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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零五章 极恶之人(第 1/ 页)

    苏戚当然知道自己的做法不对。她往薛景寒前面一站,就成了恶人,逆贼,妄图利用旧情牵制穆念青的心机女。如果抛开家国天下皇权更替的背景,这场面还挺狗血。身后是爱人,前方是旧友,闹哄哄地上演生死决裂。早八百年用滥了的桥段,说实话并不悲情,反而有些可笑。可苏戚笑不出来。她在拿穆念青的感情做赌注。赌穆念青不会动手,代价是让他蒙受不忠不义不孝之罪名,从此两人分道扬镳。早些时候,在宫门口遇见衍西军,苏戚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她赶来临华殿,见薛景寒与沈舒阳对峙,知晓他心有执念,绝不可能因危险而暂时撤离。薛景寒要把所有的旧事,所有的秘密摊开来,给这些个君王朝臣看。为了却季氏旧部的悲愿,也为了给季珺一个交代。所以他把地点选在临华殿前。选在梦魇开始的地方。他要用沈舒阳的血,祭奠季珺。也要用这丑陋的真相,与过去做个了结。沈舒阳今天必须得死。薛景寒不会对任何人妥协。苏戚明白,为了这一天,薛景寒完全可以不声不响杀了穆念青,控制将军府,让远在五十里外的衍西军,无法及时阻止皇宫内的变故。但他没动手。只是诱导沈舒阳,下达了调离穆念青的旨意。穆念青不该回来的。可穆念青打进皇宫,箭指丞相,又有什么错呢?他的行为无可指摘,对得起衍西军,对得起穆大将军。苏戚阻拦他,就是在用钝刀凌迟他的心肝肺腑。“你让开。”穆念青双眼赤红,攥着弓箭的手指,被雨水泡得发白。“苏戚,现在不是玩闹的时候。”苏戚不动。他们彼此之间只隔了几丈远,却好似天涯海角,难以触及。沈舒阳在尖叫,在哭嚎,徒劳地抓住锋利剑刃,十根手指被割得破破烂烂。而薛景寒始终无动于衷,以极为缓慢的速度,将长剑一寸寸送进帝王的心脏。“苏戚,求求你……”穆念青快要哭出来,“求你动一动。”时间仿佛回到了几年前,他意气昂扬,站在上林苑的射箭台上,而苏戚张开双臂,充当他的活人靶。他笑得张扬而无所顾忌,说苏小戚,你可不要随便躲。苏小戚,我不会伤到你。他们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呢?穆念青浑身都在抖。他看见自己与苏戚打马闲游,言笑晏晏。忽而又是昏暗血腥的廷尉狱,苏戚乘月色而来,赠予他希望与温暖。鄄北的家信,关山口的死战。青鹿苑落难后,苏戚背着他,一直走出山林。穆念青松开手指,蓄满力道的箭矢倏然飞出,射中临华殿高悬的匾额。“我亏欠你。”他喃喃说着,直挺的脊背塌了下去。瓢泼雨水流淌过脸庞,带走眼中的湿气。“苏戚,我欠你的,今天尽数奉还。”穆念青抬手,四周兵卒齐刷刷收起弓弩。他没再看苏戚一眼,策马离开皇宫,身形萧索而决然。衍西军撤了,撤得猝不及防。苏戚四肢僵冷,无法动弹,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体温。她想,也许是雨势太大,连身上的血也冲干净了。卫尉卿柳暗召集剩余的兵卫,态度恭敬而不容拒绝地邀请朝臣移步宣德殿。苏宏州一步三回头,颤悠悠喊了声戚儿,薛景寒这才清醒过来。他扔了沾血的剑,转身拥住苏戚的身体。“抱歉,我没想你来。”薛景寒蹭了蹭她冰凉的耳垂,声音带着潮湿的气息。“戚戚,让你为难了。”身后的温度,渐渐侵入衣衫。苏戚挪动视线,目送苏宏州远去,勉强说道:“我如何能不来。”薛景寒笑了起来,笑得胸腔震动:“嗯,我很高兴能看见你。”他收紧臂膀,不意听到一声闷哼。“戚戚,你受伤了?”他不敢再用力,稍微退开些距离,看清苏戚的装扮。暗红的血丝蜿蜒着流过盔甲,又被雨水瞬间稀释。而她的脚下,汇聚着淡淡的红色。“先去里面。”薛景寒牵住苏戚的手,打算进临华殿。横里突然伸来一只莹白的手。“给你。”秦柏舟握着碧玉色的小瓷瓶,递到薛景寒面前,“廷尉署的密药,外敷,能生肌止血,护住心脉。”但会很痛。秦柏舟垂下眼帘。这些专供廷尉狱使用的虎狼之药,原本是为了吊住犯人的命,才特意研制的。