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
关灯
   存书签 书架管理 返回目录
    杨柳青青(第 2/4 页)

    “别伤心了,浣青,告诉你一句话,迟早我要让你跳出这个火坑。”

    浣青轻轻的摇了摇头,勉强的笑着说:

    “算了,我们别谈这个,来喝点酒吧!”

    狄世谦入了座,浣青殷勤执壶,婉转劝酒,几杯下肚,狄世谦有了几分酒意,看着浣青,眉细细,眼盈盈,风姿楚楚,柔媚可人。心里更是爱不忍释,不禁诅咒的说:

    “我狄世谦如果不能救你,就不算人!”

    “你醉了!”浣青说。

    “真的,浣青,我明天回去就和我父亲说,我要娶你。你妈这儿,多少钱能够解决,你问个清楚。”

    “你真的醉了。”浣青笑得凄凉。“别说你父亲不会允许,你的夫人也不会答应,如果你要纳妾,他们宁愿你去买一个无知无识的女孩子,也不会愿意你娶我,这是败坏门风的事。你自己也明白的。更何况我妈对我,也不会轻易放手,这事根本就不可能!我们只是做梦罢了。”

    这倒是真情,但是,男欢女爱,情投意合之际,谁肯去接受那丑恶的真实?狄世谦凝视着浣青,握住了她的手,他诚挚的说:

    “浣青,如果我能克服重重困难,你可愿跟我吗?你知道,我的家庭也很复杂,我不可能给你一个很好的名义,你只能算是小星。”

    浣青低下了头。

    “只怕我连小星也不配呢!”她低声说。

    “别这样说!”狄世谦紧握了她一下。“凭你的容貌,凭你的才气,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你哪一样不能?你比那些世家小姐,名门闺秀,不知要强多少!拿我的妻子来说吧,她和我家门当户对,出身于书香之家,但她父亲遵着古训‘女子无才便是德’来教育她,她竟连字也不认识,更别谈诗词歌赋了!我和她常常终日相对,却找不出一句话来谈,还有什么闺房之乐可言!浣青,你不知比她强多少,你所差的,只是命运不济而已。这天地之间,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唉!”浣青低叹了一声,深深的望着狄世谦,眼里虽漾着泪,唇边却浮现着一个好美丽好美丽的笑容。“风尘之中,能赢得你这样一个知己,我也该满足了。”

    “你还没回答我,你愿跟我吗?”狄世谦再问。

    “你可知道……”浣青的头垂得低档的:“那周少爷想要赎我的事吗?”

    狄世谦惊跳了起来。

    “你妈答应了?”

    “还没呢,但是,我妈答应了人家,要我明天陪他们去游湖呢!”

    “不要去!”狄世谦命令似的说,又紧握了她一下,握得她的手发痛。

    “我能不去吗?”浣青哀婉的说。

    狄世谦闭了一下眼睛,放开了握着浣青的手,他转过头去,面对着窗子,用手支着头,闷闷的发起呆来。

    浣青站起身子,绕到狄世谦身后,把双手放在狄世谦的肩上,她柔声的说:

    “算了,我们别为这些事烦恼吧,何必耽误眼前的欢乐呢?你瞧,窗子都发白了。”

    是的,春宵苦短,良辰易逝,那窗纸已隐隐泛白,远处也已传来鸡啼之声。狄世谦站起身子,揽着浣青,走到书桌边去,一眼看到桌上的诗笺,他高兴的说:

    “你写了些什么?”

    “不好,乱写的!”浣青脸红了,要抢,狄世谦早夺入手中,凑到烛光下去看,只见上面也是一阕词:

    “花谢花开几度,

    雨声滴碎深更,

    寒灯挑尽梦不成,

    渐见曙光微醒。

    心事有谁知我?

    年来瘦骨轻盈。

    灯红酒绿俱无凭

    寂寞小楼孤影!”

    狄世谦看完,再看浣青。一时感慨万千,满腹柔情,难以言表,忍不住在书桌前坐下来,说:

    “让我和你一阕!”

    提起笔来,他在那阕后面,一挥而就的写:

    “相见方知恨晚,

    双双立尽深更,

    千言万语诉难成,

    一任小城渐醒。

    低问伤心底事?

