚对合有馀。

    暗暗感谢天地,即忙收拾起身。

    又想道:“我今空身回去,须是趁船,这银两在身边,反担干系。

    何不再贩些别样货去,多少寻些利息也好。”

    打听得枫桥籼米到得甚多,登时落了几分价钱,乃道:“这贩米生意,量来必不吃亏。”

    遂籴了六十多担籼米,载到杭州出脱。

    那时乃七月中旬,杭州有一个月不下雨,稻苗都干坏了,米价腾涌。

    阿寄这载米,又值在巧里,每一挑长了二钱,又赚十多两银子。

    自言自语道:“且喜做来生意,颇颇顺溜,想是我三娘福分到了。”

    却又想道:“既在此间,怎不去问问漆价?

    若与苏州相去不远,也省好些盘缠。”

    细细访问时,比苏州更反胜。

    你道为何?

    元来贩漆的,都道杭州路近价钱,俱往远处去了,杭州到时常短缺。

    常言道:货无大小,缺者便贵。

    故此比别处反胜。

    阿寄得了这个消息,喜之不胜,星夜赶到庆云山。

    只备下些小人事,送与主人家,依旧又买三杯相请。

    那主人家得了些小便宜,喜逐颜开,一如前番,悄悄先打发他转身。

    到杭州也不消三两日,就都卖完。

    计算本利,果然比起先这一帐又多几两,只是少了那回头货的利息。

    乃道:“下次还到远处去。”

    与牙人算清了帐目,收拾起程。

    想道:“出门好几时了,三娘必然挂念,且回去回复一声,也教他放心。”

    又想道:“总是收漆要等候两日,何不光到山中,将很子教主人家一面先收,然后回家,岂不两便。”

    定了生意,到山中把银两付与牙人,自己赶回家去。

    正是:

    先收漆货两番利,初出茅庐第一功。

    且说颜氏自阿寄去后,朝夕悬挂,常恐他消折了这些本钱,怀着鬼胎。

    耳根边又听得徐言兄弟在背后攧唇簸嘴,愈加烦恼。

    一日,正在房中闷坐,忽见两个儿子乱喊进来道:“阿寄回家了!”

    颜氏闻言,急走出房,阿寄早已在面前,他的老婆也随在背后。

    阿寄上前,深深唱个大喏。

    颜氏见了他,反增着一个蹬心拳头,胸前突突的乱跳,诚恐说出句扫兴话来。

    便问道:“你做的是什么生意?

    可有些利钱?”

    那阿寄叉手不离方寸,不慌不忙的说道:“一来感谢天地保佑,二来托赖三娘洪福,做的却是贩漆生意,赚得五六倍利息。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恐怕三娘放心不下,特归来回复一声!”

    颜氏听罢,喜从天降,问道:“如今银子在那里?”

    阿寄道:“已留与主人家收漆,不曾带回,我明早就要去的。”

    那时合家欢天喜地。

    阿寄住了一晚,次日清早起身,别了颜氏,又往庆云山去了。

    且说徐言弟兄那晚在邻家吃社酒醉倒,故此阿寄归家,全不晓得。

    到次日齐走过来,问道:“阿寄做生意归来,趁了多少银子?”

    颜氏道:“好教二位伯伯知得,他一向贩漆营生,倒觅得五六倍利息。”

    徐言道:“好造化!恁样赚钱时,不勾几年,便做财主哩!”

    颜氏道:“伯伯休要笑话,免得饥寒便勾了。”

    徐召道:“他如今在那里?

    出去了几多时,怎么也不来见我?

    这样没礼!”

    颜氏道:“今早原就去了。”

    徐召道:“如何去得恁般急速?”

    徐言又问道:“那银两你可曾见见数么?”

