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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零六章 明天是个好天气(第 1/ 页)

    苏戚没见着杀戈。这人行事向来稳妥,既然没出面,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她想替杀戈说几句好话,还未开口就被薛景寒按住嘴唇。“不着急,回来说。你也累了,别强撑着。”薛景寒停顿了下,又说,“戚戚,我真的很高兴,今天你选了我。”进宫看他了结旧怨,并在他和穆念青之间,第一次做出了不同的选择。薛景寒离开后,苏戚蜷缩着闭上眼睛。身体一直在出汗,很快浸湿了被褥。疼痛感像一把小斧子,不停地捶打她的太阳穴。外头哗啦啦的雨声,渐渐变得模糊不清。她睡着了。梦里,又回到了陈县,名为薛景寒的少年坐在破败的屋子里,浅笑着听她描述自己的爱人。窗外雨水淅淅沥沥,屋内仅有灯火一盏。你很喜欢他。少年说,每每提到他,你就会笑。虽然,看起来并不是特别开心。苏戚认真思考了下,回答道,因为他太苦了,而且不是个好人。可我已经选了他,就想陪着他一直走下去。少年弯起如墨的眸子,轻声回道,那我就替将来的我,先谢谢你。他转头望向昏沉黑夜。看,雨快停了。苏戚,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卞家主宅内,兵卫肃立,无人敢高声喧哗。仆役婢女们挤在屋子里,家眷则躲到了主院。地上躺着几具尸体,有卞文修的儿子,也有新近娶进来的孙媳。卞文修坐在屋檐下,搭着靠椅扶手,衣着整齐一丝不苟。他身后站着断荆,以及其他几位卫尉属官。雨滴如珠帘,不断流泻而下。卞文修看不清对面拥挤的家眷们,只听见呜呜咽咽的哭声,扰得人心烦。“我还是小瞧了丞相。”他说,“中尉,卫尉,竟然都愿意为他效劳。今日这皇城,已经成他囊中之物。”千算万算,不该在上林苑动手,下毒不成反受其害,给薛景寒提供了机会。早晨方才清醒,派殷晋暗杀苏戚。没曾想时隔不久,自家宅院被北军围困,彻底不得出入。护卫皆遭杀戮,试图呼救的亲眷与仆役,也很快丧命。卞文修将希望寄托在殷晋身上。等殷晋办完事回来,就能察觉情况有异,从而联络在外的卞家人,以及从属的官吏,加以援救。可他等到中午,也没等到任何消息。卞文修嗅到了不详的气息。“我与丞相争斗数年,虽视他为眼中钉,也不得不承认,此人百年难遇,实为稀世之才。”他沉吟道,“我不明白的是,他今日如此待我,是想反么?为何要反?”卞文修反,是因为大势所逼。可薛景寒并不觊觎帝位,缘何做出此等惊人之举?卞文修想不通。他撑着病体在屋前坐了半天,也没把事情理清楚。断荆抱着剑不吭声,任凭他自言自语。过了半刻,院门响起脚步声。卞文修抬头,望见一人着青衫,撑深红油伞,缓缓朝他走来。伞面遮住了来人的眉眼,仅能看到线条完美的嘴唇与下颌。卞文修冷笑一声。“薛相别来无恙。”薛景寒停在卞文修面前,油伞上移,露出清冷出尘的容颜。“太尉气色不错。”薛景寒淡淡道,“想必体内的毒,已经清得差不多了。”卞文修手指骤然发力,捏紧靠椅扶手。他死死盯着薛景寒的脸,腮帮子抖动几下,扯着嘴唇笑道。“是,有劳薛相关心。”“我很遗憾。”薛景寒叹息着,拂去袖口的水气。“你醒得太早了,比我预料的要早。”“怎么,妨碍到你的大事了?”卞文修审视着他,“还是说,有什么人死了,致使你要跟我算账?”薛景寒面露疑惑:“太尉何出此言。”卞文修懒得再绕圈子,强撑着站起来,向前一步道:“薛景寒,你直说罢!到底想做什么,做了什么!”“太尉不是已经猜到了么?”薛景寒不躲不避,微微垂眸看着对方。他们很少站得这么近,离近了,才会发现丞相更高些,而曾经权倾朝野的卞文修,已经成了个形容枯槁的老人。薛景寒说:“我杀了沈舒阳。”“沈氏一脉,无存活者。”“衍西军归返京城,但最终没有护驾。现已撤离。”“廷尉已将沈舒阳所犯罪行公之于众。改日群臣商议,另立新君。”卞文修被接连不断的消息炸得头昏眼花,简直站不住。他问:“立新君?谁?沈家人被你杀完了……难道你来做皇帝?”薛景寒没有正面回答:“这不是太尉该操心的事情。……说起来,太尉一职,也该换人了。”