    含愁泪眼盈盈。

    山盟莫道太无凭,

    愿结人间仙影!”

    浣青看着他写,等他写完,抬起头来,他们四目相瞩,两手相握,无数柔情,都在两人的目光中。终于,浣青低喊了一声,投身在狄世谦的怀里,他紧紧的揽住了她,揽得那样紧,似乎这一生一世,也不想再放开她了。

    (三)

    春天在风风雨雨中过去了。

    对浣青而言,这一个春天过得特别快,也过得特别慢。喜悦中和着哀愁,欢乐中掺着痛苦,一生没有经历过的酸甜苦辣,都在这短短的几个月里尝遍了。日子在灯红酒绿中消逝,也在倚门等待中消逝。日升日沉,朝朝暮暮,她期待着,她热盼着;他来了,她又喜又悲,他去了,她神魂失据。而前途呢?狄世谦真能把她娶进门吗?谁也不知道。

    这天黄昏,她倚栏而立,窗外细雨霏微,暮霭苍茫。远眺西湖,波光隐约,山影迷蒙。她不禁想起前人的词句:“春愁一段来无影,着人似醉昏难醒,烟雨湿栏干,杏花惊蛰寒。睡壶敲欲破,绝叫凭谁和?今夜欠添衣,那人知不知?”是的,今夜欠添衣,那人知不知?狄世谦已经有五天没有来过了。五天,多漫长的日子!她拒绝了多少的应酬,得罪了多少的客人,看尽了养母多少的脸色……等待,等待,等待……只是等待!偶尔出去应酬一次,心里牵肠挂肚的,只怕他来了,总是匆匆告辞,而他,却没有来!

    今天会来吗?这一刻会来吗?或者已到了门口呢!或者就会进房了呢?但是,没有,没有!一切静悄悄,他没有来,他大概已把她忘了,像他那种世家公子,怎会看上她这欢场之女?他只是一时寻欢作乐,逢场作戏而已!可是……不,不,他不是那种人,他不是那样的薄幸人!他对她是多么的一往情深呵!他不会忘了她,决不会!她心里就这样七上八下的转着念头,这是一种怎样的煎熬呵!最后,所有的念头都汇成了一股强烈的、内心的呼号:来吧!来吧!世谦,求你来吧!

    珠帘呼啦啦的一响,她猛的一震,是他来了吗?回过头去,心就沉进了地底,不,不是他,只是丫头珮儿。失望使她的心抽紧,而在滴着血了。

    “小姐,”珮儿掀开珠帘,走到栏干边来,满脸笑吟吟的。“狄少爷……”

    “来了吗?”浣青急急的问,心脏又加速了跳动,血液也加速了运行。“怎么不请进来呢?”

    “哦,不是的,小姐。”珮儿摇摇头说:“不是狄少爷,只是他的童儿靖儿来了,他说他们少爷派他来说一声,要过两天才能来看你,问你好不好?要你保重点儿。”

    “哦,是靖儿?”浣青虽失望,却也有份安慰,总之,他还没有遗忘了她。知道靖儿是狄世谦的心腹,她说:“靖儿呢?还在吗?”

    “在下面等着呢,他问您有没有话要他带给狄少爷?”

    “你叫他上来,我有话问他。”

    “带他到这儿来吗?”

    “不,带到外间就好了。”浣青顿了顿,又问:“我妈在吗?”

    “她出去了,到吟香楼串门儿去了。”

    “那好,你就带靖儿上楼来吧。”

    靖儿被带上来了,浣青在外间的小客厅里见他。那是个聪明伶俐而善解人意的书童,今年十六岁,长得也眉清目秀的,是狄世谦的心腹,就如同珮儿是浣青的心腹一般。见到浣青,靖儿行了礼,立即说:

    “我们少爷问候小姐。”

    “你们少爷好吗?”浣青关怀的问。

    “好是好,只是……”靖儿欲言又止。

    “怎的呢?”浣青追问着。“你只管直说吧,没什么好隐瞒的,是他身子不舒服吗?所以这么多天没来了。”

    “不是的,是……”靖儿又咽住了。

    “你说吧!靖儿,不管是怎么回事,都可以告诉我。”浣青有些急了,靖儿吞屯吐吐的态度使她疑窦丛生。

    “是这样,”靖儿终于说了:“这两天,我们府里不大安静。”

    “这话怎讲?”