如无必要,他绝不会用在苏戚身上。来临华殿的时候,他一眼认出苏戚,也察觉了苏戚糟糕的伤势。苏戚不可能离开这里治伤,他能做的,只有把人带到薛景寒面前。“多谢。”薛景寒接过瓷瓶,加快步伐走进临华殿。苏戚精神不济,冲秦柏舟点点头,权当表示感谢。殿外只剩廷尉署的人,以及气若游丝的沈舒阳。秦柏舟没有理会狼狈的皇帝,他仰起头,安静望着天空。雨点子砸进眼眶,带来微不足道的痛意。他没有眨眼睛。隐绿的瞳孔,在雨水的晕染中,生出似有若无的活泛气。“走罢。”须臾,他自言自语,“回去后还有很多事情要整理。”临华殿内。薛景寒小心翼翼将苏戚带到软榻前,想想又觉着脏,撤了榻上的垫子。他解掉苏戚身上的盔甲,待要扯开腰带时,目光冷然扫过角落。苏戚顺着望过去,看见幔帐后躲着几个皇子公主。他们瑟缩着挤作一团,已然泪流满面。唯独沈明瑜没有哭。这位性情温和的小皇子,目不转睛盯着薛景寒,身体微微颤抖着。“先生。”他轻声呼唤。薛景寒漠然道:“我杀了你的父皇,称不得这声先生。”沈明瑜咬着嘴唇,直至牙齿染上血色。“那么,怀夏……”他捏着幔帐一角,竭力压制着发颤的嗓音,“你教我治国方策,指引我行大道,却不打算扶我继位,对么?”薛景寒:“对。”沈明瑜笑容苍白,眼里一片灰败。“我明白了。”他跪下来,对着薛景寒行拜师之礼,然后挺直脊梁,徐徐走出宫殿。在漫天大雨中,他捡起冰冷长剑,自刎于沈舒阳身边。其余几个公主再也忍耐不住,相继呜咽出声。沈碧凝手脚并用爬过来,哀哀乞求道:“薛相不要杀我,我和她们不一样,我不是父皇的女儿啊……求薛相开恩,求求您……”她两股战战,裙间黄水淋漓,竟然失禁了。薛景寒毫无反应。有兵卫进殿,拖走哀哭的几人。苏戚盯着地上的水痕,极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殿外传来几声惨呼,很快被雨声掩盖。薛景寒杀光了沈舒阳的子嗣。正如多年前,季远侯府满门抄斩。苏戚能猜到,这几位皇子公主躲进临华殿并非偶然。薛景寒要他们站在当年季夏所处的位置,亲眼看着父亲被杀死。“下雨了。”薛景寒说,“很多年前,我就希望能有一场大雨,清洗掉所有的腌臜脏污。”苏戚恍惚记起曾经受困的幻境。那个世界,始终有着挥之不去的雨声。“后来我明白,世间本就不干净,而我自己,是最大的恶人。”薛景寒解开苏戚染血的衣袍,取出手帕仔细擦拭她的身体。苏戚坐在榻上,瑟缩着咬紧了牙关。殷晋擅于用拳,她身上骨头碎裂多处,胸腹肩胛均有不正常的肿胀。“我总以为,当所有的事情了结之后,我也走到了尽头。但你出现了,什么都变了。”薛景寒从瓷瓶里剜出药膏,涂抹在裸露的伤处。“戚戚,我很高兴你能来。”他亲吻苏戚渗血的锁骨,声音沙哑。“你来了,为我挡雨,诉说喜欢,对我笑。”“陪我至黑夜将尽,予我新的早晨。”“所以,我没事了。”“戚戚,我现在没事了……”我有了活下去的理由。薛景寒替苏戚抹完药膏,便有女官进殿诊治伤情。他退到殿外,没一会儿,又进来几个婢女,换了崭新的软垫和锦被。苏戚躺在干净松软的被窝里,全身均被仔细包扎过。迟来的疼痛啃咬着五脏六腑,折磨得她头痛欲裂。不知何时,薛景寒又回来了。他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药,坐在榻前给苏戚喂。苏戚喝不进去,药一沾唇就要吐。薛景寒干脆自己先喝,含着苦涩发麻的汤药,亲自送进苏戚嘴里。如此往复,总算喂完大半碗。苏戚推不开他,口腔和鼻间弥漫着中药的苦味,混合些许秋雨的潮湿气息。薛景寒拈了颗糖渍梅子,也如喂药般以唇舌送给苏戚,然后加深了这个吻。他的爱意蓬勃而热烈,容不得半分拒绝。湿润的乌发垂落下来,被苏戚攥在手间。过了很久,殿外响起东苹的声音。“大人,都处理妥当了,卞家那边请您过去。”薛景寒起身,替苏戚掖好被角。“你先在这里休息,睡上一觉。”他低声笑了笑,“等我回来,跟我讲讲受伤的原因。知道你早晨要送穆念青,我派杀戈暗中保护,却不知为何弄到这步田地。”你是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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