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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三百四十八章 画工还欠费工夫(第 4/4 页)

    蔡卞递竹杖递给章楶。章越退在一旁,由章楶施展。

    “陛下,“但见章楶袖袍一震,以杖往图上一扣:“而是出泾原路……攻灵州!”

    君臣们的目光都看向位于图中央的灵州。

    内侍石得一继续往铜炉里添炭,眼中看着君臣共论的一幕,安邦定国的贤相,绍述先帝之志的天子,如李世绩李靖一般的名臣。

    见此君臣相得一幕,石得一看向图角先帝那“复汉唐旧疆“的朱批,此刻正被铜炉炭火映得通红。

    ……

    雪夜。

    风雪一阵又疾过一阵。

    司马光卧于病榻,额上覆着冰帕。郭林捧着药盏侍立榻前,范祖禹正将炭盆拨得更旺些。

    “资政殿大学士韩维除中书侍郎了。“郭林轻声禀道。

    司马光闻言咳嗽数声,药汁从嘴角溢出:“章度之素来'谋之在众,断之在独'“他喘息着指向案头奏章,“三省看似新旧参用,可枢密院已尽是他的人。“

    一面是枢密院,枢密使苏颂,枢密副使是黄履及马上要回朝的沈括,而行枢密使则在熙宁年间战功赫赫的章楶。

    而是三省则是吕公著、司马光、取代章直的韩维、以及李清臣、张璪。

    在三省上继续是新旧参用格局,而在枢密院都换上了章越亲信。

    范祖禹添了块炭,火星噼啪炸响:“侍中所言新旧调和,怕是要借嘉祐之名,行元丰之实。“

    “听说武英殿里熙河开边图,已被重新挂起了,长此以后百姓多难,国事多艰了。”

    郭林道:“我看不是,或许是取嘉祐时之君臣共心,元丰时之开拓进取!”

    范祖禹道:“可是当务之急是要补救时艰。”

    郭林看了一眼司马光脸色没有言语,他心道开拓进取比补救时艰难多了。

    片刻门外禀告说苏轼,苏辙前来看望司马光。

    苏轼,苏辙见司马光病容憔悴,长揖及地。

    “侍中命我等来看望相公。“苏轼轻声道。

    司马光道:“我已风烛残年,看望也是无济于事。”

    “子瞻你难道忘了当年乌台诗案之事吗?”

    苏轼道:“不敢忘,先帝在朝时,以一道德,一好恶压制异论,又用蔡确等人大兴牢狱,而相公回朝后,虽有广开言路之善政,但任由刘挚,王岩叟大肆批评新法。”

    “这不也是乌台诗案?”

    “当年新党除旧党,今日旧党逐新党,来日新党再起又当如何?这般循环往复,终非社稷之福。我看侍中调停党争,使上下团结一心,实势在必行之举,也是朝野人心所向。”

    司马光则道:“元丰熙宁之臣中,多有似蔡确,吕惠卿,章惇皆小人也。以父子之意离间太皇太后与陛下,最后导致朋党作祸,最后一发不可收拾,老夫实痛于此矣。”

    “明日你替我转告侍中一声,必须要清算蔡确,章惇,追究他们这一次兵乱中罪责。否则……否则青史自有说法!”

    司马光反将了章越一军。

    苏辙则道:“相公,先帝遗志说得清清楚楚。”

    “元丰以前辙与司马相公所论相同,但元丰以后辙去了陕西各路,去了熙河路,去熙州,方知当地棉田万里,番汉和睦之景。朝廷这些年在侍中主持下拓边西北,所得远大于所去,长久而论更是利于国家。”

    苏轼道:“司马相公,轼在民间为官,免役法甚善。相公之前所言,尽废免役法,如鳖厮踢也。”

    司马光躺在病榻上不解问道:“鳖安能厮踢?”

    苏轼作了个踢脚的姿势道:“就是鳖厮踢。”

    司马光会意过来,苏轼又在讲笑话揶揄自己,闷闷不讲话。

    苏轼与苏辙苦劝了司马光半日,对方犹自不听。

    ……

    次日,听苏轼苏辙劝不动司马光,章越又让张璪,安焘又拜访司马光,请他改变初衷,出山办事。

    司马光愤然道:“灵夏之役,开拓熙河之事,由本朝而起,所据之地都彼田。”

    “譬如甲夺乙田,未请而与之,胜于请而后与,若更请而不与,则两家必然兴斗也。”

    “相公!”听到这话,兵部尚书安焘当即愤然而起道:“自灵武以东,皆中国故地,先帝兴师复之,相公何必借此喻先帝之非。”