    “我们少爷和老爷老太太闹得极不愉快,少奶奶和少爷也吵得天翻地覆。”

    “为什么?”浣青蹙起了眉。

    “奴才不敢讲。”靖儿垂下了头。

    “你说吧,靖儿,”浣青几乎在求他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为了我吗?”

    “是的,小姐。”靖儿的头垂得更低了。

    “你们老爷怎么知道的呢?”浣青忧愁的问:“不是每回来这儿都很秘密的吗?”

    “老爷早就知道了,”靖儿说:“这回吵起来并不是为了少爷来这儿。老爷说,少爷偶然来这里一两次也不算大过。这次是因为少爷说,要把您娶进门去,老爷……”

    “不许,是吗?”浣青看他又停了,就代他说下去。

    “是的,老爷说……”

    “说什么呢?”浣青更急了。

    “他说……他说,我们少爷要纳妾,宁愿在丫头里挑,就是不能收……”

    “我懂了。”浣青苍凉的说:“你们少爷怎么说呢?”

    “少爷和老爷争得很厉害,他说您虽然是这儿的姑娘,但是知书识礼,比大家子的小姐还好呢!老爷说女子无才便是德,知书认字,作诗填词,反而乱性,说……说……说会败坏门风呢!”

    浣青咬咬嘴唇,低低叹息,轻声说:

    “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俯首片刻,她又问:

    “你们少奶奶怎么说?”

    “她说她父亲是翰林,她是大家子的小姐,假如我们少爷要把青楼里的姑娘……”靖儿猛的住了口,感到说溜了嘴,瞪视着浣青,不敢再说了。

    “你说吧,不要紧。”浣青咬了咬牙。

    “她说……她说……您如果进了门,她就回娘家去。”

    浣青调眼望着窗外,默然无语,好半天,她动也不动。室内静悄悄的,靖儿和珮儿都呆呆的站在那儿,谁都不敢开口。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终于,浣青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来了,她的脸色出奇的苍白,嘴唇上毫无血色,眼睛又黑又大又深邃,直直的注视着靖儿,眼里没有泪,只有一份深深刻刻的凄楚,和烧灼般的痛苦。她开了口,声音是镇定而清晰的:

    “靖儿,你们少爷这几天的日子不大好过了?”

    “是的,他几天都没睡好过了,整天唉声叹气的,又不放心你,所以派我来看看。”

    她又默然片刻,然后,她咬咬牙,很快的说:

    “靖儿,回去告诉你们少爷,我谢谢他的问候,再告诉他,别为了我和老爷老太太争执了,其实,即使你们家老爷老太太应允了,我们太太也不会放我。何况……我也……实在不配进你们家呢!所以,请你转告他,我和他的事,就此作罢了。”

    说完,她站起身来,向里间屋子走去,一面说:

    “靖儿,你再等一下,帮我带一个字帖儿回去给你们少爷。”

    进到里屋里,她取出花笺,提起笔来,迅速的写了一阕词,一阕拒婚词:

    “风风雨雨葬残春,

    烟雾锁黄昏,

    楼前一片伤心色,

    不堪看,何况倚门?

    旧恨新愁谁诉?

    灯前聊尽孤尊。

    自悲沦落堕风尘,

    去住不由人,

    蜂狂蝶恶淹留久,

    又连宵,有梦无痕!

    寄语多情且住,

    陋质难受殷勤!”

    把花笺折叠好,交给了靖儿,叫他即刻回家,靖儿看她脸色不对,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去了。靖儿走了之后,她就关好了房门,吩咐珮儿,今晚不见客。整晚,她们自己关在卧室里,呆呆的坐在窗子前面,不吃,不喝,不睡,也不说话。珮儿急了,一直绕在她身边,哀求的说:

    “你怎么了?小姐?要生气,要伤心,你就痛痛快快的哭它一场,别这样熬着,熬坏了身子,怎么办呢?”