    颜氏道:“他说俱留在行家买货,没有带回。”

    徐言呵笑道:“我只道本利已在手了,原来还是空口说白话,眼饱肚中饥。

    耳边到说得热哄哄,还不知本在何处,利在那里,便信以为真。

    做经纪的人,左手不托右手,岂有自己回家,银子反留在外人。

    据我看起来,多分这本钱弄折了,把这鬼话哄你。”

    徐召也道:“三娘子,论起你家做事,不该我们多口。

    但你终是女眷家,不知外边世务,既有银两,也该与我二人商量,买几亩田地,还是长策。

    那阿寄晓得做甚生意?

    却瞒着我们,将银子与他出去瞎撞。

    我想那银两,不是你的妆奁,也是三兄弟的私蓄,须不是偷来的,怎看得恁般轻易!”

    二人一吹一唱,说得颜氏心中哑口无言,心下也生疑惑,委决不下。

    把一天欢喜,又变为万般闷愁。

    按下此处不题。

    再说阿寄这老儿急急赶到庆云山中,那行家已与他收完,点明交付。

    阿寄此番不在苏杭发卖,径到兴化地方,利息比这两处又好。

    卖完了货,却听得那边米价一两三担,斗斛又大。

    想起杭州见今荒歉,前次籴客贩的去,尚赚了钱,今在出处贩去,怕不有一两个对合。

    遂装上一大载米至杭州,准准籴了一两二钱一石,斗斛上多来,恰好顶着船钱使用。

    那时到山中收漆,便是大客人了,主人家好不奉承。

    一来是颜氏命中合该造化,二来也亏阿寄经营伶俐,凡贩的货物,定获厚利。

    一连做了几帐,长有二千馀金。

    看看捱着残年,算计道:“我一个孤身老儿,带着许多财物,不是耍处!倘有差跌,前功尽弃。

    况且年近岁逼,家中必然是望,不如回去,商议置买些田产,做了根本,将馀下的再出来运弄!”

    此时他出路行头,诸色尽备,把银两逐封紧紧包裹,藏在顺袋中。

    水路用舟,陆路雇马,晏行早歇,十分小心。

    非止一日,已到家中,把行李驮入。

    婆子见老公回了,便去报知颜氏。

    那颜氏一则以喜,一则以惧。

    所喜者,阿寄回来;所惧者,未知生意长短若何?

    因向日被徐言弟兄奚落了一场,这番心里比前更是着急。

    三步并作两步,奔至外厢,望见这堆行李,料道不像个折本的,心上就安了一半。

    终是忍不住,便问道:“这一向生意如何?

    银两可曾带回?”

    阿寄近前见了个礼,说道:“三娘不要性急,待我慢慢的细说。”

    教老婆顶上中门,把行李尽搬至颜氏房中打开,将银子逐封交与颜氏。

    颜氏见着许多银两,喜出望外,连忙开箱启笼收藏。

    阿寄方把往来经营的事说出。

    颜氏因怕惹是非,徐言当日的话,一句也不说与他知道,但连称:“都亏你老人家气力了,且去歇息则个。”

    又分付:“倘大伯们来问起,不要与他讲真话。”

    阿寄道:“老奴理会得。”

    正话间,外面砰砰声叩门,原来却是徐言弟兄听见阿寄归了,特来打探消耗。

    阿寄上前作了两个揖,徐言道:“前日闻得你生意十分旺相,今番又趁若干利息?”

    阿寄道:“老奴托赖二位官人洪福,除了本钱盘费,干净趁得四五十两。”

    徐召道:“阿呀!前次便说有五六倍利了,怎地又去了许多时,反少起来?”

    徐言道:“且不要问他趁多趁少,只是银子今日可曾带回?”

    阿寄道:“已交与三娘了。”

    二人便不言语,转身出去。

    再说阿寄与颜氏商议,要置买田产,悄地央人寻觅。

    大抵出一个财主,生一个败子。

    那锦沙村有个晏大户,家私豪富,田产广多,单生一子名为世保,取世守其业的意思。

    谁知这晏世保专于嫖赌,把那老头儿活活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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