    张璪也不愿前来劝司马光,但违不过章越的意思。

    不过他听司马光这话太离谱,忍不住道:“元丰所取都是中国故地,如兰州凉州原先西番地,原非党项所有。先帝复之,有此武功,岂可轻言弃之。”

    司马光失语,一旁郭林郭林见状,默默将炭盆拨旺,他深知老师精于史笔,却对边陲地理不甚了了。

    见司马光默然,安焘张璪也是无奈而返。

    苏氏兄弟以及安焘,张璪之后,还有不少大臣前来劝司马光,如范纯仁等是自发前来,也有听章越所命。

    ……

    其中就有刑部侍郎邢恕。

    邢恕抵达都堂时,正值章越回堂。

    却见门吏以杖叩地,邢恕与左右几十名官员尽数下拜,片刻后紫袍玉带的章越从容步入正堂,数十名身穿朱袍堂吏,一一都怀抱案卷跟在后面,尽显宰相威仪。

    邢恕等候半个时辰,终轮到他入见。

    章越高坐公堂上,邢恕立着向他禀事。

    “启禀侍中,在太皇太后处分军国事时,恕就曾劝过司马公,自元丰庙堂上诸公没一人愿将国家整垮,一心一意都为了朝廷百姓,所害者在于各执己见。但以母改子之道,本就名不正言不顺。就算侥幸成功,日后陛下亲政又会作如何之想?相公岂有为日后考量?”

    “司马相公回答得倒是义无反顾,他日之事,吾岂不知?只为了赵氏天下虑,不得不如此。”

    “恕当时反问,就算赵氏能安,司马氏日后如何?”

    “司马相公当时答,光之心只为了赵氏,若不行光之言,赵氏日后如何未可知矣。”

    章越听了邢恕言语,对司马光也是无奈至极。

    原来司马光早预料到了自己日后历史上下场了。

    章越对邢恕道:“司马相公也是的,真是义无反顾,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邢恕道:“恕从学司马相公门下十几年,司马相公道德当世无双,他当然是忠臣。只是蔡相公,章枢相恨之入骨,以为司马相公是大奸似忠之士。”

    “其实话说回来,在恕眼底蔡相公,章枢相又何尝不是真正的忠臣啊!可惜……可惜……”

    邢恕说完忍不住潸然泪下。

    章越给邢恕递上了巾帕,容其拭泪。

    邢恕道:“昨日我又见司马相公,司马相公仍是那句话,熙宁元丰之臣多是奸佞小人,是他们离间了太皇太后与天子,才有了今日之局面。”

    “他还说……还说……”

    章越道:“你尽管直言。”

    邢恕道:“司马相公则道,若天祚宋,则新法……新法事必不成。”

    章越听此不怒反笑,觉得司马光这人未免太过荒谬,太过可笑了,但笑之后还是忍不住以手重叩了一下桌案。

    邢恕道:“还请侍中恕司马相公之罪。他既是执意不改初衷,侍中还是不必让人再去劝他了。”

    “司马相公早已是油尽灯枯了,他既执政,早做好了以身殉社稷的打算,凡事必躬亲,大小庶务都要过问。访客见他身体羸弱,都以诸葛亮食少事烦为戒,但司马相公从来只道一句,生死,命也。”

    章越听邢恕之言微微点头,他本就没有说服司马光的打算。

    他不过是借这个由头,让朝廷持论中立者,通过说服司马光来表明他们立场态度,以决定以后的去留,到底是重用轻用。

    听到邢恕这么说,章越点点头道:“和叔,你也是不易。”

    “你替满朝之人都说过好话,当初新旧两党分歧,你也是在其中说和,在劝说太皇太后之事,你也尽过力。”

    “当初你叛我之事,就此揭过!明日去吏部领新职吧!”

    邢恕起身向章越长长一揖,然后告辞离去。

    章越扭头看向桌案上《日录》,正是沈括进京所呈,他不知王安石将此日录赠己的用意?章越拿起一卷,看见上面还有火燎的痕迹。

    章越想到王安石相同的,还是有吕惠卿。

    吕惠卿也写了四卷《日录》,他曾道,四卷之内,皆铺陈执政以后归美之迹,自明其忠。

    章越看了一眼堂外的大雪,他对左右道:“将官员们的条陈收一收。”

    “明日再议吧!”

    说完后,章越关上门一人独坐都堂上,翻阅着日录,自言自语道:“画工还欠费工夫!”

    自己当年有志于学,何尝不是读了王安石之文章。

    那一句'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始终是自己读书励学的座右铭。

    是日,雪夜都堂火盆前,章越手捧着王安石所书的日录,彻夜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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