    但是,浣青就是不开口,不哭,也不动,那样直挺挺的坐着,像个木头人。养母也进来看了她两次,深知缘故,反而高兴,也言不由衷的安慰了几句,就退了出去,只叫珮儿好生侍候,防她寻短见。但,浣青并没有寻短见的念头,她只是痴了,傻了,麻木了。

    就这样,一直到了深夜,珮儿已把什么劝慰的话都说尽了,急得直在那儿团团转,浣青仍然是老样子。就在这时,楼下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打门声,接着是大门开阖的声音,听差招呼的声音,有人急冲冲的冲进了院子,冲上了楼,然后,是丫头们的惊呼声:“哎呀,狄少爷,怎么这么晚了还来呀!”

    浣青陡的一震,这时才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望着房门口。珮儿更是惊喜交集,如同救星降临,她直冲到房门口去,打开了门,挑起帘子,嘴里乱七八糟的嚷着说:

    “我的少爷,你总算来了,你救救命吧!你再不来,我们小姐命都要没有了。”

    谁知,狄世谦来势不妙,一把推开了珮儿,他大踏步的跨进房,满身的酒气,衣冠不整,脚步跄踉,涨红了脸,他一下子就冲到浣青的面前。“啪”的一声,他把一张折叠的花笺直扔到浣青的身上,其势汹汹的喊着说:

    “这是你写的吗?浣青?你说!你这个没有心肝的东西!为了你,我和家里吵翻了天,你倒轻松,来一句‘寄语多情且住,陋质难受殷勤’,就算完了吗?一切作罢!你说得容易!你说,你拒绝我,是为了那个姓周的吗?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你说,是吗?是吗?是吗?”

    浣青整个晚上,都憋在那儿,满腹的辛酸和苦楚,全积压在心中,一直没有发泄。这时,被狄世谦一吼一叫,又一阵抢白,那份委屈,那份伤心,就再也按捺不住。站起身来,她瞪大了眼睛,面孔雪白,张着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就站立不住,直挺挺的晕倒了过去。珮儿尖叫了一声,赶过去蹲下身子,一把抱住浣青的头,一叠连声的喊:

    “小姐!小姐!小姐!”

    浣青面如白纸,气若游丝,躺在那儿动也不动。珮儿又惊又痛又急又气,抬起头来,面对着狄世谦,她哭喊着:

    “狄少爷,你这是做什么?人家小姐为了你,一个晚上没吃也没喝,你来了就这样没头没脑的骂人家,你怎么这样没良心!”

    狄世谦怔了,酒也醒了,扑过去,他推开珮儿,一把抱起了浣青,苍白着脸喊:

    “姜汤!姜汤!你们还不去准备姜汤!”

    一句话提醒了珮儿,急急的冲到门外去,一时间,养母、丫头、老妈子们全惊动了。狄世谦把浣青放在床上,大家围绕着,灌姜汤的灌姜汤,打扇的打扇,掐人中的掐人中,足足闹了半个时辰,浣青才回过气来,睁开眼睛,一眼看到狄世谦,她这才“哇”的一声,哭出声音来了。

    她这一哭出声音,大家都放了心,养母瞪了狄世谦一眼,老大的不高兴,却无可奈何的说:

    “好了,好了,解铃还是系铃人,狄少爷,你闯的祸,还是你去收拾吧!”

    养母、丫头、老妈子们都退出了房间。浣青用袖子遮着脸,哭得个肝肠寸断。狄世谦坐在床沿上,俯下身子,拿开浣青的手,让她面对着自己,看着那张依然苍白而又泪痕狼藉的脸,他又心痛,又心酸,又懊悔,顿时间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觉得一阵酸楚,冲入鼻端,眼中就泪光莹然了。低档的,他一叠连声的说:

    “原谅我,浣青,我是在家里受了气,又喝多了酒,我自己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我只是受不了你说要分手的话。原谅我,原谅找,浣青,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浣青泪眼模糊的望着他,然后,她发出一声热烈的轻喊,就一把揽住了狄世谦的头,哽咽着喊:“世谦,世谦,世谦,我们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四)