“为什么?”卞文修扯住薛景寒的袖子,沉声问道,“你究竟为何要谋反?”“不是谋反,是拨正。”薛景寒说着,自己便笑了,“对外该这么说。如果你想听真话,我只为寻仇,关于建宁一八年昌宁节的仇怨。沈舒阳死后的安排,纯属不得不处理的连带事务。”建宁一八年,昌宁节。卞文修浑身悚然,声音变了调:“你是谁?”“我是季夏。”轰隆,耳内炸起巨响。卞文修向后仰倒,颓然躺进椅子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出气。他仿佛被人瞬间抽掉了魂魄,整张脸泛着不详的死气。“我找了你很多年。我以为你要么死了,要么龟缩在哪个犄角旮旯,苟延残喘。”他咬紧了牙齿,不愿再说话。耗费力气寻找的季珺遗孤,原来就在京城,就在他眼前,和他争斗了这么些年。卞文修自恃权势滔天,耳通目明,却没料到真相这般可笑。一切都讲得通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呵……“太尉放心。薛某办事一向稳妥,你不必担忧身后事。”薛景寒看了看自己被捏皱的袖口,“你作为两朝重臣,手里沾了多少人血,怕是自己也数不清。待新皇登基,自有诏令下发,赐太尉以死谢罪。”卞文修嗤笑,勉强挤出话来:“沈舒阳的死,也如我一般,师出有名吧?”薛景寒颔首:“百姓需要正当的说法。”卞文修再不吭声。薛景寒对断荆示意,然后转身离去。他踩着细弱的哭声,走出卞宅,弯腰进了马车,将外袍随意丢弃在路边。发皱的袖口,天青的贵重布料,便渐渐融入脏水,被车轮碾压而过。卞文修在椅子里喘匀了气,重新捋好碎发,坐正了,唤家眷过来。“阿玉,阿玉莫哭。”他如往常一样,呼唤着最受宠爱的孙儿。哭哑了嗓子的阿玉挣脱娘亲的怀抱,摇摇晃晃踩着雨水走过来,扑到卞文修膝盖上。“爷爷,阿玉怕。”“不怕,有什么可怕的。”卞文修语气温和地安慰着孙儿,大手抚摸着细弱的脖颈,手指压紧,再压紧。被扼住喉咙的阿玉张大了嘴巴,双腿无力蹬着,最终软倒在地。“好孩子。”卞文修整理衣襟,微笑着对吓傻了的家眷发话。“诸位享钟鸣鼎食,亦该配得上这份尊荣。不可苟活,不得死于仇敌之手。请吧。”整个院落陷入可怕的死寂,继而爆发惊天哭嚎。有人拔出发簪,捅入自己的脖子,也有人蓬头徒跣,挣扎着往外跑,被亲父端着砚台砸破脑袋。断荆一时间回不过神来。他听见卞文修问:“虽然薛相说要等新皇登基,但我这条命,今天就该交待了罢?先斩后奏,补写圣旨,才是他的做法。”好歹同朝多年,他对薛景寒的本性,远比世人清楚。“不知薛相打算让我怎么死?”卞文修道,“凌迟?炮烙?还是如季珺一般,直接枭首?”断荆摇头,如实作答:“大人说,您随意。”卞文修终于愣住,良久,大笑起来。“薛景寒,好一个薛景寒!”沈舒阳最忌旁人眼光,所以被公开审罪,惨死皇宫。卞文修最重权势地位,薛景寒便全然漠视,将他弃若敝履。“杀人诛心,杀人诛心啊——”他连呼数声,吐血而亡。大雨下了好几个时辰,待到傍晚,才彻底停歇。乌云散开,日光从缝隙洒落下来,抚慰着肮脏破败的大地。雪晴在廷尉署坐了一整天。中途祝右监回来了,没有苏戚的消息,只带回一具死尸。据说是太尉府上的亲信,不知怎的死在了万鼓巷里。后来,萧煜也进了门,嘴里哼着歌儿,特别惬意。看见可怜巴巴的雪晴,当即笑出声来:“哟,这不是苏戚的跟屁虫吗?怎么不跟着你主子,自个儿过来串门啦?”雪晴汪的一声又哭了。“哎哎,别哭啊,让人看见还以为我欺负你呢。”萧煜吓了一跳,连忙哄他,“你有事说事,别害我啊我告诉你!”还没警告完,祝乐就气冲冲赶过来,撸起袖子要打萧煜:“你整天游手好闲,现在还学会欺负小孩儿了是不?来人,关门,放狗!”萧煜见势不妙,拔腿就跑,边跑边喊冤枉。廷尉署内闹哄哄的,一时鸡飞狗跳。雪晴偷偷拿袖子揩眼泪,擦得眼皮肿成了两颗桃子。混乱中,秦柏舟披着余晖进门。他一眼望见蜷缩在屋檐下的雪晴,便跟门吏问了几句话,过来拍了拍雪晴的头顶。“你回去罢。”秦廷尉的手指很凉,激得雪晴起了一脊背疙瘩。“苏戚没事,放心。”你是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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