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第 2/4 页)
便上门时,他会说你笑你,落得一场亵渎,自然安身不牢,此乃烟花逐客之计。
足下三思,休被其惑。
据弟愚意,不如早早开交为上。”
公子听说,半晌无言,心中疑惑不定。
遇春又道:“足下莫要错了主意。
你若真个还乡,不多几两盘费,还有人搭救。
若是要三百两时,莫说十日,就是十个月也难。
如今的世情,那肯顾‘缓急’二字的。
那烟花也算定你没处告债,故意设法难你。”
公子道:“仁兄所见良是。”
口里虽如此说,心中割舍不下。
依旧又往外边东央西告,只是夜里不进院门了。
公子在柳监生寓中一连住了三日,共是六日了。
杜十娘连日不见公子进院,十分着紧,就教小厮四儿街上去寻。
四儿寻到大街,恰好遇见公子。
四儿叫道:“李姐夫,娘在家里望你。”
公子自觉无颜,回复道:“今日不得功夫,明日来罢。”
四儿奉了十娘之命,一把扯住,死也不放,道:“娘叫咱寻你,是必同去走一遭。”
李公子心上也牵挂着十娘,没奈何,只得随四儿进院。
见了十娘,嘿嘿无言。
十娘问道:“所谋之事如何?”
公子眼中流下泪来。
十娘道:“莫非人情淡薄,不能足三百之数么?”
公子含泪而言,道出二句:“不信上山擒虎易,果然开口告人难。
一连奔走六日,并无铢两,一双空手羞见芳卿,故此这几日不敢进院。
今日承命呼唤,忍耻而来,非某不用心,实是世情如此。”
十娘道:“此言休使虔婆知道。
郎君今夜且住,妾别有商议。”
十娘自备酒肴,与公子欢饮。
睡至半夜,十娘对公子道:“郎君果不能办一钱耶?
妾终身之事当如何也?”
公子只是流涕,不能答一语。
渐渐五更天晓,十娘道:“妾所卧絮褥内藏在碎银一百五十两,此妾私蓄,郎君可持去。
三百金,妾任其半,郎君亦谋其半,庶易为力。
限只四日,万勿迟误。”
十娘起身将褥付公子。
公子惊喜过望,唤童儿持褥而去。
径到柳遇春寓中,又把夜来之情与遇春说了。
将褥拆开看时,絮中都裹着零碎银子,取出兑时果是一百五十两。
遇春大惊道:“此妇真有心人也。
既系真情,不可相负。
吾当代为足下谋之。”
公子道:“倘得玉成,决不有负。”
当下柳遇春留李公子在寓,自出头各处去借贷。
两日之内,凑足一百五十两交付公子道:“吾代为足下告债,非为足下,实怜杜十娘之情也。”
李甲拿了三百两银子,喜从天降,笑逐颜开,欣欣然来见十娘。
刚是第九日,还不足十日。
十娘问道:“前日分毫难借,今日如何就有一百五十两?”
公子将柳监生事情又述了一遍。
十娘以手加额道:“使吾二人得遂其愿者,柳君之力也。”
两个欢天喜地,又在院中过了一晚。
次日,十娘早起,对李甲道:“此银一交,便当随郎君去矣。
舟车之类,合当预备。
妾昨日于姊妹中借得白银二十两,郎君可收下为行资也。”
公子正愁路费无出,但不敢开口,得银甚喜。
说犹未了,鸨儿恰来敲门叫道:“媺儿,今日是第十日了。”
公子闻叫,启户相延道:“承妈妈厚意,正欲相请。”
便将银三百两放在桌上。
鸨儿不料公子有银,嘿然变色,似有悔意。
十娘道:“儿在妈妈家中八年,所致金帛,不下数千金矣。
今日从良美事,又妈妈亲口所订,三百金不欠分毫,又不曾过期。
倘若妈妈失信不许,郎君持银去,儿即刻自尽。
恐那时人财两失,悔之无及也。”
鸨儿无词以对,腹内筹画了半晌,只得取天平兑准了银子,说道:“事已至此,料留你不住了。
只是你要去时,即今就去。
平时穿戴衣饰之类,毫厘休想。”
说罢,将公子和十娘推出房门,讨锁来就落了锁。
此时九月天气,十娘才下床,尚未梳洗,随身旧衣,就拜了妈妈两拜。
李公子也作了一揖。
一夫一妇离了虔婆大门,鲤鱼脱却金钩去,摆尾摇头再不来。
公子教十娘:“且住片时,我去唤个小轿抬你,权往柳荣卿寓所去,再作道理。”
十娘道:“院中诸姊妹平昔相厚,理宜话别。
况前日又承他借贷路费,不可不一谢也。”
乃同公子到各姊妹处谢别。
姊妹中惟谢月朗、徐素素与杜家相近,尤与十娘亲厚。
十娘先到谢月朗家。
月朗见十娘秃髻旧衫,惊问其故,十娘备述来因。
又引李甲相见,十娘指月朗道:“前日路资,是此位姐姐所贷,郎君可致谢。”
李甲连连作揖。
月朗便教十娘梳洗,一面去请徐素素来家相会。
十娘梳洗已毕,谢、徐二美人各出所有,翠钿金钏、瑶簪宝珥、锦袖花裙、鸾带绣履,把杜十娘装扮得焕然一新,备酒作庆贺筵席。
月朗让卧房与李甲、杜媺二人过宿。
次日,又大排筵席,遍请院中姊妹。
凡十娘相厚者,无不毕集。
都与他夫妇把盏称喜。
吹弹歌舞,各逞其长,务要尽欢,直饮至夜分。
十娘向众姊妹一一称谢。
众姊妹道:“十姊为风流领袖,今从郎君去,我等相见无日。
何日长行,姊妹们尚当奉送。”
月朗道:“候有定期,小妹当来相报。
但阿姊千里间关,同郎君远去,囊箧萧条,曾无约束,此乃吾等之事。
当相与共谋之,勿令姊有穷途之虑也。”
众姊妹各唯唯而散。
是晚,公子和十娘仍宿谢家。
至五鼓,十娘对公子道:“吾等此去,何处安身?
郎君亦曾计议有定着否?”
公子道:“老父盛怒之下,若知娶妓而归,必然加以不堪,反致相累。
展转寻思,尚未有万全之策。”
十娘道:“父子天性,岂能终绝。
既然仓卒难犯,不若与郎君于苏杭胜地权作浮居。
郎君先回,求亲友于尊大人面前劝解和顺,然后携妾于归,彼此安妥。”
公子道:“此言甚当。”
次日,二人起身辞了谢月朗,暂往柳监生寓中整顿行装。
杜十娘见了柳遇春,倒身下拜,谢其周全之德:“异日我夫妇必当重报。”
遇春慌忙答礼:“十娘钟情所欢,不以贫篓易心,此乃女中豪杰,仆因风吹火,谅区区何足挂齿!”
三人又饮了一日酒。
次早,择了出行吉日,雇倩轿马停当。
十娘又遣童儿寄信,别谢月朗。
临行之际,只见肩舆纷纷而至,乃谢月朗与徐素素拉众姊妹来送行。
月朗道:“十姊从郎君千里间关,囊中消索,吾等甚不能忘情。
今合具薄赆,十姊可检收,或长途空乏,亦可少助。”
说罢,命从人挈一描金文具至前,封锁甚固,正不知什么东西在里面。
十娘也不开看,也不推辞,但殷勤作谢而已。
须臾,舆马齐集,仆夫催促起身。
柳监生三杯别酒,和众美人送出崇文门外,各各垂泪而别。
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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