    整个的夏季,狄府在争执、辩论和冷战中过去了。狄世谦一向事父至孝,很少有事情如此之坚持。在狄府中,狄世谦是独子,难免被父母所宠爱,但是宠爱归宠爱,家法却是家法。在老人的心目中,许多旧的观念是牢不可破的。虽然,有很多世家豪门,眷养歌妓姬妾,都是常事,但狄府中却不然,老人一再强调说:

    “我们家世世代代,没有纳过欢场女子,这种女人只要一进门,一定会弄得家宅不和,而且淫风邪气,都由此而起,甚至败风易俗,造成家门不幸。这事是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事既不谐,狄世谦终日愁容满面,呼酒买醉。这是他第二次和父亲争执得各不相让了,数年以前,父亲曾要儿子参加科举,希望能出个状元儿子,谁知世谦虽喜欢诗词歌赋,偏偏就讨厌八股文,更别提诏诰时务策之类的东西了。而且,他啸傲江湖,生性洒脱,对于仕宦,毫不动心。虽然父亲生气,母亲苦劝,他仍然不肯参加大比,反而振振有辞的说:

    “您们两老就我这一个儿子,何必一定要我离乡背井的去参加考试,考上了,我也不是作官的材料,失败了,反而丢人,何苦呢?”

    最后,老人们拗不过儿子,也只得罢了。这些年来,一想起来,老人就要嘀咕不已。事情刚平,又出了浣青这件事儿,老人不禁仰天长叹了:

    “天哪,天哪,你给了我怎样一个儿子,既无心上进,又沉溺于花街柳港,只怕数代严谨的门风,就将要败在这个儿子手上了。”

    听了这些话,狄世谦是更加泄气了,眼看和浣青的事,已将成泡影。又眼看浣青终日以泪洗面,形容憔悴,在十分无可奈何之际,仍然要过着送往迎来,强颜欢笑的日子,他就心如刀绞。爱之深,则妒之切,他时时责备她和别人交往,责备了之后,又流着泪忏悔。日子在痛苦与煎熬中流逝。两人相见时,总是泪眼相对,不见时,又相思如捣。浣青常常对世谦说:

    “知有而今,何必相遇!”

    就这样,夏天过去了。秋天来临的时候,那有钱有势的周家开始积极谋求起浣青来。不但来往频繁,而且正式和养母谈论起价钱来了。养母本就把浣青当作摇钱树,现在,看浣青虽然年岁不大,却越来越不听支使。而且,自从和狄世谦相遇之后,就更加难以控制。每次见客,不是泪眼相对,就是满面愁容,以致客人越来越少。因此,养母也巴不得有人赎走浣青,敲他一笔钱,可以再买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子。养母对于是谁赎浣青,根本不在乎,她只认得钱。但,狄世谦的经济大权,都在两老手中,他是无法赎浣青的,那么,出得起钱的,就只有周家了。

    这晚,珮儿急急的走进浣青的房间,对浣青低声的、焦灼的说:

    “小姐,事情不好,太太已经开出价钱给周家了,是一千两银子呢!包括我的身价。”

    “一千两!”浣青惊跳起来,说:“周家怎么说?”

    “他们说数字太大了,但是,已经说定了,说银子凑足了就送来。太太说,什么时候送足了银子,就什么时候抬花轿来接人!”

    “哦!”浣青面如死灰,倒在椅子中,泪水沿着面颊,滚滚而下。“我妈也真狠心,这些年来,我给她攒了多少钱了,她最后还要靠我捞一笔!”

    “进了这种地方,谁不是这种下场呢!”珮儿叹息的说:“倒是早些和狄少爷商量个办法才好!”

    “他要是有办法,早就拿出办法来了!”浣青哽咽着说:“他哪里有什么办法!”

    “最起码,问问他能不能拿出一千两银子来赎你,我们虽然进不了他家门,也可以在城里租间屋子,小家小户的过日子。”

    “你想得太天真了!”浣青说:“他怎会有一千两银子呢?如果他有,早就不让我待在这儿了,为了那些姓周的啦,姓万的啦……他和我也不知闹过多少次了!他到底是个做儿子的,一切事都做不了主呀!”

    “那么,这事怎么办呢?”珮儿急得直跺脚。“难道你就这样跟了那姓周的吗?”

    “我是死也不去的。”浣青流着泪说,眼睛定定的望着桌上的烛光。“大不了还有一死呢!”

    “哦,小姐!”珮儿喊:“你可别转这念头呀!我想,事情总会有转机的!”

    真的,人生的事,往往就会有些意料不到的转机!就在浣青已经认为完全绝望的时候,狄世谦却兴冲冲的来了。一把握住了浣青的手,他似喜似悲的说:

    “浣青,我们或者终有团聚的一日了。”

    “怎么呢?”浣青惊讶的问:“你家里同意了吗?”

    “并不是完全同意了,但是,我爹给我开了一个条件,如果我能完成一件事,你就可以进我家的门。”

    “什么事呢?”

    “我必须去应考,如能考中,就可以娶你为妾,如果失败了,也就失去你。”

    “你是说,中了举就行吗?”

    “不,不但要中举,还要中进士。”

    “哦!”浣青吁了一口气:“那并不是简单的事呢,明年不就是大比之年吗?”

    “明年八月,我有一年准备的时间。”

    “你有把握吗?”浣青忧愁的问。

    “考试的事,谁也不会有把握的。”狄世谦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握紧了浣青的手,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低声的说:“但是,为了你,我必须去试一下,是不是?但愿命运能帮助我。请你等我两年,考上了,我们将永不分开,失败了,你就别再等我了!”

    浣青注视着狄世谦,她的目光是深幽的,悲凉的,痛楚的,而又期盼的。

    “你父亲的条件是苛刻的!”她咬咬牙说:“多少人应了一辈子的试,还混不上一个举人!”

    “我会去尽我的全力,浣青,你相信我,我有预感,觉得自己一定会考中。”

    “真的吗?”

    “真的!”

    浣青轻叹,把头倚在狄世谦的肩上,她分不出自己心中,到底是悲是喜,是忧是愁,只觉得五脏六腑,都那样翻搅着,抽痛着。对于前途,她并不像狄世谦那样乐观,别说科举的艰难,即使考中了,老人家是不是真肯守信?这“应考”的条件会不会只是缓兵之计?而且,就算一切都顺利,狄世谦能考中,老人家也守信,这两年之间,又怎会没有一些变化?何况那姓周的虎视眈眈,青楼中焉能久待?她越想就越没有把握,越想就越烦恼。忍不住的,她又轻叹了一声,说:

    “世谦,不管等你多久,我都愿意,只是,你得先把我弄出这门哪!我总不能待在这儿等你的!那周家已经准备用一千两银子来赎我了呢!”

    “一千两!”狄世谦惊呼:“你妈答应了?”

    “是呀!”

    狄世谦沉默了,咬着牙,他半天都没有说话,只是重重的呼吸着。浣青担忧的抬起眼睛来,悄悄的注视着他,低低的唤:

    “世谦?”

    狄世谦推开了她,转身就向门外走,浣青急急的喊:

    “世谦,你去哪儿?”

    “去筹这一千两!”狄世谦说:“我爹既然开出了条件,就必须保证在我考中之前,你不会落进别人手中,我要把你赎出来,先把你安顿好,我才能安心去考试,否则,还谈什么呢?”

    -->>(第 2/4 页)(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最近更新 牧者密续 1979黄金时代 重燃青葱时代 1987我的年代 讨逆 我在直播间窥探天机 华娱从男模开始 国民法医 那年花开1981 超级修真弃少 修罗剑神 大医无疆 大国军垦 舔狗反派只想苟,女主不按套路走! 重回1982小渔村 我的异能悠闲生活 文豪1978 至尊战王 混沌天帝诀 女总裁的全能兵王
最多阅读 捞尸人 好运时间 丹霄万里 理我一下 顶级诱捕公式 慢性沉迷 过度接触【完结】 白色口哨 如果森林有童话 小浓情 仵作惊华 斗爱之冠 超级修真弃少 我的老婆是超模 陈安阳的幸福生活 小蘑菇 蜜桃甜 前夫 女校 暴发户式暗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